“这……”梁宇良踌躇了一下,心想咱这可算是大事了,这可是最滞销的户型,一共有60套那么多,每套算70万,照这么合理解决掉的话,那就等于帮老板解决了4000多万的难题!再说,现在工程进度如火如荼的,再晚的话,过了转换层可就真的想改都改不了啦。
想到这,他冲齐紫萱笑笑,说:“谢谢了,不过,我这事儿没准能让袁老板心情变好。”说着他就敲了敲门,轻轻地推门进去了。
“老板……”梁宇良探个脑袋,只见袁老板眉头深锁。
袁老板抬眼看了他一眼,眉头舒展开来,在鼻翼里轻轻地哼了一声:“小梁啊,有事?”
“老板,是这样的……”梁宇良疾步走了过去,把户型调整方案在他面前轻轻展开,说,“一栋、二栋的A1户型,原本是95平方米的那个两房,有点尴尬,客户看了都觉得设计不合理,拿来做两房面积太大了,改成三房又不好改……”
“嗯……”袁老板戴上了老花镜,看了看,说,“是啊,之前就存在这个问题了,现在这个户型的预订情况怎么样?”
“至今还是无人问津……”梁宇良苦笑,“现在我们的内部客户诚意登记,可以不用交订金就预订房源,在这样的前提下,还是没有人预订。可以预见,未来这个户型应该是很难走的了。所以说,我这边建议,把这个95平方米的两房改成两个一房一厅,已经跟工程部沟通过了,在技术上是没问题的,并不影响排水排烟,而且采光和通风都能顾全。”
“改成两个一房一厅?”袁老板扶了扶眼镜,细细看了看建议调整的方案,说,“改成这样的理由呢?”
“一是我们项目的一房一厅户型太少,原本只有60套,但预订登记客户都登记了将近200个,证明小户型还是受到市场青睐的。二是这个95平方米的户型原本的朝向不太好,正西,自住客户对此很抗拒。作为两居室,它的面积过大又无法引起投资客的兴趣。但如果改成一居室,大部分都是投资客购买,这样的话,朝向不佳这个问题就不会对销售产生太大影响,毕竟买来多为投资出租用的……”
“出租用的话,你有没有考虑过,这样会让我们这个社区变得品流复杂?”袁老板打断了他的说话,声音有点大,“我们是一个高尚社区,品质楼盘。你有没有考虑过其他住户的想法?我们项目附近有两个大型夜总会,那么说,这种一室一厅的户型,被人买下来后出租,将要面对的主要租户就是夜总会的小姐!这会产生多恶劣的影响?”
“是的是的!”梁宇良抹了抹额头的细汗。
“小梁啊……看问题要全面,不要一拍脑袋就觉得万事大吉。有思想是好事,不过……”袁老板加重了语气,“凡事更要三思而后行!”
“是的是的!”梁宇良的声音比蚊子还小,“这个方案,我考虑得还是不够周全,再拿回去研究研究。”
“等等……”袁老板摸了摸鼻子,低沉着声音问道,“这个方案,林老板看过吗?”
“……”梁宇良愣了两秒钟。
这两秒钟,他脑子里呈现了两个答案:看过,没看过。
说看过,那就是说林老板没有发现问题,说没看过,那就是说你梁宇良在越级汇报。
梁宇良迅速整理了一下,说:“因为我拿给他的时候,刚好他要出门,所以匆匆看了一眼,就说拿给您过目一下。”
“嗯,我知道了。”袁老板说罢,就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份文件,眯着眼睛看了起来。
梁宇良读懂了,这是逐客令,他未必是在忙,只是没空再应酬自己了。
梁宇良逃跑似的走出办公室,小脸煞白。
“看来你让袁老板的心情更糟糕了!”齐紫萱笑得有点幸灾乐祸。
梁宇良挤出了个苦笑,说:“今天老板好像真的心情不太好。”
“黄老板今天去他办公室以后,就这样了。”齐紫萱小声说道。
“哦?”梁宇良心想,看来是两个老板起了矛盾,就问道:“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我不知道,反正我入职以来,袁老板今天第一次冲我发了脾气,原因是我忘了给他的盆栽浇水……”齐紫萱吐了吐舌头,“怪吓人的!”
梁宇良想想,对她感激地一笑,说:“谢谢了。”转身就走。
齐紫萱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凝住了,显得有点幽怨。
所谓的出租户,多多少少肯定会对将来的住户产生一定影响的,这点也是正常的。但一切应以销售为基本目的,开发商只管盖房子卖房子,还管得着将来谁住这儿?袁老板这次的批评有点小题大做了吧,是不是他纯粹只为了发发脾气?
梁宇良连续点了3根烟,呆呆地看着方案。
不像……工作上的事情,袁老板是有一说一的,他不会为了发脾气而否定梁宇良。难道是因为派系?也不是吧,从售楼中心的装修装饰再到晚会的主持,他老人家不都是对梁宇良赞许有加的吗?怎么这脸是说变就变的呢?
三思而后行……梁宇良琢磨着这句话,一不小心把烟头掉落在方案上,烫出了一个小窟窿,“糟糕!”梁宇良忙拿掉烟头,拍了拍上面的烟灰,“嘿嘿,把3号户型烧了个洞。四房两厅烧成了三房……”
咦?3号户型?
梁宇良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道光——3号户型的27、28、29楼,不都是袁老板预订了,准备打通做成复式房子用来自住的吗?还有另外一栋的3号户型,巫总也订了两套,也要用来做复式的!
糊涂呀!糊涂!
袁老板就是他嘴里所说的被品流复杂的租户影响的住户!巫总也是!
完蛋!
这个方案,早一点拿来倒也没什么,这样只不过是说你梁宇良做事不够谨慎细心,凡事只为销售。但你偏偏在袁老板刚跟黄老板闹矛盾的时候跳了出来,那你让袁老板怎么去想你?你这算不算是及时划清界限的小人行径?
回想起袁老板最后问起的林老板看没看过方案,再一想想林老板欲言又止的那句“不过……”他就知道,其实林老板早已看出了这个方案将对袁老板造成的影响,但他没说出来,而是指示梁宇良提交上去,这不是把他当枪使了?
冷静!冷静!被人利用起码证明了,你还有利用的价值。你一个小小的经理,能被老板当枪使,那是你莫大的荣幸!
也罢,别想着两边都讨好,这在外人看来你就是摇摆不定的角色,那么你就注定要灭亡。这次下来,你就铁了心地跟着黄老板和林老板混吧!
干吗凡事都要想得那么复杂?咱做人简单点不行吗?
梁宇良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炸开了!
梁宇良冥思苦想了一下午,被丈母娘打来的电话打断了思路:“阿良,诺诺说她今天不回来吃饭了,你还回吗?”
“啊?”梁宇良一愣,想了想,说,“我也不回了,我晚上要加班。”
“你们这些小年轻呀,也真是的,回不回来也应该提前给个电话嘛,饭我都煮了……”
“呵呵,对不起啊妈。”
“你跟诺诺是不是又吵架了?”
“……”
“我就知道!诺诺就是那脾气,你得多让着她一点,要不,我帮你说说她去?”
“别,妈,我们的事你不用操心了,我会处理好的!”
挂了电话,梁宇良心想这下好了,双方的父母都知道咱吵架了。小两口闹点别扭也别让家长们操心呀!这个许诺太不懂事了!
看了看手表才发现,早就下班了,于是他拖着疲惫的步子走出公司。给许诺打了电话,继续关机。又给龙承章和凌兰语打了电话,刚好这俩人要一块儿应酬些领导,没空理他。
倒霉孩子!
开发区没有什么的士会路过,他只能选择步行一公里去路口等公交车。一路上,寒风袭来,他打了个冷战,拢了拢肩膀,梁宇良突然觉得很无助,于是大声地叫喊:“啊——”一种致命的孤独感涌上心头,让他感觉仿佛置身于一个孤岛,拼命地呼喊,却没有半点回应。
“没事瞎嚷嚷什么?”
梁宇良扭头一看,是齐紫萱。
她开着一台白色的小绵羊机车,戴着一顶白色机车帽,拢着两个棉花状的小耳套,很可爱的模样。
梁宇良哭了。
“不哭不哭,我们都是好孩子!”齐紫萱忙停好车子,伸出双手,罩在梁宇良的脸上,很温暖。
梁宇良勉强一笑,说:“沙子进眼了。”
“今天没开车?”
“车子拿去保养了。”梁宇良编了句瞎话。
“行,那我就允许你蹭我的车子坐坐吧!”
“这……”梁宇良有点犹豫,又四下地看了看。
“别跟做贼似的,不就搭个顺风车吗?”齐紫萱跨上了车子,“你开还是我开?”
梁宇良想了想,说:“我开吧。”
已经很多年没有开过这种交通工具了,得有六七年了吧?好像工作后就没开过了,读大学那会儿,回家就会借朋友的摩托车载着许诺去海边兜风,当然,是无照驾驶,偶尔酒后。
那时候做人好像很简单,最大的梦想就是毕业以后能做个白领,每天穿得人模狗样的,每月领两三千工资,再买一台摩托车去上下班,那得多方便、多拉风呀!小日子滋润呀!
现在自己拥有的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初的梦想,但怎么还是觉得不够幸福呢?
齐紫萱把机车帽套在他头上,双手轻轻地搂上了他的腰际,小脸紧紧地贴着他的背脊,发梢轻轻地拂过他的耳朵,感觉痒痒的。
梁宇良醉了。
但他没有醉倒,很安分地把车开到了公交车站就停了下来,他说:“好了,谢谢你的顺风车,我在这儿等公交就是了。”
齐紫萱搂着他的手却更紧了:“陪我吃饭。”
“好吧。”梁宇良投降,“吃什么?”
一是他现在实在找不到吃饭的地儿,二是他也需要一点温暖。
“吃火锅吧,大冷天的!”齐紫萱其实想让梁宇良去她那儿,但没敢说出口,她想,梁宇良已经不敢再跟她发生点什么了,她不想再被拒绝。
“能吃辣吗?”
“一点点。”
“那就重庆老字号吧。”梁宇良启动了车子,呼了口白气,“真冷!”
齐紫萱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绕到了梁宇良的胸前,打了个结,又打了一个结,打成了死结。
这样就能把两个人绑在一起了吗?
“小心烫!”梁宇良给齐紫萱夹了块肥牛。
“我不吃牛肉的!”齐紫萱委屈地撅起了小嘴。
“额……”梁宇良有点尴尬地把牛肉夹了出来,说,“不好意思!”
“没事,你多吃点,我知道你喜欢吃辣的,最爱的就是肥牛!”齐紫萱在火锅里捞了好几块肥牛夹到梁宇良的碗里。
这更让梁宇良无地自容。
“喝点小酒吧!”齐紫萱提议。
“好啊,吃火锅得喝酒才痛快!”梁宇良笑了,“那就来点啤的?”
几杯下肚,齐紫萱的小脸透出了淡淡的红晕。
“好看!”梁宇良看着她的脸说。
“好看你就天天看!”齐紫萱扬了扬头。
“这么好看的姑娘……是时候找个好婆家了!”
“你很想我嫁掉?”齐紫萱的目光咄咄逼人。
“想!”梁宇良深深地吁了口气,“这也是每个人的人生必须要走的一条路。”
“找不到喜欢的人嫁掉,我宁愿不嫁!”
“呵呵!”梁宇良苦笑,“人一辈子可以喜欢很多人,但只能选择一个。你现在喜欢的未必是最好的,未必是正确的,也未必是最喜欢的。将来你能遇到更好的,更喜欢的。”
“但在没遇到之前,我不想放弃!”齐紫萱幽怨地说。
梁宇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得换了个话题:“黄老板今天跟袁老板是不是起了什么冲突?”
齐紫萱冷笑道:“世界上的一切问题,都能用‘关你屁事’和‘关我屁事’来回答。”
梁宇良沉默,低头点了根烟。
“好吧,看你那挠心挠肺的模样……”齐紫萱还是忍不住说了,“好像是施工方有问题,黄老板要换掉,袁老板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