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若稽古,太始之初,阴阳合而为炭,天地张而为炉。熔铸品类,陶汰清虚。名之四海,谓之八区。阴阳相荡,感成雷乎,号曰天地之鼓。
······
姜五公子四人跟着扎西顺着昆仑山脉一路向西北而行,他们来到了一片荒凉的地带,从这里可以看到昆仑的雪白山巅近在咫尺,山下是一片低矮的山陵,然后便是一片稀疏的林木,最后便是他们身前的一片广大的湖泊了。碧海青蓝的湖泊上波光粼粼,天上的白云倒映在湖泊中,好像湖泊里面有另一个世界存在一般。
扎西牵着马在湖畔饮水,他看着不远处的昆仑山,巍峨庄严的山脉令他心中始终存着一丝敬畏,同时还有一股亲切之感,这是他与生俱来的感觉。他的父亲告诉他,他们象雄一族是西王母的子民,所以他们要一直守护着西王母的安寝之地,阻拦那些心怀不轨的人靠近王母神庙。
而现在他为了他的妻子,不得不冒犯世代相传的禁忌,亲自踏上去往西王母神庙的道路,拜访一直守护在那里的圣者求取王母神药。一想到他的妻子卓玛,他的就不由的握紧了双手,他的妻子此刻还在受苦,不知道究竟怎么样了,现在是否还好。
姜五公子看着远处的扎西,他对身旁的青瑶道:青雪仙子,看到这片壮丽的昆仑,你想起了什么吗?
青瑶摇头,她远眺巍峨苍峻的昆仑山,她记忆中的并不是这样的昆仑,应该是长久的沉眠导致她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她只记得有一片广大的森林,她与一只头上有角打的神兽守护在神庙中,至于其他的却是记不清了。当年她身受重创不得已才离开了神庙,是姜祖用养魂之法将她与天府三王的女儿青瑶合二为一,经过千年的修养才让她得以恢复。现在就连她是如何受到重创的,她也已经记不得了,每次想要响起了,都只看到一片迷雾将那片记忆遮盖。
青瑶道:这里不是我记忆之中的昆仑,或许等到了王母神庙,我能想起什么来。
姜五公子点点头,他对身旁的独眼四和刀疤六道:我们的干粮还有多少?
独眼四道:公子,我们带的干粮还够半月左右的用度,您看需不需要补充点?
姜五公子盯着远方的扎西道:没有那么多世间补充了,你们一会去用水囊取些水来,假装跟扎西偶遇在这里。
独眼四道:是,公子。
独眼四和刀疤六将身上的包袱放下,一人拿一个水囊向湖边走去,这时的扎西也正在站在湖边牵着马饮水,他很快便注意到了走来的独眼四和刀疤六。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们,若是他们在这里的话,那么他们的公子姜五也必然是在附近了。扎西向着他们走过来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姜五公子和青瑶正坐在一块岩石上休憩,他们也正向这边看来,见自己看到了他们之后,他们正举手微笑示意。
扎西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何会在这里,但他生性本来就是豪爽的,自然不会怀疑姜五公子一直在跟着他。扎西与独眼四和刀疤六攀谈了几句便牵着马向姜五公子那边走去,他一边走还一边挥手打招呼。脸上也一扫独自一人时的阴霾,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他与姜五公子虽然并非是旧友,但此刻能在这里遇见,也不得不说是一种缘分。
青瑶也看着正走来的扎西,她对姜五公子道:你说现在卓玛还活着吗?
姜五公子一边举手笑着对扎西打招呼,一边道:九婴毒性岂是区区凡人能够承受的,若是当初他带着卓玛一起上路,我还能早点追上他,施以药石缓解九婴的毒性,他既然选择独自一人前往王母神庙求取灵药,便注定了卓玛的死亡。
青瑶轻轻的摇头道:真是狠心的人,扎西若是知晓此事,还会这样跟你打招呼吗?
姜五公子自信的道:就算知道又如何,他永远也回不去了。
青瑶不再说什么了,凡人的性命她也没有心思去关心,现在她只想快点回家,回到西王母的座下。
扎西走到姜五公子的面前笑道:竟然能在这里遇到你们,远方的朋友。
姜五公子起身点头笑道:幸会幸会,我们一路寻仙访道要去往玉虚峰,倒是扎西兄怎么也来了这里?
扎西叹息,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倒是将他要去的地方隐去了,只说是药师要他去昆仑寻找一种药草,这样才能缓解卓玛所中之毒。
姜五公子脸上露出哀戚之色,他叹息道:卓玛夫人是那样的善良,竟然会莫名中毒,真是苍天无眼,苍天无眼。
夜色在他们的攀谈中逐渐降临,他们选择了靠近湖边的地方升起了火堆,背后是一堵很高很大的土层混合着岩石碎块。这里即可挡风,也能躲避一些晚上出没的野兽。
温暖明亮的篝火燃烧发出噼啪的响声,独眼四和刀疤六忙着烧烤扎西猎来的兔子,他们随身只带了盐巴,并未带其他的香料。扎西又找来几株不知道是什么的草木,洗净之后拧出汁洒在兔子的身上,一股浓郁的香味弥漫开来,令人食指大动。
待兔肉熟了之后,独眼四切下两块递给了姜五公子和扎西,扎西爽快的接过了兔肉,他从怀间掏出了一个酒囊甩给了独眼四。独眼四捧着酒囊愣了愣,他看了看扎西,又看向姜五公子,姜五公子颔首,独眼四这才朝着扎西拱了拱手,表示谢过。
众人都分得了兔肉,唯有青瑶独自坐在湖边,她双手托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扎西见了之后不禁问道:青瑶姑娘怎么不吃?
姜五公子似是开玩笑道:她是天上的仙子,乃是喝金露,食东来紫气的任务。纵使无意落入了凡尘之中,也不会与我等凡夫俗子一样茹毛饮血,喜食五谷。
扎西摇头道:纵使是天上的仙子也不是不食五谷的,只是人间的东西他们吃不惯吧。
姜五公子看向扎西道:你怎的清楚,莫非你见过?
扎西不再多说,而是将话题转到了其他地方,姜五公子也不再追问。扎西这无意间的透露,倒使得他更加的笃信了青瑶的话,扎西的身上真的有所谓的青鸟印记,他可能也到过西王母神庙朝觐,所以才会有了方才的那番话。
众人分食了兔肉之后又闲聊几句这才要去睡了,因为此地乃荒野郊外,必须要有人守夜保证火堆不会熄灭,这样才能防止那些夜间出没的野兽过来伤人。前半夜是独眼四和刀疤六守夜,扎西自告奋勇的守了后半夜,姜五公子心中默默了然,扎西极有可能是想乘着夜色前往西王母神庙。
那么西王母神庙是在这附近吗?
姜五公子这般想着,想着,慢慢的便睡了过去,这一觉他睡得格外的香甜,从来没有哪一天像今晚这样睡得这么沉。可能这都是那块兔肉的功劳,填饱了一直半饥的肚子,才能睡得如此安稳香甜。
夜已过半,扎西一个人守在火堆前,他看着噼啪燃烧的火焰好像看到了卓玛的笑容,那样灿烂温婉的笑容照亮了他黑暗的生活。将他从黑暗的深渊中拖到了灿烂的阳光之下,他已经享受这样的温暖,所以他不要再回到以前的日子。
看着已经熟睡的姜五公子,独眼四,刀疤六和青瑶,他的目光停留在了青瑶的身上,他总觉得这个女人总给他一种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好像是他曾经见过这个女人一样。但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看她那么年轻的样子不过十八九岁,但是她的眼中却是已经深邃了起来,这是只有经历过沧海桑田,世事变化迁移才会有的深邃。
扎西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里被他的父亲种下了青鸟印记,是象征着世代侍奉青鸟一族所烙印的印记。曾经因为这印记,使得他只能生活在那暗无天日的所在,是卓玛拯救了他,让他逃离了那个地方。现在他为了救卓玛,将要重新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寻求圣者的救赎。
扎西不再去看青瑶,他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从这里赶到那里需要大约一个半时辰,再不出发就错过了进入的机会。扎西拍了拍他的枣红马道:我们走吧。
扎西牵着枣红马向着昆仑山的方向走去,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青瑶睁开了眼睛,她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扎西,又看了看姜五公子,只得摇头叹息。
想姜五公子机关算尽,竟然会栽在了扎西的手上,青瑶也懒得叫醒姜五公子,她知道扎西是要去哪里,只是忘记了通往那里的路途。而现在有了扎西在前面引路,她也就不愁找不到通往那里的路径了。
青瑶的身形好似一缕青烟,几个呼吸间便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甚至跟上了先她一步离开的扎西。
就在青瑶离开以后,平静的湖面泛起了涟漪,八个硕大的头颅露出了水面,是九婴。九婴抬起头颅朝着姜五公子他们喷出了一口白雾,姜五公子打了一个冷颤惊醒了过来。他看了看周围,最后看向了九婴道:他们都走了吗?
这时独眼四和刀疤六也醒了过来,他们环顾四周发现青瑶和扎西都不见了,只有姜五公子还在,以及九婴大蛇。
独眼四道:公子,发生了什么事?
姜五公子道:无甚大事,不过两个跳梁小丑罢了,又他们两个在前面给我我们指路,很快我们就能找到西王母神庙所在。
独眼四这时也明白了过来,他谄媚的笑道:那是,那是,他们是谁,怎么能逃过公子的算计。公子早就料到那兔肉有问题,早就准备了后手,要不然谁会吃他的东西。
刀疤六哼了一声,似乎对独眼四的谄媚颇为不屑,他走到姜五公子年前道:公子下面打算怎么办?
姜五公子思量了片刻道:独老四,你在这里等闻洪大哥,我与刀疤六跟在他们的身后,到时候你与闻洪大哥说明情况,他自会知晓。
独眼四认真的点了点头,他目送姜五公子的离去,当姜五公子路过九婴的身旁时,九婴低吼了一声。姜五公子笑道:你也在这里等着吧,若是带你去了会被他们发现的。
姜五公子带着刀疤六一直向着昆仑山走去,他似乎知道了扎西和青瑶的踪迹,一直紧跟在他们的身后。越过了那片不大的湖泊,干涸的河道,一片稀疏的森林,来到了昆仑山之下。因为夜色的缘故看不清昆仑山的全貌,但是靠的昆仑山越近,越能感到一股磅礴的气势威压而来。
他们顺着昆仑山的山体行走,翻阅了岩石,穿过一个小的峡谷最终来到了一条很长,很宽的峡谷之前。这条峡谷明显的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站在峡谷前能清楚的感觉到里面传来的摄人心魄的诡异。两侧的峡谷高高的突起,山壁上隐约可见有一些雕刻,但是因为时光的打磨,已经不怎么可见了。
当姜五公子带着刀疤六踏入这条峡谷的时候,感觉好像踏入了另一个世界一样,天际传来滚滚雷声,渺渺闪电风驰而来。一道惊雷炸响在他们的前方不远处,紧接着还有数道闪电落下,闪电击在岩壁之上,照亮了四周,姜五公子和刀疤六赫然看见,在这些岩壁上竟是刻画着精美异常的岩画,上面上有不同的色彩,一幅幅栩栩如生,好似在讲述什么故事。
天际乌云盘踞,轰隆隆的雷声不绝于耳,偶有电闪劈过天空,让远方的景象得以窥见,但每每看到的都是一些惊骇人心的一幕,如同山岳一样高的巨人在缓缓的移动,或是有大星近在咫尺,仿佛触手可及。这些异象往往都是一闪而逝,下次闪电亮起的时候,出现的又是其他的景象了。
就在姜五公子和刀疤六对所见的景象感到惊叹之时,身后忽然传来金属交击的铿锵声以及踏步的声音,好似又千军万马正正向着这里奔驰而来。只是身后有一层层的迷雾将后方笼罩,令人看不真切到底是什么正向这里走来,但是却有一股阴冷的气息传来,这股气息令人胆寒,仿佛后方来的是无数的冤魂厉鬼。
后方传来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姜五公子和刀疤六躲到了一块岩石的后面静静的等待着,周围的雾气好似被什么庞然巨力击散开来,一条洞穿了黑暗的路径出现在了峡谷之中,连天上的电闪雷鸣也慢慢的消退了。
当先跃入眼帘的是一匹燃烧着烈焰的火红色骏马,骏马的背上竟然是先他们一步前往这里的扎西,在他的身后是一列列全身都覆盖在盔甲里面的士兵,他们身上的盔甲早已生锈开裂,但是去能从他们的身上感受到一股昂然不屈的战意。正是这股战意冲裂了层层迷雾,冲裂了九天黑云,让他们的路途一往无前,无物能挡。
扎西路过姜五公子眼前的时候,姜五公子看见了扎西脖颈上发出耀眼的青色光辉,好像是一个青色的飞鸟印记,这只飞鸟仿佛振翅欲出,即将脱离扎西的身体向着无垠的高空飞去。
一列列的士兵,身上穿着破烂生锈的盔甲,他们的手中或持长剑,或持战戬,或持斧钺,全都跟在扎西的身后向着峡谷的深处前行。这些士兵是从哪里而来,又是要到往哪里去,他们身上的盔甲样式不似任何一个朝代所有,手中所持的兵器虽然与古代的相同,但是每一柄武器上都有一个青色的飞鸟印记。
这又是代表着什么呢?
看着一列列士兵的离去,姜五公子莫名响起了古老的传说——阴兵过境。
据说在遥远的时代,那些战死在沙场的士兵,他们因为造成的杀业太过严重,不得进入轮回往生,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赶往战场继续未完的战争。只是不知现在看到的这般景象,是不是传说中的阴兵过境,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在这条峡谷的深处会不会是一处遥远而古老的战场。
那么发生战争的会是谁呢?
是西王母吗?
或者是天帝。
在传说中西王母和天帝都是居住在昆仑山的,难道是他们之间发生了战争吗,为了争夺这天下龙脉祖地,或以才发生了血拼。但是在他所了解的体系中,西王母和天帝虽然属于不同的种族,但是他们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仇恨,所以经应该不会是这样的。
那么会是什么呢?
还是说,终结神治时代的战争一直在继续,从未停止过?
这条不知道通往哪里的峡谷,早已没有了任何生者的存在,只有这些源源不绝的阴兵踏境而来,去奔赴未完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