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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桃木钗

临安小镇位于江南一隅,暖风绿水白杨青竹,发达的商业航道,繁忙的桑蚕养殖,富贵之中使这里的男子也多了几分清秀妩媚之感。人们世代传承秉承组训,持检有度尊老爱幼,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宛若一个世外桃源人间仙境。若有外来他乡之客也定会深深陶醉其中赞叹一句:不虚此行啊。只恨不能老此终生。

可是陆耕就没有这个觉悟,自从六岁起来到这个口中的异域之地到马上就要举行的十六岁舞象之礼,整整十年了,每天都是斗蛐蛐掏鸟窝,再大一点了就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四书五经和那个老的牙齿都没几颗的老夫子。看了十年再好的风景也该看够了吧,何况这些内容读一遍就记住了的东西,陆耕不明白为什么要千篇一律日复一日的单调循环。于是今天陆耕拉着自己的小跟班又逃课了,留下颤颤巍巍拄着拐棍的老夫子在后面恨铁不成钢地念叨:“有志者,事竟成啊。”陆耕留下一句:“口能言之,身能行之,你说的国宝啊。”就一溜烟的跑了。

大街上,陆耕左手冰糖葫芦右手羊肉串,遇见的男子都闪避不及,唯恐碍到了这位出手不留情的小爷。陆耕目不斜视眼前仿佛空空一切,宛若一个街头地痞流氓大佬的形象。如不是对这里所有同龄同类的反感抵触,陆耕也算得上是全镇人人争相宠爱的邻家少年。

事情还的从三年前说起,那时陆耕还是一个天真美好有着轻微道德洁癖的懵懂少年,一天在自家墙头和小跟班学编草蜢,想着一定要赶在小王八大黄之前亲手送一只给诺诺,然后就听到了尖锐的一声呼叫,抬头一看是镇上的小王八正在巷子角落和一个女孩拉拉扯扯,再眯眼一看,那女孩不是诺诺还能有谁。无名之火来的太猛烈一下子烧光了陆耕所有理智,忘记自己正在几丈高的墙头就奋勇一跳,摔折了右腿,眼泪鼻涕抱腿痛呼的同时指着前面:“杨云游,去,给我打。”结果县令儿子双腿骨折,陆耕卧床三个月,小镇平安半载。

日子就在全镇妇女老幼日夜为陆耕两人命途担忧中一天天一年年过去了,渐渐人们都淡忘了这事,可两人依旧相安无事。不乏一些好事者有意无意旁敲侧击的打听这其中缘由,均被县令以扰民之罪给予警告,责令不改者更是被关入大牢。从那以后凡是被陆耕遇见听说同龄中持强凌弱者打,鸡鸣狗盗者打,为虎作伥者打,无病呻吟者打的更惨。小镇风貌相较之前更是和谐。

“云游兄啊,你说这些男人啊,明明身强力壮人高马大,偏偏还要装出一副弱不胜衣貌不经风的样子来,我们男人的气血都到哪里去了?你说他们该不该打?“

”打你也打不过,哪次不是我在前面给你当肉盾。“

”话也不能这么说“陆耕丝毫不怕别人嫌弃自己油的发亮的右手,搂着杨云游的肩膀:”咱是文人,对吧,就应该在背后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啊。”

怕痛也不要说的这么文雅好吧,那一次你跑的不比我快。“

陆耕扶额认输,”谁让我功夫没你好,不跑快点吃亏的不还是我反正他们都近不了你的身。“

”陆耕,十年之约马上就要到了,你真的不打算学武吗?“杨云游突然正色道:”以你的资质,不出三年定会超过我,十年以后整个江湖都在你执掌之中。陆家的男人,放眼帝国几百年有哪一个能偏安一隅冷眼旁观世间?这是宿命赋予你的使命。“这些话已经严重超出允许范围,可是就在刚刚影卫用秘法传过来的消息上面明确记载着半年以来小镇酒肆入住率采购率呈个位数上涨,渡口驿站的船只马匹入册量也与日俱增,种种迹象表明一场风暴正在酝酿,将要面对的敌人隐隐让习惯掌控一切的杨云游都感觉压力倍增,所以下意识就把压抑许久的话一吐而出。站在自己面前的将来可是会执宰半个帝国命运的人,不容许有半点差池。

”君临天下又如何?”陆耕停下脚步,纨绔之气一扫而光,眉如剑,眸若星辰般深邃,带着与身俱来沛然莫御的气场,浑身却散发着一股让人心折的落寞“死的人永远不会再回来了。”说完自顾着走去:“我去找若若,你先回去吧。”

杨云游无耐的叹着气,手指捻动纸笺化作粉末随风而去。

陆耕到西湖时天色渐晚,湖岸边灯火璀璨,行人如织,七夕节里带着面具的孩子对着路人做各种鬼脸,女子门拿着折扇掩面,等待心上人路过,然后羞羞答答给完荷包就跑开,情侣们在岸边放各种各样的花灯祈福,淳朴的民风把节日氛围烘托的热闹无比。陆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穿过人墙把接过的荷包通通放在一边走到诺诺身边坐下:“对不起,我来晚了。”

少女好看的鼻尖蹙了蹙,眼角不失从容的揶揄:“是又被那群热心的美少女给堵了吧?”说着就把陆耕微乱的鬓角理整齐,青葱般的手指拂过微皱的领口,神色不禁意的挣扎。

陆耕大汗:“不说这个了,我亲手做了桃木钗,给你带上。”

诺诺莞尔一笑,不施粉黛的脸自有一股让人心安的平静,缓缓低下头。陆耕拿出木钗后不禁傻眼,愣了好半天,走的时候跑的太急,摔了一跤万万没想到竟然把这东西给摔断了。

“太可惜了,本来还想着给你个惊喜。”

“你有这个心就好了,陆耕哥哥,你以后会忘记我吗?”诺诺靠着陆耕肩膀,左手把玩着发梢脸上写满了期待与不安。

“傻瓜,去不了多久,等我回来带你去天涯海角,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诺诺听到这句话握着木槿的右手微微颤抖,在血蛊的牵引下已近到了快要失去控制的边缘:傻瓜,如果能走就永远不要回来了,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了解我吗?就要带我去远走高飞。真是傻瓜啊,你是陆候之子,你将世袭爵位,你前途无限难道这些你都可以放下吗?可是我放不下啊,宿命之轮一经开启方有血才能终止,我别无选择。一念及此,木槿泛着幽冷暗红的寸芒,带着深渊厉鬼嗜血的渴望抵在陆耕腰间,陆耕却似浑然不知。

“到时候如果整个天下都反对我们,那我就反了这天下。”才十六岁不到的少年。竟然生出了让人膜拜的帝王气。坚毅的神色写着果敢。陆耕指着对面的雷锋塔:”那里曾有过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恋,世俗阴阳都不能相隔,我认定的事也不会妥协。

诺诺强行收回木槿,眼泪无声滑落,口中喃喃道: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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