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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阿德身上的魔咒

阿德是一名猎人

自从国家三令五申不许偷猎野生动物后,他维持生计的勾当也只能尽量在夜间进行了。

阿德身材并没有一般猎人的威武,他体格较小但却异常灵活。

黑山是阿德养的一只凶猛的猎狗,一支土枪再加上黑山,阿德这些年没少弄一些野味。

黑山这个名字阿德也是用心取了的,不仅因为黑山全身毛发乌黑发亮。阿德取这个名字还有另外一个特殊的原因。

“释比”,又称为端公,是古老的羌民族遗留至今的一大奇特原始宗教文化现象。是羌族中最权威的文化人和知识集成者。村里大小病痛、诸事不顺、吊唁发丧都会请释比来做法:驱除邪魔、安慰亡魂。因此释比在村里的地位是德高望重的,阿德也想做一名释比。但是石阿公说他修养欠佳,且命中注定必有一大难。

阿德一直都不知道,石阿公所说的大难会在何时来临。但他对石阿公的话深信不疑,因为石阿公是远近闻名的大释比,七十岁的高寿让他的一生阅历丰富、见多识广。

那古老羌寨的顶部,就是石阿公的房子。阿公年龄大了,平日里就躺在吊脚楼上的椅子里晒太阳。一杆旱烟枪,一袋烟叶。吧唧吧唧,那深邃的双眼望着寨子里的一切。

石阿公老伴去世多年了,膝下无子。传言是因为阿公泄露天机太多,因而被恩格之神剥夺了生育的能力。在石阿公家,在那神位上的盒子里,放着石阿公的宝贝。那也是震慑四方,人怕鬼避的宝物——《玉匣记》和《释比经》。其中最厉害的要数《释比经》,《玉匣记》只是帮人测字,看风水,驱灾避难,记录了许多天文和地理方面的知识。《释比经》则是大释比最后必定要修炼的经书。此书对学法之人的悟性和品德要求很高,若稍有不慎则必会引来大难。悟性不好,若学此法则会经络紊乱,神志不清。品德不好,若学此法则可能为祸世人。

《释比经》中,最高的层次就是放黑山。

只要学会了放黑山,若在一个山头念出经语。那这座山里的所有动物都会聚集到释比身边,任其宰割。而此法最初的用途,传言是释比先人因族人遇灾荒之年,为救全族人而悟出的法术。但释比先人并没有将山头的动物杀绝,他只杀了年迈病态的动物给族人食用,并立誓从此不再施展此法。

释比先人一生痴迷法术,遂将此法载入经中,后注提醒:慎用。

阿德听说放黑山这一法术后,常常幻想自己施展放黑山法术抓了很多动物,卖了很多钱。也因此臆想,为了图个好彩头,便给猎狗取名黑山。

这一天,阿德又要进山了。

他路过是阿公的门前,石阿公在栏杆上说:“万物皆有灵性,不要贪得无厌。”

阿德听在耳里,想再心里。他很敬畏石阿公,但是山里猎物对他来说诱惑力太大了。虽然他家里自己有土地,但是他不愿意去种地。春种秋收,利润回报周期太长太低。

山里的夜晚黑暗而孤寂,阿德因为常年奔走于深山之中,因此在十八弯顶上的山洞里有一个临时居住地。这十八弯位于莽莽的群山之中,翻过十八弯就可以看见一些废弃的荒地和房屋,据说村里陈家和许家的先辈当年为了躲避官军和土匪的侵扰就居住在这里。十八弯上有许多白石矿,夜里,这十八弯上会有大雾打上来,因此也比较阴冷。即便是在夏季,气温也是很瘆人的。

阿德到达十八弯顶上住处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暗蓝色的天穹罩在莽莽的群山头上。天边有几颗稀零的星星。阿德将黑山拴在洞外的苍松下,他拿了几根平日堆积的柴火在洞里生起火来。他躺在洞口,身下枕着猴皮垫子。擦然火柴,点一支白芙蓉香烟,呆呆的望着天边那几颗星星,若有所思。

阿德忽然想起三年前石阿公告诉他命中注定有大难的那一晚。

14年前的那晚,村西张大叔去田边割草,踏空摔死在了田坎下。当晚村里就搭起了灵堂,根据祖传的习俗,全村人当天就都来商讨办葬礼宴席的事情。石阿公身着边纹奇特的羌服,(羌族被称为云朵上的民族,羌族妇女的服饰比较艳丽,心灵手巧的他们会将花朵,白云等许多美好的事物都秀在服饰的衣领,袖口、鞋边,因此他们的鞋子又称:云云鞋。)他的帽子是尖尖的羊皮帽,帽后会有大片羊皮附在肩上,看上去庄重而神秘。石阿公来到葬礼前,跳起了羊皮鼓舞。伴着篝火,这舞步和鼓声都非常的富有节奏。那健稳的律动仿佛是在催赶亡魂,又若似是在安慰已故的死者。一套鼓法完毕,石阿公跟众人一起坐在火炉旁边取暖。

石阿公平常少言,有人说他在很小的时候,大释比就把乌鸦的眼泪抹在了他的眼里。这样他就能看见许多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但是,一直没有人去求证,也没人敢问石阿公。因为释比的本事,不仅可以治鬼,还可以治人。

石阿公坐在火炉的上把位。阿德在商讨席间喝了些酒,走进火炉旁靠着众人刚坐下,众人有说有笑。石阿公一脸沉郁的看着他。突然伸出手在火炉边抓起一把灶灰土,口中念念有词,随后向阿德挥撒去。众人惊愕,阿德也愣了,石阿公又突然站起来,向着门外跳去,众人都木讷的待在原地,但随即也回过神来跟着阿公跑了出来。只见阿公站在槐树下,望着前方夜幕下的道路。喃喃自语道,天意啊,天意。说着又回头一脸怜惜地对阿德道:“你命该此劫啊。”那晚,石阿公在一大片黄绸上用朱砂画了符,烧尽成灰,将它和灶灰土搅拌后,装进袋子里给了阿德。

阿德自那后内心总是惶恐不安,但是14年了,除了内心的惶恐,生活并没有什么异样。

不知不觉,香烟燃到了阿德双指夹着的地方,瞬间疼痛将他从回忆中拉了出来。他看看香烟,猛吸了几口,感觉冰冷的手有些哆嗦,就扔掉烟头走进了洞里。他拾掇了下柴火,瞬间洞里的火又燃的大些了,黑山安静的躺在松树下。阿德将猴皮垫子重新铺好,哈欠连连的躺下了。

入夜后,村子里家家都点起了煤油灯。依云刚做好饭,田里劳作的父母还没回来。她先将饭菜盛出一部分,准备给石阿公送过去。石阿公是依云奶奶的阿弟,因此他将石阿公称为爷爷。阿公一直很爱这个孙女,除了住,其余吃饭开支两家人都是一起的,毕竟阿公家里也只有他一个人了。再说依云,这姑娘可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儿。19岁的她已经出落的相当标致了,清眉白肤,艳丽的羌服更体现出她身姿的婀娜。一直都有许多后生上门来提亲,但是都被她拒绝了。

“爷爷,今天又到了守护日吗?(《释比经》每月十五,月出之前必须有释比守护,在月出之前,释比经的精气很弱。若不守护沾了脏物,后世再学此经时则不会再具备法术)我怕饭菜凉了,给你送过来了。”说着,依云已经推开了木门,咯吱一声,犹如这木门的年龄,这声音也显得格外的苍老。依云踏进去,见阿公端坐在神位下,神位上亮着红红的香蜡。依云将饭菜一一拿出排列在桌子上后,便走上前去拉石阿公:“爷爷快来吃饭了,待会都凉了。”

石阿公慢慢站起身来,依云向前搀扶。

“爸爸妈妈回来了吗?”

依云嘟着嘴道:“还没呢。”

唉,庄稼人啊,整天都赶地里那个活。阿公边说边坐下吃起饭来。依云便坐在阿公旁边,看着阿公吃饭。

“云儿,这婚事你是怎么打算啊?我看那天来提亲那小伙子很不错啊。”

依云一听到这儿,脸就红了。

“爷爷,我现在还不想这些事。我就想好好孝顺你。”

阿公一听就乐了:是吗?要是俊树来提亲了呢?

依云的脸羞的更红了。埋怨道:爷爷~。

“好好好,阿公不提这件事情了啊。”石阿公笑着继续夹了一筷子菜吃饭了。

突然,神位上燃烧的好好的两根蜡烛掉了下来,咚的一声,砸在了楼板上。(羌寨的房子多为两层,都是石匠用黄泥跟打磨的石块砌起来的,底层一般是关牛羊的,上层住人。而隔出楼层的就是木匠将原木料锯开后的木板)屋子里霎时暗了许多,只有微弱的煤油灯将饭桌前爷孙俩的影子照在墙壁上。

“奇怪,又没有风。”依云说着起身去捡蜡烛,准备重新点上。

黑暗中,石阿公阴沉着脸。他突然说道:“糟了,蓝卫德出事了。”

依云诧异道:“爷爷他不是进山了吗?”

正因为进山,才出事了,该来的还是来了啊。

“爷爷,什么来了啊?”

14年前,阿张去世的时候,那晚我跳了慰灵鼓。看见亡魂离开,踏进了彼岸之门后就坐下来在火炉旁休息。蓝卫德进来的时侯,我在他身上看见了阴物,就附在他的后背上。按说蓝卫德长年行走在深山之中打猎,身上的戾气很重,所以有阴物附身是很正常的。但是那天那件事情非同寻常,因为那阴物至少有百年以上的年龄了,而且我的羊皮鼓裂了。当然,没人发现这些,我想那阴物是为了震慑我,让我别管闲事。我看见她在吸阿德的精气,于是出手逼她离开阿德的身体,没想到她也没反抗,轻易的就离开了。我追出去的时候,终于看清了她的面目,唉,阿德命该有此劫啊。

依云颤颤的问道:“爷爷,那阴物的面目是什么啊。”

“阴柳红衣女”

根据《释比经》中记载,柳树下最易集结阴气,而鲜红的色彩,在异界是代表恐惧跟死亡的******。因此这种阴物是很凶残的,三个条件她都满足了:柳树,红衣,阴女。为什么啊?为什么她会这样死去呢?是有人故意的,还是她真的有多大的怨气呢。

“爷爷,这种鬼真的有那么厉害吗。”依云不自觉的蹲在了阿公的膝边。

这种阴物是死在柳树下的,一旦现身,必定是有她认定的事情,而她出现时所选的载体必定是九死一生,这阴咒无法解除。我一直忘不了,那夜她回头鬼魅的笑,这14年来我一直暗中追查,但是都没有线索,她也没有出现,我也很纳闷她怎么就不出现了。

“啊,那爷爷你怎么知道现在就是阿德出事而且是那个阴物出现了呢?”

今天阿德进山时,我始终感觉他哪里不对劲,我人老了,当时没反应过来。现在想起来了,阿德路过我们家门前的时候,在太阳下他没有影子,千里勾魂啊,能有这能力的,目前我知道的就只有那个阴物了。而且刚才我怕《释比经》沾染脏物,就在蜡烛上施了法术,显然刚才是保护法术被破坏了,我感受不到附近的阴物,所以我断定有这么高阴力的脏东西,并且还针对阿德的就只有她了。

“那怎么办啊,爷爷?”依云双手攥紧了衣裙,紧张起来。

你快去叫蓝俊树,给他说他叔叔出事了。我年纪大了,去不了山里,我在这里准备一下,你赶紧去叫他先来我这里一趟。

阿德刚入眠,就感觉自己站在洞外。

此时,并不是黑夜,也不清楚是不是白天,周围的东西都清晰可见,大雾轻绕在十八弯上。他向前走了几步,站在山岭上。看见那边山脚下的破房基里,有一个身穿红衣的女人,虽然距离很远,但是他就是能看见那个女人的脸,那红色的衣服,艳丽的有些刺眼。那女人就站在那堆断墙里,对着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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