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红衣气得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高长恨说:“你不必生气,你我俱是杀手,你也想必知道做一个杀手的难处,其实我也敬佩你是个多情多义的男子,这样吧,你自己砍掉一只手,无论那一只手都可以,我就放你们走。”
颜红衣挺直了腰,手中的刀仍然握得很紧,他咬着牙说:“如果你将廖虹杀死,再与我决斗,或者你有七成胜算,但你这样做,却连一成胜算也拿不到。”
高长恨叹息着说:“原来你对廖虹一直是假的,你从来没有喜欢过她。”
颜红衣说:“正因为我太喜欢她,我自己才不忍心出手杀她,你若肯代劳,那是最好,我们都是有罪的人,已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高长恨黯然神伤,望着廖虹,说:“我一直以为你已经将他握在手心里了,可是……你什么也没有得到,你太让我失望了。”他缓缓地缩回了铁笛子,颜红衣的眼光逐渐明亮了,那知眼前亮光一闪,一柄铁笛迎面疾刺而来,快若无比,颜红衣正在欣喜之中,一时不备,眼见铁笛飞快扑到,往后一倒,手中刀都不及挥出,脚下就一滑,踩入一个小坑里面,满天的亮光在这一刻就消失了,一柄笛,冷冷的铁笛抵在他的眉心之间,他的面前出现了高长恨寂寞的冷笑。
高长恨说:“还好,我自己没有让自己失望。”
颜红衣落入他手,生死早就置之度外了,望着廖虹,眼中似有不舍之情,说:“你可以杀了我,但你得向我保证,不能伤害廖姑娘一根寒毛。”
高长恨止住了笑,他的脸上看起来很寂寞:“为什么?如果我杀了你,再放了她,她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颜红衣说:“因为我爱她。”
高长叹了口气,仰头望天空,天边夕阳正尽,万丈红霞飞沾而出,他淡漠地说:“其实我本来就不是你的敌你,你为什么要向我请求,是因为你快要死了么?还是因为你此时落在我手中?”
颜红衣说:“可以这样去想,只是你可能不明白,如果一个人对自己的生命还有着希望,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落在一个要置他于死地的人手中的。”
高长恨说:“是么?那么我现在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已经不配再做一个一流的杀手了。”
颜红衣说:“我知道,我从来没有将自己当成一名杀手。”
高长恨脸上毫无表情,却忽然收起了铁笛,说:“现在你想明白了么?”
颜红衣呆住了,说:“我……我不明白。”
高长恨转过身子,望着长空,说:“因为你太多情,一个杀手如果多情,那么他的未日就快到了,我不杀你,因为我有确不想杀你,而且,我要告诉你的是,即使我不杀你,你也活不长了。”说着话,缓缓地走向廖虹,解开她的穴道,廖虹穴道一解,满面是泪,但她的第一句话就是说:“他也许活不长了,可是……可是我可以让他活得很开心。”
高长恨说:“你还愿意与他在一起么?”
廖虹说:“是。”
高长恨寂寞地说:“你还不明白,你和他一直都是两个世界的人,一直都是。”
廖虹眼中流露出一股伤心的意识,多情地望着颜红衣,喃喃地说:“我明白,一直都明白。”
高长恨说:“别傻了,你随着我走吧,我们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名杀手。”
廖虹却说:“我不会跟你走。”
高长恨望向她,她也望着高长恨,两人对视了片刻,高长恨说:“也许是我错了,因为在我的心中,从来没有过爱。”
廖虹说:“嗯,但是……当你发现这世界上还有爱的时候,你就不再会觉得寂寞了。”
高长恨想了良久,才缓缓地说:“你说的对。”
廖虹说:“我们无论选择什么样的路都没有错,因为我们自己应该为自己而活着。”
高长恨说:“希望你不要为自己的想法而后悔。”
廖虹含情脉脉地看着颜红衣,说:“我不会,永远不会。”
高长恨不再说话了,他望着廖虹,眼光中有了丝笑容。廖虹却说:“你该走了。”
高长恨说:“嗯,是该走了,我现在还不想杀你们,也不想死在你们手中,我是该走了,我走了,后会无期。”
廖虹说:“不送,一路保重。”
高长恨走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希望这一次不要是永别。”
廖虹哭了,泪水如流水般洒落,高长恨没有再回头,欣长的身影忽然飞掠而出,犹如一抹飞射的晚霞,唏的一声钻入了水中,水波荡漾,却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就在他的身影落入水中之时,忽然听到不远处的岸边有人大叫起来:“别让他逃跑了,放箭。”
几十支利箭飞射而出,往水中射出,但是入水即沉,再也没有人可以看到高长恨的影子了。他仿佛变成了鱼儿,消失在小河之中。
廖虹回过头去,雪白的刀光映在她的脸上,亮得比晚霞光还要明亮十倍,叶败站在最前面,他身后是丐帮帮主姜如尘,两湖盟主萧老大,昆仑聂小雪,那出剑如神的冷大姐与陆小丹站在一块大石头边,他们的身边,有数十名弓箭手拉开弓弦,几百双喷血的眼睛冷漠地望着廖虹与颜红衣。
双方距离仅止有十来米远,廖虹从来不会犯这种深入敌重围的错误的,只是刚才他们让高长恨一来一去,倒没有防备会有人追杀过来。等到发现的时候,几乎就已经成了别人桌上的菜了。
廖虹呆了,她感觉到幸福的时光永远不会再来了。
但是同时,她也感到欣慰,因为她将让另一个人得到重生。
那么她便是死去,她也能对得起自己曾经的爱了。
颜红衣却忽然抱住了她,抱得那么紧,也许是因为他刚才差点送命的事件上产生了畏惧,也许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死去。廖虹全身酸麻,她用手轻抚着颜红衣杂乱的头发,一句话也没有说,在这个时候,她觉得说什么话已经是多余了。但是颜红衣却说话了,颜红衣说:“我最喜欢夕阳了,我们能够死在夕阳下面,我一定不会以为自己这一生是虚度年华的,你呢,你怎么想?”
廖虹喃喃地说:“你不会死的,你也不能死,没有人能杀得了你。”
颜红衣笑了,笑得那么安然,笑得那么洒脱,也许他只当廖虹在与他说笑话,他带着最温柔的笑容对着廖虹说:“我可以亲你一下吧?”
廖虹只觉得全身血液一下子沸腾,眼泪夺眶而出,只是猛点头,她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她等待这一天已经等待得太久了,也许是第一次,但绝对是最后一次了。雪亮的刀光将她的脸映得格外美丽,在这个时候,她像颜红衣的一个邻家女孩般柔情似水,那里还有半丝冷酷杀人魔头的形象。颜红衣轻叹着说:“你好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