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日,赵曼来班上找我,见我与圈圈欢声笑语,打情骂俏,顿时怒火中烧,转身离去,对我不理不睬数日。我察觉情况不对,立马登门赔礼道歉,带上一大包她爱吃的零食。她吃我的嘴软,嘟囔道:“这还差不多。”忽而又正色道:“季有才我都不在你身边了,你怎么还可以笑的那么开心?”
赵曼忌惮圈圈,担心我喜新厌旧,自己则成了明日黄花,再无盛宠。
可是傻傻的赵曼,却是极其仗义的帮过圈圈。
高考的时候,赵曼与圈圈分在一个考场不说,座位也紧挨着。圈圈欣喜不已,赵曼啊,年级前三十的妥妥的学霸,圈圈在我们这样的平行班,尚且垂死挣扎在三十名边缘,实乃扶不上墙的烂泥。她不顾昔日恩怨,厚着脸皮请求赵曼“关照”。
赵曼乐了,她的情敌低声下气请她帮忙,她心情大爽,仰起脸道:“好说好说,小才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数学当年考的很难,赵曼做完最后一道大题,几乎已经到时间了。她把选择题和填空题的答案小心翼翼透露给圈圈之后,自己却没有时间在答题卡上涂上选择题答案了。
我得知气的不轻,指着她的脑袋吼,“我说赵曼你不会先顾自己吗?”
赵曼佯装受惊,“我有涂几个选择题的,再说不一定全对。”赵曼因为我的愤怒而感到格外高兴。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我。
我顿时泄气。
而事实上赵曼同学选择题全对。圈圈狂喜,她并不知道赵曼没来得及腾上选择题。
赵曼没考上她心仪的重点大学,上了一所普普通通的一本师范大学。在赵曼大侠的“关照”下,平时模拟考从未上过二本线的圈圈被一所很不错的二本大学录取。
而我复读,差一本线三分。
对于这个成绩,我并不意外。
高三大约共有半年我或昏睡或休学在家,那段时间我极其迷茫,极其荒废,加上脚踝被玻璃刺穿,左右五六厘米的伤口,我便回家休养。而我受伤这件事,与邱淑菲有关。
高三假期补课期间我报了个舞蹈班,利用晚自习的时间去练习,起初九成哥并不答应我去。九成哥是我们班对班主任的爱称。他侧着身子看我,“季有才你想一出是一出呗?”
“我压力大。”我委屈道。
他不说话,表情堵塞,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我不答应你你是不是预备又二话不说逃课回家?”
“不会。”我小声道。
“哦,这种事情你做的少了?”
我简直无地自容。九成哥向来淡泊成绩,无所谓纪律。在我看来,他是破罐子破摔,我们班在成绩纪律等各方面表现,都位居倒数,稳定的很。他也管的松,乐的清闲自在。他一度想撤了我数学课代表的职,因为每次数学周练,他在办公室左等右等不见我来拿卷子,便亲自送到班上,赫然发现我座位上连个鬼影都没有。他刚开始还会气的跺脚,“班长班长,副班长跑哪去了?”
“不不不知道啊。”班长惊恐。
九成哥不死心,“李圆圆,季有才呢?”
圈圈镇定道:“她回家了。”
后来九成哥对我翘课回家,先斩后奏的行为习以为常。我回学校几次被他逮住,他冷嘲热讽道:“哟,季有才,这才几天,你就回来了?”
我头都快低到肚脐眼了,面红耳赤。这样羞愧难当的感觉依然挡不住我下次回家的决心。
有次我从家回学校,发现我的书桌不见了。我懵了,脑子却转的飞快,突然害怕起来,难道九成哥终于勃然大怒,容我不得?这么想着,不禁一个哆嗦,看见刚踏进教室的圈圈,立刻扑过去。
“圈圈,呜呜呜我要被退学了。”
圈圈厌恶地推开我,“书桌在讲台下,九成哥怕学生会检查扣分,把你桌子藏起来了。”
我大喜,“九成哥几时变得这般机智了?”
“在与他课代表一次又一次的斗智斗勇下。”
我惭愧,看九成哥的眼神也格外温柔起来。
九成哥到底没撤了我的职,每次大型考试,也只有我的数学成绩能在年级走个过场,排个名次。只是每周的数学周练,他都要亲自送卷子来班上。
九成哥摆摆手道:“那你去吧,回宿舍记得再看看书。”
我便有了不上晚自习的特权。圈圈羡慕不已,哀怨道:“我要是有你这样的成绩,我也出去浪。”
我耸耸肩,刚想刺激刺激她,圈圈把头埋进厚厚的书本里,不再理我。
我在舞蹈班没待几天,邱淑菲也来了。如果我可以不上晚自习是因为九成哥相信我,那邱淑菲不上课就是九成哥压根不稀罕管她。
九成哥对邱淑菲深恶痛绝。
夏天一到,当邱淑菲穿着超短裙和露肩装清凉地走进教室时,班主任一个趔趄,瞪着邱淑菲的眼珠都快喷出火来。他勒令邱淑菲回去换衣服,邱淑菲扭着小蛮腰离开,他一把把教室门关上,开始对我们进行长达一节课的思想教育。然而消停两天,邱淑菲依然穿的无比省布料,九成哥吐血。
真正让九成哥对邱淑菲置之不理的,是另外一件事。
邱淑菲在某一次放假后没有及时返校,并且也联系不上家里人。两天之后,正当九成哥的数学课,邱淑菲的奶奶颤巍巍地找到班上。门内六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门外的老人。
老人称是邱淑菲的奶奶,说邱淑菲自从放假就没回过出租屋,也没回过家。高三的时候,邱淑菲奶奶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来照顾她的日常,方便邱淑菲好好学习。
班主任脸色铁青,数学课变成了自习课。
第二天,依然是九成哥的课,邱淑菲在门外打报告。她披头散发,脸上毫无血色,穿的是放假前一天的衣服。九成哥装没听见继续讲课,却是越讲越烦躁,随后挥挥手对邱淑菲说:“你进来吧。”
还想说什么的九成哥,在看到一脸苍白的邱淑菲后,终于欲言又止。九成哥把邱淑菲叫进办公室几次,邱淑菲依旧不改本色,他便不再管她。
她尚且不懂得爱惜自己,谁又能管她。
班上后来传闻,邱淑菲那次是去堕胎,而她那混混男朋友抛弃了她。
邱淑菲在舞蹈班看见我,眉毛微挑,“季有才你也在这?”
我点点头,对于她主动跟我说话有一点意外。
邱淑菲零基础,跳起舞来同手同脚,动作极其不协调,跟做广播操一样,我憋笑憋的辛苦,她却浑然不知。一副认真肃然的样子,我“扑哧”一下笑出声。
后来我反省,在心里狠狠批评了自己这种不道德的行为。
半个月光景,舞蹈班老师决定带我们去广场上表演,为她的舞蹈班打响名声,以便招来更多生意。
我顿时怯场,万般忸怩。但老师说:“季有才你就是招牌,你就是模范。”我于是澎湃激昂的上了台。
邱淑菲被安排在队列最后,完全跳嗨了,台上瞬时群魔乱舞。
结束之后,竟然真的有好几个家长问我舞蹈班详情。
接着我与邱淑菲一同回学校,邱淑菲脚被磨破了皮,走路一瘸一拐。穿着高跟鞋跳舞,脚不疼才真是见了鬼。
她抬头看我,“季有才你能跟我换鞋吗?”
我第一反应就是拒绝,谁知道她有没有脚气。
但我在犹豫片刻之后答应了,一来我不懂得拒绝人,二来她看起来挺疼的。
我挤进她七厘米左右的坡跟鞋,实在佩服起邱淑菲来。
在路上她问了我好几个舞蹈动作,我简单指导了她一二。她领悟能力实在不怎么样,我穿着又窄又高的高跟鞋又不能给她示范。后来我烦了,对她说:“你明天问老师吧。”
她有些气愤的往前走,我在黑暗的小巷子里顿感害怕,便快步跟上她。走得急脚一扭便摔了,这一摔,我就站不起来了,脚踝处一凉,传来一阵剧痛。
我唤住邱淑菲。她回头不情愿地扶起我。嘴里还不依不饶,“第二节第二个八拍你跳的也不对。”
随着我起身,脚踝处又是剧烈的痛起来,我倒抽一口凉气。
后来邱淑菲尖叫一声,我低头一看,鲜血已经染红了整只高跟鞋。旁边竖着一块三角形的玻璃,尖上几厘米处还滴着鲜血,泛着幽冷的光。
我大约反射弧太长,一跳一跳的任由邱淑菲扶着,也没哭。附近有个小诊所,当医生要给我缝针的时候,我终于反应过来,开始大叫着挣扎反抗。我平生最怕打针,与其让细小的针头钻进我的皮肤,不如闷头给我一棍。
邱淑菲死死摁住我,没打麻药的情况下,医生在我脚踝正下方缝了六针。
邱淑菲背着我回宿舍,咬牙切齿道:“季有才你看起来挺瘦,怎么这么重?”
我殃殃地没搭话,眼睛哭得很肿了。
搞笑的是,回去之后,邱淑菲嫌弃她那双被我染满了血的坡跟鞋,把我的运动鞋穿走之后就没再还给我了。
圈圈知道之后,双眼通红的看着我。为了防止她哭出来,我大笑两声道:“一点都不痛。”
圈圈把这件事归结为邱淑菲的过失,我拦着圈圈不让她去找邱淑菲,圈圈大怒:“季有才你护着那个杀人凶手做什么?!”
我摇头,“你拿把刀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