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放舒缓了一下紧张语气，扫视全场说道：“孙淮印会在今晚九点十五分准时进来，在这之前的这段时间里，请允许我简述一下艺术系317寝室案件的大致脉络。”
雷放显得自信，玩起了笔杆，简单说明了案情经过，最后说：“我……这半个月去了趟湖南龙山。”
“湖南？去那里干什么？”林副局长问道。
“追捕瞿正声一伙，我现在告诉大家一个消息，北方大学副校长瞿正声就是梓夜案件的罪魁之一，国家安全局的人抓获了隐藏在军工某研究所的潜伏间谍陶某，里面有一段录音，是这个‘蓝梅花’伪装成她的上线和未婚夫韩飞的通话录音。因为紧急下达指示，他顾不上深沉了，虽然声音经过伪装和技术处理，但是，要想在国安尖端仪器下蒙混过关，几乎是妄想。”
“什么？这个‘蓝梅花’还是间谍？这太不可思议了！”
大家都瞪大眼睛看着雷放。顿时全场上下一片沸腾，大家交相议论。雷放忽然站起来，眉头一皱，腿部伤口化脓，他咬咬牙关，严肃地扫视在场所有同事，郑重其事地说道：“我是人民警察，不会忘记我的职责，更不会在局常委扩大会上胡言乱语。梓夜的案子其实并不简单，具体情节因为涉及国家机密，我就不多说了。但是，大家必须清醒，不是我雷放和我的部下无能，是因为面对的不是普通犯罪分子，而是间谍，这个人要对廖云峰同志的牺牲、师扬同志和瞿兵等学生受到摧残负全责。”
场下一片交头接耳，雷放严肃地接着说：“这个间谍分子利用特殊身份从事间谍活动。是他策划制造了震惊全市的防空洞洪水案，菊岛暗杀我们小组也是他指挥的，这个人掌控着靖海地区谍报网，可谓老奸巨猾，可他露出了马脚！”
雷放那双浓眉下犀利的眼睛喷发出正义烈火，他铿锵激昂继续说道：“我要告诉大家的是，这个人此刻就在我们当中，今晚九点一刻就是他露出真面目的最后时间，他可能如坐针毡，尽管表面看若无其事！我今天代表国家安全局，敦促你赶紧自首，国安的人之所以没有到会场来，是担心让我们公安局受不良影响，如果你知趣，希望主动站出来。”
会场上下寂静的可怕，几乎连呼吸声都能听见。老局长杨晋山浓眉拧成一股绳。他不动声色地注视着雷放，觉得这位优秀的年轻警官眉宇间渗透着正义之气。
“雷放同志的话有依据，我得到厅里指示，今天开会的目的，就是要在这里让这个人主动现出原形。”
林副局突然问：“局长，雷放的话是否有依据？”
“当然有！”杨局长斩钉截铁地回答，“此奸不除，对不起牺牲廖云峰同志的英灵！今晚，我要亲手给这个败类戴上手铐！”
沉寂，杨局长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手表。整个会议室里似乎空无一人，所有的人都紧张到了极点，仿佛这里埋藏了定时炸弹，定时器“咔哒”奏响，过不了多长时间，一枚火星就会迸起，点燃导火索，然后将那个传说中的败类炸出原型。
月色清淡，老局长凝视着窗外，窗帘被风吹起，那平素里最不惹眼的白色窗帘，似乎都异常醒目。这里寂静得有些可怕，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警惕四顾，那样会被人怀疑，空气中凝结的肃杀之气震慑干警们的心，杨晋山往后退了小半步，他推开椅子，默默站起来，袖中的手掌紧握成拳，按住桌沿，这是一种进攻的手势，使得气氛更加紧张。
“这里坐着的都是警界精英，奸细也是你们中佩带过警徽的一员，我不能抹杀这个人曾经为市局、为一方百姓治安立下的功劳，因为你大多时间都和干警们在一起，所以，给你留个脸面……请你主动站出来！”
没人抬头。
在这关键时刻，任何不必要的表态都可能招致怀疑，大家屏住呼吸，场面肃穆，就等待老局长最后点破。
老局长扫视了一眼全场干警，脸一沉，随即拿起桌前内线电话，拨通特警队值班警官。
“我是杨晋山，发生了特别案情，请带特警过来，要防暴枪，优秀射击手，在我会议室外面和大楼布置警戒，只许进，不许出，没有我的话，开会的所有人不允许离开，如果谁胆敢擅自离开，我授权你们可以开枪。”
“发生什么情况，杨局长？”值班的是特警队的中队长，听到局长的话十分迷惑。
“我们干部里有重大杀人犯罪嫌疑人，请执行命令。”
“是！”
老局长交代完毕，将冷峻的目光对着全场惊呆的面孔。
“请有佩枪的同志将手枪拿出来，我第一个带头！”
杨晋山率先交出配枪和子弹，几位局长带头，所有人都积极配合，在公安局常委会上发生这样的事，谁都没有心理准备，带枪的警官都将枪支拿出来，交给内勤警务助理姚欢。见所有在场警官都很合作，老局长沉默了半晌，接着问：“雷放同志，下面由你主持。”
雷放很自信地站起来，对全场说：“我不会仅凭孙淮印一面之词就断定这个人是内奸，我现在代表国安来执行这次任务，就是相信这个内奸曾经是一名优秀警察，是条汉子，给你一个敢作敢当的自首条件。看来还是有些侥幸心理，那我就播放那段录音，但是，为了最后给这个人一个机会，我就不播放还原后他真实声音了！”
“原来这里真有间谍！”
有人窃窃私语，会场上几乎所有的面孔都立时绷紧，紧张气氛笼罩着会议厅。郑克强走了进来，递给雷放一个录音机，雷放环视周围，按下了播放键。
扬声器里立刻传出电流声，接着就是一个奇特的声音，因为经过声频技术处理，说话者的音调更接近于女性。
“大家注意下面录制的对话，这是‘蓝梅花’和间谍陶某的对话。”雷放提醒。
陶某：你不来莆阳了吗……为什么一个月都不给我信息？
蓝梅花：我很忙，这期间公司的事很焦虑，那个可恶的‘花栗鼠’独吞了你给他的果子，可我连人都找不到，老姨十分恼怒。
陶某：‘花栗鼠’？……哦，是那个取货人吧！这也不是你的错啊，别紧张了，是他找死，没你的事，亲爱的。
蓝梅花：你懂什么，如果这个野鼠被猎人捕获，我也就完了，能不紧张吗……哦，对了，家里‘白龙’苹果什么时候能摘？
陶某：快了吧，可是‘果园’农药太多，果子还生，我也进不去，太危险了。
蓝梅花：我们必须平仓，这次期货交易老姨想提前出手，果子青涩点也可以，回去慢慢熟，能摘多少是多少。
……
陶某：他给咱们多少时间？
蓝梅花：七天，那个交货方式不行了，到时候我通知你。
……
顿时，气氛紧张到极点，全场上下一片激动的喘息声，那是不安的躁动，谁都听不出说话者到底是谁，因为没有经过音频还原，这不男不女的，到底是谁呢？众人相互猜忌，却都不敢多看谁一眼，那是令人窒息的寂静，一场夺命杀机即将到来。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皮鞋踏地发出的沉重声响，值班武警和警官带领特警和武警到达，他们荷枪实弹，冲到会议室门前，列队完毕后，将整个会场包围，黑洞洞的枪口直指会场的每一个人。
杨晋山环视四周，他脸色铁青，郑重地说道：“我相信这个人是男子汉，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国安同志就在公安局外面，他们随时都可能进来，如果你能自己站出来，坦白罪行，算自首，我仍可以在法庭上给你减轻指控。”
会场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大家都挺直腰杆，看着对面桌子里摆放的花卉目不斜视，隐藏者也是如此。老局长冷冷一笑，对雷放说：“看来这个人心存侥幸，那好，现在快到九点一刻了，凶手自然就会现原形，把孙淮印带过来！”
雷放对局长敬了个礼，“好的，那我去了！”
局长命令门外特警中队长，“可以放雷放出去，这是我的命令。”
随着夜晚那个敏感时间临近，一场真正的危机正悄然来临，雷放刚才说过的那些义正词严的逻辑推理，正如隆隆敲响的警钟，历历响彻在所有人耳边，谜底揭开之前，所有人都有嫌疑，都不能离开会场。
会议室里静悄悄的，局长桌前摆放的手表就像一个恐怖幽灵，几乎所有人都不敢对它正目。时间就这样一秒一秒过去，墙上石英钟已经将指针摆到九点十四分，雷放曾经放言杀手孙淮印要回来指认……如此准确的预言包含什么可怕的杀机呢？大家都在猜测。
时钟指针喀喀地走着，大家开始读秒，那掷地有声的发条声，现在成了震耳欲聋的死亡之音。
老局长依然沉稳端坐，这时已经有不少警官往门外窥望，下意识地，老局长扫了一眼墙壁的挂钟，时间正好是九点十五分。
就在这时，空旷走廊里突然传来单调拖地的脚步声，那声音就像是一个行动迟缓的人故意迈着闲庭碎步，又好像一个深度病人试探着走路的磨蹭声，渐渐地，这个声音飘荡进三楼幽深的走廊。
一步，两步……门外警戒队员也都屏住呼吸，侧目观看……声音到了会议室门口。
心理期望和雷放对孙淮印“九点十五分进来指认凶手”的暗示，在群体中瞬间发作，反应最强烈的，就是常务副局长罗青堰和林副局长，他们几乎要从椅子上站起来，老局长暗中摸了一下手机，拨动了信息发送按钮，这封信是给外面特警中队长的，内容是：从现在开始，如果遇到屋子里有人反抗，或者杀人灭口的行为，立即开枪，但是最好留活口。
一张恐怖而苍白的面孔冷不防出现在会议室门口，并不高大的身躯僵硬地站在前面，霎时，一股浓郁的药水气味扑向会场，只见此人脑袋上都是血污，粉红色脑浆几乎盖住半张脸，浑身上下血迹斑斑，他身着一身警服，手里拎着把92式手枪，眼睛直瞪瞪地注视前方，几乎不眨动几下，这个人被雷放搀进会议室，望着会议桌，熟悉的人立刻认出，他就是北方大学保卫处长孙淮印！只见孙淮印看了一眼身边的雷放，雷放平静地问道：
“‘蓝梅花’是哪一个？”
孙淮印似懂非懂，但大脑接收信号后，却直奔罗副局和林副局的位置，举起手枪。
“孙淮印！你……怎么没死？”
常务副局长罗青堰突然问，他身体极力向后躲避，那种惊恐目光暗藏着阴险和毒辣，他一说话，孙淮印似乎目标坚定，开始朝他走去，枪口对准了罗副局长，罗青堰突然拔出藏在上衣口袋内的一把精致的小手枪，会场一片大乱，罗副局长暗藏手枪就表明，他就是那个暗藏内部的败类，可眼下谁都没有枪，眼见罗青堰就要对孙淮印扣动扳机。
外面埋伏的狙击手接到杨局长短信指令，就等于接到授权。就在罗副局长挥枪要射击的瞬间，窗户内外两面埋伏的几位狙击手子弹先到了。
“砰！砰！”
罗青堰手腕子和胳膊顿时被三发子弹射中，可这家伙仍然枪不离手，雷放勇猛地扑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遏制住对手，然后夺下手枪，将他按翻在地。
特警立刻冲过去，将罗青堰就地捆绑，杨局长一摆手，示意将罗青堰扶起来。他冷冷地从郑克强手里拿过手铐，威严地注视罗青堰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然后给他铐上。
“败类！”杨局长轻蔑地说了一句，对雷放和郑克强挥手：“带下去，交给国安！”
随后，杨局长拿起手机，拨通号码：“彭处长，人抓到了，给你送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