阒寂幽暗的山洞,一堆柴火在噼啪的燃烧,一人全身都隐藏在黑色的斗篷中,跳动的火光照在他布满焦黑痕迹的脸上,衬托他苍凉的笑声,透出一股淡淡的悲哀。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个人,胖胖的身子,身上披着一件貂皮大氅,眼中是阴冷的森寒之气。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从他的左眉一直延伸到他的右脸,令他看起来极为的狰狞。
披着黑色斗篷的人拾起一根树枝,他笑了起来,笑声苍凉而又悲哀,他缓缓道:这便是我诞生之后所遇到的故事,当初望着那炽烈的火光我就知道震旦他带着族人去往轮回了,当时我想,我若是能跟着一块去那该多好,至少不用让我忍受这人世间那么多的痛苦折磨。
诞生之前我无力挣扎,只能任由命运的摆布,诞生之后我依然无法挣脱人为的宿命,我终究一生都不能由我自己。
······
炽烈的火柱渐渐消退,那道捧着星光的人影也消失在了无界黑海之中,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这时一道炽烈的火光从天外飞来,斜插入广场的地面中,火焰消退之后露出了其原来的面目,通体呈赤红色,即使在这金色灿烂的光芒之下,也仍然不改其色,上面有火焰状的雕刻,周围是一些奇异兽类的雕纹,它们共同朝着这束火焰顶礼膜拜。
炎天令。
那是不是说方才那人便是震旦,他最终完成了他的心愿了吗?
青瑶见炎天令落在了地上,对着张二道:这炎天令不是一直在你身上吗,怎么会出现在了这里?
张二道:应是在我昏迷的时候被姜五公子取走了,后来又被那个身材短小的怪人带去了。我们现在还是赶紧脱身为妙,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青瑶心中也有同感,自从那名怪人脱离姜五公子的身躯之后,她总感觉周围处处充满了危险,尤其是变了一个人的姜五公子,以及那名从金色宫阙中走出的全身覆盖在盔甲之下的人。这人虽然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她清楚的知道这感觉不是来自于她,而是来自她体内的另一个灵魂——青瑶。
就当他们后退想走时,突然感到身后有有一道巨影横在他们的身后,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两人同时抬头看去,只见九婴巨蛇十八只眼睛正冷冷的盯着他们。远处传来姜五公子低沉阴冷的声音:二位,你们是要去哪里?
张二抬头,他看着姜五公子和鱼凫嘴角微微翘了起来笑道:此间已没有我们的事了,我想我们是时候该离开了。
姜五公子冷冷的笑着,他缓缓踱步向着张二和青瑶走去,口中慢慢的道:张二公子你且慢走,我这里的事情你应该很乐意帮忙才是。
张二仍是笑道:我想我应该不乐意帮忙才是,我虽不知晓什么是天心印记,但想必也是要命的玩意,我还没有活够,不想这么早就送命。
姜五公子听闻张二的话语,仍是冷笑道:你不想送命,那就要她送命了,你之所以跟我来到金顶天宫,不就是为了保护她,现在你若不替我取了天心印记,一切都好说,如若不然,别怪我心狠手辣。
姜五公子话音刚落,只见九婴巨蛇其中一首低伏下来,向着青瑶张口一咬而下。青瑶想要逃走,但是脚下好像生了根一般怎么也动不了,而她旁边的张二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的意思,冷冷的盯着姜五公子,丝毫不动。就在这时,一道巨影从旁边袭来,咬住了九婴那颗低下的巨首,猛一用力蛇首便被咬断。猩红的鲜血如同血雨一般洒下,断裂的蛇首落在地上犹自的跳动,还未完全死绝。
蛇首被断,九婴仰天悲鸣,断首旁边的蛇首咬住伤口,防止鲜血继续流出。正中间最为巨大的蛇首,竖瞳中燃气血色,它仰天巨吼一声,口中喷出熊熊烈焰烧向来袭者。
再看来袭者乃是上古魔物黑水玄蛇,玄蛇的头顶之上站着一道黑色人影,即使是在最为灿烈的金色光辉之下,他的身影仍然是黑色的。玄蛇面对烧来熊熊烈火丝毫不惧,操纵周围树壁上的白色水流卷向烈火。两者相撞抵消殆尽,残水剩火落在周围地上,溅起的水花火星令姜五公子等人也不得不闪身躲避。
乘着众人躲避水花火星之时,墨九顺着黑水玄蛇的身体滑下,来到青瑶的身边拉起她便向着黑水玄蛇的身后跑去,青瑶此刻已是六心无主,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有人拉她便跟着在身后跑去。墨九拉着青瑶向来时的方向跑去,刚来到虹桥之上,迎面而来的巴蛇堵住了他们去路,在巴蛇的身边还跟着一人,那人正是他们先前在鱼凫地宫之中见到的虎魁。
来者自是不善,墨九拉着青瑶慢慢向后退去,他们很快便退到了方才逃离的地方,九婴与黑水玄蛇正在恶战,两只上古凶物都非易于之辈,一旦正面交锋,不分出个你死我活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黑水玄蛇本就身受重创,虽然一时偷袭断了九婴一首,但它终究不是全盛时的九婴的敌手,很快便落入了下风。
墨九见黑水玄蛇如此,心中也是不忍,他与黑水玄蛇也不过是饮水之恩,如今它却殊死搏斗帮助自己,当下便高声对姜五公子道:我愿帮你取天心印记,你且让九婴住手吧。
姜五公子看着全身裹在黑袍中的人,他并没有立即让九婴住手,而是道:我为何要相信你?
墨九道:我也曾服下过天实,故此才能长久的生活在祝融神土。
姜五公子又道:我要如何信你?
墨九露出半张脸颊,上面布满了黑色的焦灼痕迹,在他的眉心处有一竖瞳,这只竖瞳黑白分明,宛如阴阳太极,他道:我曾是三眼族人,当初为了活下去,曾服食过一株神木上结下的天实。你现在让九婴停手,我便为你取来天心印记,有九婴在这里,我与玄蛇也无处可逃。
巴蛇此时也来到了这里,它仰天望着禹王鼎中射出的璀璨金色的光柱,眸中露出了渴望的神色,它对着姜五公子低吼一声。姜五公子点点头,挥手道:九婴。
九婴纵有不甘仍是退了回来,它来到姜五公子的身边低头看着他,好似在询问为何要它住手,姜五公子拍拍九婴的身躯不知低声说了些什么。九婴眼中的冷光更加炽盛,看着黑水玄蛇和墨九似乎在说过一会便要将你们吞入腹中。
黑水玄蛇也回到了墨九的身边,墨九道:辛苦你了,都是我的错。
黑水玄蛇温顺的爬在地上,可见它的心中对墨九并无怨言,墨九不再多说什么,他踏上黑水玄蛇的身躯,黑水玄蛇缓缓直起身体将墨九送到了禹王鼎的鼎口。这口巨鼎高约二十五丈,宽约三十丈,暗合大道天数,在鼎口有九条石阶一直延伸到鼎的底部。
墨九走上一条石阶,眼前灿烂的金光炫目刺眼,令墨九不敢直视前方,唯有眉心的第三只眼睛,方不受金光的干扰,能看清前方的路。在石阶的周围有上古神祇的铭文,还有一些奇异之首的雕刻,花鸟鱼虫,山川河流,日月星辰,都刻列其上。这更像是一副地图,上古天界的地图,这里的都是当初在天界的神祇,以及当初他们的洞府道场。
而在禹王鼎之外,张二见周围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那个进入鼎中的怪人的身上,他本想趁着这时悄悄的溜进九重金殿之中。却在他走到虹桥之时身后传来了姜五公子的声音:张二公子你要去哪里?我一直想问当初在废墟的时候你究竟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只可惜这具身体一直被震旦所把持,我无法出口相问,现在我怀疑你还是不是当初跟我进来的张二了,我用青瑶威胁你,你显得毫不在乎的样子,要知道当初为了让你随我下来,我便是用青瑶的性命威胁你方才跟我下来的,所以你究竟是谁,张二公子。
张二心中早就该料到会被人发现,这里的人没有几个是傻子的,尤其是姜五公子,所以他一直处处提防着姜五公子,一路走来都是步步小心,尽量淡化自己的存在。现在既然被人发现了,那么他也只好如此了。张二缓缓转头,眉心处裂开,血红色的眼瞳露出,一股煞气弥漫开来,就在转头之后的一刹那,他道:天魔眼。
一道血红的光柱从他的第三只眼中射出直向姜五公子而去,而姜五公子也在张二转头的一瞬间手中的承影神剑挥出一道剑气,两者相撞姜五公子与张二具是向后退了几步。姜五公子眼中露出了然的神色道:你果然不是当初的张二,你究竟是谁?
张二冷笑道:太久了我也忘记了,不如你就叫我张二好了,反正他也已经不会再出现在这个世间了。
姜五公子与张二并无太大渊源,听闻张二死讯所以内心脸色都没有变化,他只是冷冷的笑着,眼前的人无论是谁,既然露出了对九重金阙的兴趣,那么他必然是对九重金阙有所了解。而这九重金阙当年可是耗尽他毕生之力方才找到的,若非当年他寿元耗尽,又怎么将此地留与鱼凫独享。
现在这不知从哪里跑来的孤魂野鬼竟然妄图指染九重金阙,姜五公子的心中又怎会容他,轻轻一招手,九婴巨蛇随之而动,熊熊烈火从它口中吐出烧向张二。反观张二却不为所动,眉心间的血瞳赤光流转,烧来的火光在他近前三尺的距离便消散一空。
九婴见一击失利,欲再逞凶威,姜五公子倏然拦住了它,走上前去拱手道:阁下既有如此神通伟力,不凡与我等联手,共创万古未有之业,重现三界同在的局势如何?
张二面色冷冷如同九天之月清霜孤傲,身上衣袍竟是无风自起,他转过身抬脚向九重金阙走去,一步踏出,身形却已是过了三丈,远远的传来他的声音:这世间太污浊了,便留给你们吧,我要回到我的时代去。
话语说完,张二的身形也消失在了虹桥之上,姜五公子看着张二走近九重金殿之中,他道:鱼凫,你为何不拦着他?
鱼凫的面容隐藏在金色的面具之下,看不清他究竟是何表情,面具之下传来他低沉的声音:此人不是我们能抗衡的,现在还是等那怪人取来天心印记助我二位兄长恢复再说,只要兄长二人恢复生机,凭我们三王之力便可打开通往天界之路,获得无上永生之道,你也可乘此机会得到天心印记的认可,更有助于你掌握八卷天书。
听到鱼凫说出八卷天书,姜五公子面色一时变了,他看着鱼凫,眼中神色复杂,是惊讶,是怀疑,是紧张。而后他吐出一口气道:你怎知藏龙八卷不是我所作,而是上古所传的天书?
鱼凫缓缓走至青瑶的身边,黑水玄蛇见他走来竖瞳之中露出威胁之色,好似在说若是他敢动青瑶一分一毫,它便要让他碎尸万段。但是鱼凫却好似什么都为觉察,一边替青瑶整理凌乱的发丝一边道:我虽未看过你托付我的那卷天书,但九重金阙中藏了一卷“极天卷”,在这漫长的千年岁月里我早已将其参悟透彻,其中蕴含的神妙玄机,岂是区区凡人能领悟的,就算是人皇伏羲氏的先天八卦,也不能与之相比,你一直说是你所作藏龙八卷,恐遭天妒,便将其藏于八处神秘之地,却没有算到九重金阙之中便藏了一卷。你说是吗,我的女儿青瑶,纵使姜祖天资绝伦,也不可能写出如此神妙的极天卷。
姜五公子叹息一声道:藏龙八卷的确不是我所作,我只是当初在游历之时在南海归墟之中得到的通海卷,当初我寿元即将耗尽方才委托你将其带入金顶天宫,我回到族地不久便寿元耗尽了,只能寄存在一代又一代的子孙体内,直至姜五的出现,他发现了我留下的推衍之图,并帮我找到了另一卷天书“天星卷”。
鱼凫并没有继续与姜五公子交谈,他摸了摸青瑶的发丝道:我的女儿,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青瑶看着鱼凫,眼中蓄满了泪花,一滴滴清泪从她的眼中落下,她哭着摇头道:我不是你女儿,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我是青雪,西王母座下的信使青雪,不是你的女儿,你认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