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尘走进纪方曾住过的小屋,这里已经积攒了几个月的灰尘,只有一张床,一个破旧的木柜,还有一盆小小的绿色盆栽摆在窗户边。
“吱呀”,纪尘推开木窗,顿时灰尘簌簌如雨下,他忙屏住呼吸。
窗外是红莲山后山,看上去颇为巍峨,此时已经是夜晚了,山影嶙峋,有古树探出云端,一轮不染尘缘的皎洁明月靠在山边,如水的月光拂在纪尘脸上。
他推窗望月,居然脑海不知怎么唤醒了部分卜算相关的记忆,居然情不自禁的对着明月伸出五指,掐成一个奇异手印,食指指月,口中念念有词。
“算明日气运,看月出经天。”纪尘闭眼,运转强大的神识,冥冥中感应着天道之象与对应的人间神运。
“开!”纪尘蓦然睁眼,食指弯曲成一道门,右眼透过弯曲的食指门缺口看向月亮。
月亮依旧明朗,一丝乌云恰好在此时遮住月亮。
纪尘喃喃一叹:“有一丝云遮月,看来,明日是个阴天。”
至于更深的,需要至少开元成就元婴以上的高深修为才能卜算天相命运,纪尘目前自然做不到。这“食指望月”卜算之法,就算曾经做大魔头也是他闲来把玩之小道,却也当不得真。
纪尘打开窗户,空气流通,顿时屋中不仅少了潮湿的木头霉味,变得清新了许多,而且在月光照进来后变得明亮许多。
纪尘拿起一个拂尘,在木柜上扫了扫,把灰尘拂去,露出暗红色的木头纹理来。
这个木柜有半人高,分为三层。
纪尘打扫干净后,伸手抽出最上面的一层抽屉。里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纪尘一笑,他还打算寻宝呢,看来这纪方真是个穷鬼啊,估计跟他差不多。
接着,右手轻轻按上第二层抽屉,然后拉了出来。
里面躺着一封信。
“致吾儿。”
第一行字,让纪尘惊讶了。这赫然是纪方留给他的信!
“吾六岁修仙,至今六十余载,勉强进入炼气期,打开族中遗留下界的传送阵。”
“你如果能看到这封信,想必到达这里的用时比我短吧!若不能,就做个普通人终老一世也未为不好。”
“我纪氏,乃上古大氏,你切记!在人界虽不显赫,传说却起源上位之界,叱咤一方,你日后如有能力不妨追溯一二,也算完成为父未了的一个心愿吧。”
“最后,我收集来的灵草,灵物,都没有动,怕浪费了,没有吃,都留给你了,埋在后山一处只有四个枝丫的墨绿色树下。这封信是用下界的文字写成,此处应该无人识得。如果哪位仙师看到后侥幸认出这文字,还请一笑置之。”
纪尘心中出现一丝悸动,然后将淡黄的纸撕得粉碎,然后嘴唇微张,喷出一大团元气之火将碎屑烧得一干二净。
他虽然只有炼气初期,但丹田气海的元气浑厚程度不下于炼气后期,都是他用自己强化过的最正统的炼气之法一点一滴修炼十七年得来,无论容量还是凝厚度,都远非别人可比,故而这一把火不下于筑基修士的元气灵火。
纪尘做完此事,想也不想拉开门,飞奔出去。
屋外是空旷的地面,东南角堆着一大片树枝木柴,还有一把斧头砸在木桩上,想必是纪方生前做砍柴活计留下的。
纪尘看看方向,奔向后山,寻找着那颗四个枝丫的墨绿树木。
后山的树木众多,三三两两的扎根在嶙峋的山路,却是清一色的棕黄色,纪尘一路摇摆着跑上去,没有用转鬼移的身法,完全如凡人般,不多久就气喘吁吁起来。
“呼”,“呼”,纪尘大口喘着气,入眼的都是棕黄色的树木,那个墨绿色的树,恐怕还在山道上面。
他正要再往上爬,忽然听到上面传来说话的声音,忙伏低身体,蹲在草丛里。
“师儿,你肯答应我进入化丹宗内门了?要知道我可是一直为你留在这红莲门做小小的监察使啊。”
“我说了,有个条件,让十师弟去化丹宗做外门弟子。”
“是那纪尘?你何苦……好吧,我答应你,至于能否在外门摸爬滚打成为内门弟子,就看他的努力了,此事是门中规矩,我也不好为了除你以外的人要求什么的。”
纪尘听着,神色冷冽无比。
他缓缓站起身来,走了上去,一步,一个脚印,深陷泥土一寸之深。
“霓师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离监察使,你大半夜的站在这里,又是要做什么。”
纪尘冰冷的话语响起,至于寻找墨绿树木的事情,自然被他抛在脑后。
霓师儿一身素装,一只手倒执剑,脸上神态比起白天已然多了一份疲态,却更加惹人怜爱。此刻见到纪尘突然出现,眼底闪过一丝慌张,随即镇定,冷淡的看他一眼,道:“因为我不想再看见你。”
至于站在霓师儿三米外的蓝衣男子,自然就是陆离了,他脸上露出一丝讥讽之意,却是皮笑肉不笑的打着圆场:“我说二位,何必跟仇人一样。”
“师儿,这红莲门太小了,对于你这等人才来说无异于埋没一生,来到化丹宗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至于你,纪尘是吧,你有师姐替你着想,何必不乘此机会走上一条大道。难道你在吃醋吗,不过我化丹宗掌丹堂长老之子的身份,可不是你能吃得起醋的。”
陆离讥笑之言落在纪尘口中,无比可笑。
纪尘只是无法认同霓师儿的选择。他依旧只盯着霓师儿,道:“霓师儿,我需要一个答案。”
霓师儿终于叹口气,转身背过去,才道:“你既然有佳人牵肠挂肚,就不该在这小小宗门罔顾岁月,你不是想成仙吗?去化丹宗啊。我又怎敢用一株小小的修灵草留你。”
纪尘沉吟道:“原来如此,难为你了。可惜我对女人的好意,向来不领情的。你要去化丹宗便去,我是不会去的。我必让此红莲门大放光华,告辞!”
纪尘摆手离开,就在将要离开的时候,他眼角闪过一道墨绿之色,不由顿足细看,正是一株通体墨绿,只有四个枝丫的大树,就在霓师儿身后。
纪尘走过去,在树底下看了看后,就徒手挖了起来。挖了五六下后,掘出了一个黑色的铁匣子。
纪尘背着月光打开,里面有一株银色的灵草,三块灵石,一根不知名妖禽的羽毛。
他再次站起来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枚闪闪发光的银草,然后看了看霓师儿。此女皎美的脸上依旧残余震惊之色未退,似乎还沉浸在纪尘斩钉截铁的话语中,对于纪尘拒绝她好意的行为很是无法理解。
要知道,她这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与纠结后,才想为纪尘换来一份机缘,没想到被拒绝了。
“这株草,还给你。”纪尘把修灵草放在霓师儿手心,然后顺势拉着她手下山,“我们走吧”。
“纪尘!为什么你总是坏我好事!”沈离在身后双目瞪出血丝,怒不可竭,偏偏又没有信心打得过纪尘,他对于纪尘的元气之火颇为畏惧,就是他已进入炼气后期都没有修炼出来!
“三天后就是月贡之日,我让你好看!”
纪尘置若罔闻,迎着月光,步履淡然。身边,素装美人笑容依旧,却多了分勉强,不过霓师儿心底知道,无论纪尘真的是否做到他说的振兴门派的话,两人间都不再有什么可能的瓜葛了,不由神色一黯。有些人,注定要离去,不管是孤注一掷,还是一鸣惊人,总是留下光华后便翩然消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