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凉如水,冷冷清清的小寺庙,在夜晚显得格外荒凉。
“还是回去吧,看能不能找到鸢姐姐他们。”许烟刚转过头,猝不及防头撞到了一个东西。撞到的那东西还有些弹性,许烟不由得退后了一步。
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十三四岁的清秀脸庞,他的眼睛比月光还清明,以致很多年后,许烟还记得那一双眼眸。
许烟不禁看得痴了,她第一次见着一个男孩有着比很多女孩还白晢的肤色,他的脸型如刀削般消瘦,但整个人,又深深的给人一种与他年纪不符的感觉,那是寂寞。
“你擅自闯进来了,离开罢。”那人看了一眼棋盘上的棋局,走到其中一个的凳子上坐下,执起白子,给那为定输赢的棋盘上落下一子。
接着他又起身,转到另一边的凳子上,执起白子,想了想,又将手中的黑子按在棋盘上,紧接着,他笑了笑,坐回另一端,手中拈着一颗白子。
就这样接连反复,他一个人下着两种棋子,自己是自己的对手,心思全然沉浸在其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最后落下一颗白子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盘棋,算是下完了。定然是白子赢了。
那男孩抬起头来,发现许烟在旁边看的津津有味,不禁皱了皱眉:“你怎么还没走?”
许烟踟蹰了一会儿,也不急着走了,她便问道:“这里只有你一人么?还是还有其他人居住?”
“只我一人。”男孩将棋盘上的棋子一颗颗收起,他低着头,说话的语调低低的,许烟恍惚间才听清。
许烟便了然了,她不知道一个人独守着一所寺庙是什么感受,但想来跟娘亲一样寂寞。
她想起之前的无数个日子,许铃一针一线的绣着刺绣,又将她一针针拆开,平静的表情后,又是怎样的悲伤。
她坐倒另一端,倩倩手指执起一颗颗黑子,一一收到棋盒里,抬起明媚的眼眸笑道:“你要是不嫌弃,便让我三子,让我陪你下一盘棋。”
男孩抬起的手僵在空中,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傻,一旁的许烟看的干着急,一跺脚,便催到:“你到底答不答应!”
“好。”这一问,才让男孩回过神来,他落下手,将棋盘中最后一颗白子收回,应允了。
“记得让我三子。”许烟一边落下一子,另一旁又不忘叮嘱。她多多少少懂点棋的,但自问算不得高手。看之前男孩下的棋局,怕是她所望尘莫及的。
一炷香功夫后,许烟惨败,这中间男孩不仅让了她三子,还让了无数子。
许烟看着眼前令人羞愧的战绩,开始耍赖,将棋子全部弄乱,一边说道:“不算不算,我们重来。”
男孩也便是一颗颗拾起棋子,将它放回棋盒里,淡淡的说道:“那我们三大两胜好了。”
虽然是平静的语调,却还是有微不可察的笑意。
这一次,倒是下了三炷香的工夫。
然而胜负还是没有悬念,依旧是许烟惨败。
许烟刚想估计重施,想将棋盘上的棋子弄乱,便看到男孩已经起身,一只手掌放在胸前,就差说一句阿弥坨佛了。
“施主请回吧。”男孩说完便要转身回房间。
“你真是和尚?”许烟连忙站起身,问了一个傻乎乎的问题。
“贫僧法号离情。”男孩转身的动作僵了僵,低着头将许烟的问话回答完,才彻底背过去,留给许烟一个月光下显得极其单薄的背影。
许烟想不通这个小和尚怎么变脸变得这么快,快步走了两步,追上离情,挡在他身前不让他走:“你这个小和尚怎么这么不讲道理,说逐客就逐客。”
离情果真说了一句所有和尚都常说的话:“阿弥陀佛,施主既然胜负已定,又何必在执着。”
“我是说你不讲道理,你就这么赶我走,我……我也不走,反正我也找不着回去的路……”许烟越说声音越小,但越说又越气人,不禁放下拦着她的手,一个人落寞的转过头,黯淡的月光映在她的脸上,恍惚中,她的神情也变得如月光般黯淡。放佛刚才笑脸明媚,气势凌人的,不是她。
离情见她这般,也不好意思再接着赶他走,又听出来她似乎迷了路,便缓了缓语气,声音柔和了些:“这里没有人家,你大概是和家里人借到这荒林里的一条小路,半夜乱跑跑丢了吧,胆子挺大的。”
许烟转过头瞪了他一眼,奇怪的是他没有喊她施主了,而且还说中了,许烟重重的点头,眼睛里有星光闪闪:“是走丢了,我记得马车是停在一条小路边上的。”说着,许烟又低下头:“可我又找不着。”
离情了然了,他抓起许烟的手,带着她往寺庙外走去:“这样吧,我带你找到马车,等天亮你随他们离开后,也便不许再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