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丹说:“是我对不起你。”
冷芳芸说:“没有,你没有对不起谁,我若是你,我也会这样去做的,只是,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为了天下人,你做的太多了,而且,这一次,你明明知道不可能得胜回来,可是你还义无反顾地前往,这样的男人,还让我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胡丹沉默了,望向天空的圆月,月儿亦无语。
冷芳芸说:“我好想再看一眼你出剑时的风彩,好想再听你唱那一首刀客爱之歌。”
胡丹说:“我可以舞剑,也可以唱歌。”
冷芳芸凄迷地说:“其实我不是来送别的,我是来请你喝酒的。”
酒。好酒。
天下最好的酒。
爱人千里迢迢送来的酒,便是最寻常的俗物都会变成无价之宝。何况这本是珍藏多年的女儿红酒。
胡丹饮着酒,却感觉索然无味,在这个时候,这种忧伤的别离时节,无论多美好的东西,也没有味道。
胡丹一连喝了大半瓶酒,缓缓地站起身来,歌曲在这时响起。
剑,绝世之宝剑。
斩情剑。
曲,难言之苦衷。
刀客爱之曲。
剑光飞舞,歌曲回荡,似在为佳人年华渐褪而遗憾,又似是为壮烈别离而悲歌。
剑光照射着远近的大地,剑光之中,月光的光芒都被遮盖了,高亢悠扬的歌声在沙海里随着干枯的细沙四处飘荡着,像一个个四处寻食的幽灵,到处乱钻。
月色之中高歌的人并不只有胡丹一个。
剑光之中,一个身着白衣胜衣的青年汉子从沙海之后走了出来。
冷风吹。
筝响,弹奏的是一曲别离之曲。
刀出,出手却是送别。
满天的星光月色似乎让一剑一刀之光埋没,天上地下,仿佛就只有这两道夺目的光芒在四处飘散,仿佛就只有这两首歌在响彻云霄。
歌声渐退,刀剑之光渐隐,胡丹走前几步,对着冷风吹一抱拳说:“冷兄。”
冷风吹说:“胡丹,我们送别来了。”
胡丹说:“即知相聚,何必别离,即知别离,又何必相聚。”
冷风吹说:“即知相聚,亦需别离,若无相聚,更需别离。”
胡丹咬牙说:“我一定会回来的。”
冷风吹说:“我相信你。我们会在玉门关一直等着你回来。”顿了顿,接着说:“我欠你一份酒债,因为我答应过你一定要请你喝几杯的,可是一直没有机会。”
胡丹说:“我也从来没有忘记这件事,因为杀手冷风吹请客的机会并不多,也许有可能是唯一一次,我可不想错过。”
冷风吹静静地说:“也许吧。”
胡丹静了静,说:“有一件事我还没来得及托付你帮忙?”
冷风吹说:“请讲。”
胡丹说出二个字:“孟飞。”
冷风吹也只说出两个字:“侠客。”
胡丹一怔,立即哈哈大笑起来,冷风吹却没有笑,待到胡丹笑容渐停的时候,他才说:“你去了,若不归来,我去。”
胡丹点头说:“好。”
冷风吹说:“有人来了。”
胡丹说:“我听出来了。姜如尘今天不会不来。”
冷风吹说:“昨夜他喝了不少酒,居然没有醉,倒也奇怪。”
胡丹眼中有一丝感动,看着慢慢走近的姜如尘与叶败一大群人,缓缓地对冷风吹说:“一个人不想喝醉的时候,无论他喝多少酒,也不会醉的。我还有一个要求请你帮忙。”
冷风吹说:“请讲。”
胡丹笑着说:“我好象从来没有见过你真正地笑过,你能不能为我笑一笑。”
冷风吹想也没想,便说:“不能。”
胡丹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姜如尘一大帮人已经来到了他们身边,姜如尘紧紧地抱着胡丹,手竟然有些颤抖,他只说了三个字:“我来了。”
胡丹说:“我看到了,我相信你一定会来的。”
姜如尘满脸泪水,不知说什么才好。胡丹望着在一边发呆的叶败说:“叶大侠,你今天居然没喝醉,倒是怪事?”
叶败说:“我也想喝醉,却老是醉不了,你快去快回来吧,我在玉门关等着你来将我灌醉。”
胡丹大笑着说:“好,等着我。”
大笑声音之中,胡丹飞身上了骆驼,骆驼扬起了蹄子,好像已经闻到了惊天动地的战鼓之声,冷芳芸忽然飞一般地扑了过来,紧紧地抱着胡丹。
胡丹轻抚摸着她的长发,笑了笑,说:“好了,我该走了,你先回家吧,在那里等着我,我很快就会去找你的。”
冷芳芸硬咽着说:“我早已没有了家。”
她的家在程忠义的手里彻底地毁了,虽然地皮房子还在,仍然富贵繁华,但是一个没有一个亲人的家,那是什么家?
胡丹笑笑说:“不会的,家总是家,那是我们的家,回去吧,在家等着我。”
冷芳芸点点头,慢慢地松开了胡丹,松开了这个温暖而安全的怀抱,胡丹手握着冰冷的剑柄,朝着众人一挥手,决然地说:“告辞了,后会有期。”
众人一齐抱拳为礼,眼望着胡丹策动骆驼一步一步地在沙漠之中越去越远。
筝音又响起,韵律凄迷而醉人,但是胡丹已经去远了。
冷柔柔在街上买了香草纸钱回来之后,胡丹与叶败早就去远了,剩下一个孤坟堆寂寞地堆砌在路边。冷柔柔想着以前那个可爱年轻的小女孩,不由长叹口气,不知为何,她一下子觉得一个人活着太累了,纵是武艺无敌于天下也不例外。
高处不胜寒,冷柔柔一生之中几乎是从未遇到过比她更厉害的对手,在别人眼中如同天神般的高手,对于她来说只像一个个玩物,便连天下无双的第一剑侠也只不过是她的小师弟,可她早已明白,许多事并不是因为你武艺高强而会改变的,生与死并不是你是不是天下第一个人而改变。
前不久,陆小丹还是活蹦乱跳的一个活生生的人,而现在,一杯黄土。
她在坟墓前站住了,再叹口气,眼睛有些湿润了,叹息之中,不由望了眼坟前自己离开时还没有的石碑,看到上面的字,不由一怔:“胡丹是不是疯了,他已经知道陆小丹是她嫡亲的妹妹,却还立这样的石碑,不是让人笑话么?”苦笑着摇头,心想现在的年轻人的心事,当真是难以摸懂。
冷柔柔在石碑前点燃了香纸,忽然一阵风吹过,顿时满天飞灰,她一怔,身体往边上一闪,眼睛忽然发现了地下卖花女的花篮和一些杂乱的鲜花。
“这是什么花?多鲜艳的花。”
想到这里,脑中电光一闪:“是七步倒花香,陆小丹中的是七步倒花香之毒。”
顿时,心里又惊又喜,猛地一脚将石碑踢开,来不及去寻什么东西了,便使出双手朝着坟堆里挖去,一个神秘,武艺几乎是无所敌手的武林前辈此时却像一个寻食的乞丐一般,在乱土之中翻滚,不到片刻,陆小丹的身体就被挖了出来,陆小丹全身仍然是又冷又硬,仿佛已经死去十足。
可是冷柔柔一手探进陆小丹的胸口处一摸,竟然还有点热气,直到这时,冷柔柔再无怀疑。
一把抱起陆小丹,寻了块草地平放在地上,猛然一掌击在陆小丹的天门之穴上,全身的内力如同流水般直泄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