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青堰离开会议室之后，雷放对师扬说：“师扬，你去省交警总队查一下，看有没有类似梓笑这样的女孩在某地被车撞死，要注意关键点，死者正在铁道上打手机。”
“是，保证完成任务，雷队。”
女警员师扬喜出望外，刚从警校毕业，最喜欢出去办案，这是雷放第一次让她到省城执行艰巨任务，不由得神气十足站起来，对雷队敬礼，然后充满信心地离开会议室。
傍晚时分，阴郁的苍穹终于下起丝丝小雨，雷放默默地在雨中开着车，打算往北方大学去，路上他几乎很难全神贯注。突然，一辆黑色轿车追了上来，并排和他行驶。车窗摇了下来，雷放看见车技高超的女司机面孔很陌生，就微笑了一下，准备避让。
“雷警官，我是安全厅的，有件事要和你谈一下。”
女司机摘下墨镜，对雷放低声说了一句，虽然声调不高，可安全厅这几字敏感，雷放警惕地问：“安全厅的，找我有事？”
“请您在前面小亭子把车停下。”
雷放按照对方的意思，在细雨蒙蒙的滨海道荒僻凉亭停下车，对方也停下。车门打开，下来一位穿着朴素却非常漂亮干练的年轻女人。她二十七岁左右，估计一米六四的身高，到肩头的黑发，脸颊比较瘦，眼睛细长而有神，外表透露出果断和精明，让人感觉一股清新的气息。两个人见面，女子向周围看了看，便站定，伸出手来，雷放赶紧与其握手，知道安全厅的人不会轻易露面，尤其是一线侦查同志，这次来一定有重大事。
“我叫林麦红，彭处长让我来的！”林麦红首先自我介绍。说完，拿出国安侦查员证件，递给雷放，雷放扫视一眼，确信无疑。
“我就是雷放，刑警队的，过去和彭处长合作过！”
“这些情况，彭处长都向我介绍了，我今天来是有件很重要的事与您沟通，然后可能会请您帮助。”
雷放的脸色严峻起来，国安同志在这里见他，可见事情一定非常机密和重要。
“请您说吧，我和国安的同志合作，也不是第一次，如果我能帮上忙，一定会尽全力！”
“谢谢你，雷警官。是这样的，您现在是不是接手一件很离奇的案子？”
“哦，是的，北方大学一个学生被杀，另外有一个学生据说也死了，可却没找到尸体，案情比较诡异，传闻就更多了。”
“是不是传闻杀人的女主角叫梓夜和梓笑？”
“你们怎么……什么都知道了？”雷放很吃惊，向来认为国安的侦查员都很神通，现在看来果然名不虚传。林麦红微微一笑，轻轻吸了一口气，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们正在跟踪一个间谍，就是大学学生传说的威灵部。”
“你们知道这个案子？”雷放觉得奇异，国安的工作范围怎么会与一起刑事案有关呢。林麦红转过脸来，正视着他，笑了一下，“您误解了，所谓谋杀，是间谍组织策划的恐怖事件，他们要让狙哥与骆琅的死，被说成一场诡异的意外。”
雷放默默地听着，他知道国安跟踪的案子必有特殊背景。
“这个威灵部，就隐藏在这所大学。”
林麦红将目光投向远方莆河绿色的芦苇坡，初夏小雨淋湿她浓密的发，白皙而清瘦的瓜子脸在柔润的细雨中显得娇俏端庄，尤其是那双睿智细长的眼睛盈满疑虑的时候，长长的睫毛缓慢地忽闪，间或弹出一帘细碎的雨滴。
“所谓梓夜和梓笑鬼影杀人，并非无据。大家都知道，梓夜早就去世了，那个故事也是真的，只是我今天想告诉您，她妹妹梓笑还活着，故事里的那场车祸确实发生，梓笑受伤后被救，但是伤的不重，现在已经痊愈，并为国安工作。”
雷放听了感到震惊，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疑惑不解。
“林麦红同志，这么说，那个故事是真的？”
“是真的，事实和学生们传说的故事差不多，大约两年前，梓夜在靖海即将大学毕业，她冒险揭露男友威灵部从事间谍活动，并且是在毫无安全保证的情况下揭发了他，她本想挽救他，可后果可想而知，她在大海里遭到毒手，虽说当时没死，可是后来还是死了。”
“这件事我知道，我同学刘毅是靖海刑警队的探长，那个案子是他经手的。”雷放补充道。
“对，是刘毅办的。后来，威灵部找到她妹妹梓笑，想要找到梓夜生前藏匿的一本密码本，我们就此介入保护。一年前，他要杀害梓笑，差点就得逞，从那时候起，这家伙改头换面，做过多次整容，在国安侦查人员视线里消失。”
“哦，是这样，那么你们怎么找到莆阳的呢？”
“去年，我们技术人员发现莆阳市有可疑卫星电话信号，这种国际通讯卫星网络电话，老百姓使用的不多，根据加密频率看，不是普通人电话，这使我们想到了外商或者间谍。莆阳市地处滨海，繁华开放，境外形形色色分子来此淘金者不少，浑水摸鱼的间谍分子更不罕见，这个信号我们跟踪很久，信号出现没有规律，只能缩小到整个市区范围，却不能锁定，直到出现了一件事，改变了我们被动局面。我们的一位网络监视人员意外捕捉到一段网络聊天对话，内容意外地包含了‘梓夜’、‘九点十五分对面楼女厕所’和‘鬼影’这几个字，我们赶紧锁定这个人，经过调查，他是北方大学艺术系一个高年级男生。
我们对此非常惊讶，于是就在网络监听聊天，发现此人性格很开放，通过他与别人的视频，确定他的身份，就是后来被害的骆琅，现代艺术系四年二班的，而他的班主任就是苏慕云。
就这样，我们发现了威灵部的狐狸尾巴，他本人肯定在这所大学。但是，谁是威灵部，却很难下结论。我们对苏慕云周围同事以及她的学生，挨个进行过调查，却没能确定。威灵部已经整容，他的个头又是比较大众化的中上等，不好辨认。后来，我们开始注意苏慕云班级转来的一个学生。”
“你是说317寝室的老八施源？可他后来休学了。”
“对，他就是嫌疑人。可惜，我们注意到他的时候，这个人已经休学回家。”
“是因为身体和不及格等综合原因，这倒是真的，我问过苏慕云。”雷放补充道。
“是的，他来这所学校的时间晚于威灵部失踪，符合事实。不过他身高和体重比较符合，但年龄和面貌都不匹配。”林麦红皱起眉头，沉浸在回忆中，她对此拿不定主意。
“你们没有尝试DNA？要是能得到威灵部一点组织样本，不就可以确定了吗？”
林麦红遗憾地苦笑，对雷放的提醒表示赞赏，但是她知道，雷放根本没和间谍打过交道，因此这样问很正常。
“威灵部特别精明，与梓笑谈恋爱从来不去自己住处，因此很难找到他的DNA样本，包括一根头发丝或者一点组织细胞，我们无法得到，当然就无法确定那个人与威灵部的关系。”
“那为何不在骆琅还活着的时候，问一下他，事情不就有眉目了？”雷放提出大胆建议，公安办案往往更直接，这是职业习惯，林麦红理解，随即摇摇头。
“不行，曾打算和骆琅正面接触，得到他帮助，自然问题比较好解，梓夜这名字确实是他与朋友聊天时说出去的，他一定知道些真相。但是，这个方案被评估后否决了，理由很简单，这个人口风不严，性格异常活跃，无法保证他不说出去，做国安的线人不容易，他必须具备良好心理素质，不能说梦话、胡话、酒话，随便与谁说悄悄话，如果不能守口如瓶，弄不好会害了他。威灵部这家伙受过训练，第六感敏锐，一旦察觉，不但骆琅生命难保，我们的所有努力都将前功尽弃。所以，我们制定了一个‘心理游戏’计划，派出梓笑来北方大学潜伏，再据骆琅网上片言只语，扮演她姐姐梓夜，希望能让威灵部现身。”
“这么说，骆琅被害，一定是威灵部所为？”
“一定是他或者他同伙干的。不过，对于骆琅是怎么知道那个故事的，我们还没有来得及调查，他就被害了。”
“梓夜的案子就是问题，我估计是靖海公安局工作出现疏漏。”雷放现在坚持认为是老同学没把案子搞清楚。林麦红为难地说：“雷队，这也正是我们尴尬的地方，国安不能过多露面，这您能理解，所以彭处长非常希望您能协助我们，搞清楚北方大学从去年就‘闹鬼’的原因。”
“小林同志，我理解你们的苦衷，这件事我出面会方便些，只要梓笑同志把那出戏演下去，我就有办法摸清真相。”
“那太感谢了！”
林麦红欣慰地看着雷放，眼睛里充满期待和敬意。
“雷队长，彭处可没少夸奖您！”
“是吗？他是我入警队的第一个老师，那时候我可想去国安。”
“以后还有机会，其实，无论在哪儿，我们的职责都有交集。”
林麦红很兴奋地说。雷放也不那么拘束，边往前走，边和林麦红说了些工作之外的事。
“哎？梓笑在哪儿躲着？别真在那个女厕所吧！”雷放突然问了一个最关切的问题。
“不会，女生楼是五十年代的老建筑，那间厕所的下面是过去摄影系暗房，由于冲洗液要处理，在建筑的时候特意留下一条人工通道，这样方便清除淤积杂物，后来人防工程建设时，那里就成了秘密通往地下室的通道，虽然在三楼，但是能下到地下室去。梓笑一般很少露面，每一次都是有针对性地出现，利用梓夜‘闹鬼’这个障眼法，扮演她姐姐，然后就离开大学。”
雷放思索了一下，却不禁皱眉：“可是，如果那个后转来的学生是威灵部，此人已不在学校，为何梓笑还要继续扮演下去呢？”
“不一定真的离开，从杀害骆琅来看，这个幽灵还在学校！”
雷放默默地点点头。林麦红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迷雾，看到了幽灵的影子，她进一步推测道：“骆琅的死更能说明，间谍组织不会放弃北方大学，即使威灵部不在，也会有其他间谍分子。”
两个人又说了些案子的事，雷放很激动，多年前差点去国安当侦查员，没想到现在有机会与他们合作，就谦逊地说：“只要彭处信得过我，一定不辜负希望。”
“当然信得过您，不过这件事不能扩大，目前只有您一个人知道，我们怀疑威灵部在莆阳市有保护伞，从他可以轻而易举变脸脱身就看得出，背后的组织很有能量，所以也请您为我们的合作严格保密，甚至包括上级领导。”
“我明白，小林同志。不过……有件事我想知道答案。”
“您说吧！”林麦红优雅地微笑，看着雷放，露出洁白的牙齿。“有些必要的背景，我会毫无保留地告诉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