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曼对于我送她的圣诞礼物有一定的要求,不能落入俗套,不能过于寒酸,不能反响平平。我绞尽脑汁最后跑进了一家内衣店,我怀揣着豹纹塑料袋兴冲冲奔向二楼的15班,赵曼在她班男生羡艳的目光下颇是那么回事地走了出来。我献宝似的把礼物推向她,她娇羞地收下,“这么暧昧?”
待她看了一眼袋子里的东西,脸刷地红了起来,她四周张望了一圈,忙把袋子塞回我手上,“季有才你有病!”
“你看看,看看是不是你的号。”我又推给她。
“不是不是,我不要。”赵曼尖叫道。
“你不要我自己穿了!”
赵曼愤怒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走进教室把书包拿了出来,手忙脚乱地把袋子塞进书包,“我穿不了你就完了!”
我笑嘻嘻道,“不能,你的号我最清楚。”
晚上赵曼给我带的礼物是两包蒙上了一层灰的夜用卫生巾。
关于我脚踝受伤这件事,李边远不同于圈圈的反应,他黑着一张脸说:“你是不是活该?”
我怎么会承认自己活该,我吊着一条腿,插腰道:“谁也别想欺负我现在。”
“谁稀罕欺负你个小废物。”盛悠然接嘴道。
李圈圈忙着弄把刀找邱淑菲算账,看我私底下嚣张神气,对着外人就窝囊脓包的模样瞬间来气,“季有才你还在那逞口舌之快,都让人给弄瘸了!”
“我自己摔的,怎么能说别人弄的。”
“你这是为敌人打抱不平?”
所以怎么说上了年纪的妇女惹不起呢。
放学后本该早不见踪影的李边远和李圈圈都端坐在座位上,靠墙坐的盛悠然急得跳脚,“李边远你快让开,耽误我吃饭的时间。”
圈圈见李边远闻饭香而坐怀不乱,于是朝我坏笑道:“看来是有护花使者了。”说完拉着盛悠然贼兮兮地走了。
人都走没了后,李边远不紧不慢地放下课本道:“差不多了,走季有才,带你吃饭去。”
像李边远这种故意拖延时间接近我,逼走圈圈的行为我看破不说破。
我悠哉悠哉地跟着他去吃饭,他一颠一颠,我一跳一跳。
他突然回头道:“你是患者,按理说我扶你不该牵扯到乱七八糟的。”他猛拍了一下他的大脑袋,悔恨道:“对对对,我完全可以扶你。”
我说:“大脑袋你离我远点,我不喜欢肢体接触。”
于是李边远提着我的袖子一拽一拽。
每每我从宿舍楼下来,都能看到李边远背对着大楼站立,大脑袋摇摇摆摆,我总觉得他过于瘦削的身躯撑不住他乱晃的大头。他粗鲁地塞给我早餐,“吃吧!”
“我去教室吃!”
他不以为然道:“你也不嫌味道大,赶紧吃!现在就吃!”
我白了他一眼,边慢吞吞地嚼食,边口齿不清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知道我这个点去上课?脑袋大想的东西也多吗?”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的三鲜包子酸牛奶,缓缓道:“你每次都是这个点的十分钟之后到教室,每次都是。”想了想又补充道,“跟我脑袋无关。”
“那你脑袋那么大就是个摆设?”
“也没有很大。”
“真的很大。”
他似乎不愿意跟我纠结这个话题,妥协道:“嗯对,就是个摆设。”
我吃完精力充沛地出发,他在后面跟着,亦步亦趋。
我蹦地累了,不慎腿软,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在身后笑得弯了腰。
有男生好心地来扶我,我认真道:“同学你方便背我吗?”男生一愣,然后脸红地点点头,李边远突然走过来道:“同学你别当真,她不喜欢与人肢体接触。”
李边远以他的猥琐之气逼走了想来搀扶我的少年。他居高临下地踢了踢我,面目表情道:“起来。”
“疼!”
他管也没管我径直走了。
我得九成哥恩准,可以回家养伤时,李边远正半趴着写地理作业,圈圈低着头像是在沉思,走近看才知道她在玩手机,我兴高采烈地对她说:“我可以回家了李圈圈!”
“哪天回来?”
我随口道:“高考那天。”
“什么?”圈圈抬起头,一脸不可思议,“这还没到三月,季有才你已经这么无所畏惧了吗?”
“那高考前回来。”
圈圈拉着我说:“有才你一定要早点回来,我就你这么一个同桌。”
我点点头。李边远突然问我:“是早餐不好吃吗?”
我下意识道:“还可以,包子馅太咸太烂。”
“那明天给你换一种。”
“不用,我明天不在学校了。”我“嘿嘿”直笑,完全沉浸在回家的喜悦中。“对了大脑袋,早餐钱你不跟我算吧?”
李边远没说话,低着头写字,半晌才开口,“不算。”
我用书拍了拍他保持着一个姿势的脑袋,“好好学习要,多带带圈圈和盛悠然。”
他抬起手摸了摸头道:“没有人带我。”
“你不需要我带。”
我背着一整书包的课本资料,一瘸一拐地回家了。
再回来是两个月后,我双腿健全,能蹦能跳能上树,风尘仆仆地跑进24班。所有人都是离开前的模样,褪去了冬袄,换上了纯色短袖,桌上的习题卷子越堆越高,他们的头越垂越低,发尖都是阳光的颜色,生机又木然。
圈圈不咸不淡地瞥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李边远不咸不淡地瞥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盛悠然不咸不淡地瞥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讪讪地坐到位置上,小心翼翼地挨个瞅了他们一眼,“我回来了······”声音大小一个字一个字呈递减趋势。
“给你们带了吃的······”
“大脑袋第九题怎么做。”圈圈回头问李边远,鸟都没鸟我。
“我看看。”李边远配合道。
“喂,你们······”
李边远装作不经意抬头看了我一眼,惊讶道:“同学你好眼熟,叫什么来着,什么来着?”他甚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许是太久没见了,我都给忘了。”
“我是季有才。”我委屈道。
圈圈猛地扑向我,“你还知道回来?老子想死你了。”
盛悠然作势也要扑向我,李边远一把挡住他,面目表情道:“轮不到你。”
圈圈忘我地跟我倾诉相思之苦,我回头瞥见李边远匆忙低下去的大头和浅浅上扬的嘴角。
散伙饭那天晚上饭后,班上大部分男生邀女生拥抱。当然也有例外,李边远面对一群向他索抱的女生,手足无措得头更大了。他极其僵硬地拥抱着一个又一个或哭或笑的女孩。
闹腾了许久,有人陆陆续续离开,我走出饭店那一刻,有人从背后拉住我,我被硬扯进一个怀抱。头顶响起一道贯没有情绪的声音,他道:“季有才你要好好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