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郁的百年老树扎根不深,顽皮的新枝桠扶摇直上,俯察新亚别墅屋檐的朱红漆有没有掉色。突兀的浓密枝干上枝叶扶疏,如同一家带口的老爷子让人不忍心赶走。
树荫下的阴影并不能为站在其中的人带来凫趋雀跃的舒适,陆庸很嫌弃的撇撇嘴,这什么破玩意儿、干挡光了。
随意从校服裤口袋里的黑色皮夹里抽出一百元,递给司机便下了车,爽快得连司机都不好意思了。
“真是不好意思,带你们绕路了,这是找零。”
嗯,语气很好态度很佳,找零还去掉了绕路的钱,这么好的司机,随意却可疑地沉默了半晌。还在打量正好挡住新亚别墅大部分光源的那棵树的陆庸转过身,看到眼前迷之对峙,无奈的叹了口气,接过司机先生厚实的手掌中一打有点皱的钞票。司机先生尴尬的表情缓和些,收回轻微颤抖的手,手臂发麻。
待他一骑绝尘人车离去后,陆庸自然地把钞票塞入自己裤口袋,什么也没说。
反观随意,别别扭扭的扯了扯头发,语气有些惭愧:“没有试过收零钱,我应该接过来的。他好像不是很开心。”
财大气粗的随少爷买东西很少遇到需要自己付钱的情况,即便是有,他也毫不犹豫地哗啦抽出一叠崭新粉红毛爷爷,该给几张给几张,给多了几张也不要紧,多的当小费吧。百元以下都不放在眼里的行为的确是要唾弃一下,但是这的确是他生活的常态。因此,当司机先生双手奉上皱巴巴的零钱的,随意被雷到了。
小绅士考虑到司机先生的感受,没好意思说出“多的给你当小费”这种话。毕竟不是谁都有“被小学生打赏小费”的心理承受能力。
正努力向上攀登并试图用身高丈量树高的陆庸闻声双手张开保持平衡,淡定地大声回道:“出租车司机都有鱼一样乐观的精神,你还是先打个电话叫他们开门吧。”
不知不觉他已经快勾到屋檐了,
顽劣而沙哑的声音从高处破除层层空气落下。
鱼的乐观是什么,七秒钟记忆吗?随意抬头,强光晃眼睛,他立马低下头不去直视老桂树后的太阳。
“你好,请问接电话的是谁?”随意温和地问。
他打的是屋内的座机,管家不在,应该是小八或凤娘接的电话。对面迟疑片刻,一个又甜又悦耳的女孩子的声音传来,绝不超过10岁,可爱的尾音软软儒儒的。
“我不是这家的主人。稍等片刻好吗?”
“嗯,好的。”
大约是隔壁新修建的别墅来人做客了,随意猜测。
才离开了一个上午,让人不得安宁的机械已经离开,家门口还莫名其妙多了棵树,随意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这树是邻居移栽过来的?
一览屋檐,经过对比,陆庸发现站在地面看似冲入云天的大树,其实比新亚别墅高不了几米。测量完收好皮尺,爬树缓慢,下树相反,胆大不怕摔的陆庸特别自信,三下五除二跳在不同高度的主干树枝上跃下,离地最低的枝干都有一米五以上,陆庸几乎没花时间思考,借了垂下的树叶枝条滑下。视线又矮矮的,身高一米二不到的陆庸忽然很想念站在树顶的方才。
哈,我什么时候才能比门高?
他站树下正感慨没两句,一米九高的门从内打开。听小客人说接到了少爷电话,小八茶泡好了都没给人倒,晾着先来开门了,爽朗灿烂的笑颜对着木头也笑不下去了,“怎么是你啊!”
上次陆庸耍她的事儿小八还耿耿于怀呢,她也不是蠢的,回头咂摸过味来忿忿不平,可陆庸跟没事儿人一样道歉都没有。
陆庸瞅了瞅她,又恋恋不舍看了眼树,朴实无华的绿叶摇曳生姿,树根没有支撑的木条却稳稳当当地扎入胜地。阳光大刺刺地照着眼睛他也不躲闪,好像是在看树,又仿佛透过树看它蕴含的历史,似乎没那么简单,他的眼眸对着茫茫的光亮,光被吸进去逃不走,黑瞳的主人如同摄人心魄的妖精,却有不同,眼里装的不是魔物的邪恶贪婪,而是融合了柔软情怀的不羁,因为他的眼里住着那向往自由的灵魂。
被无视的小八耷拉眼皮,少爷怎么会和这个讨厌的家伙做朋友呢?哼,要不是看在少爷的面子上,我才不给你这家伙开门呢!
“你们好!”这时候,晃悠着蝴蝶辫子的小脑袋从小八腰侧露出来,女孩半咧开嘴,展露迷人自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