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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能否搭上顺风船

东王巴都葛叭哈喇、张谦和王子们一行从达威达威岛胜利大逃亡,一路上都在回顾惊心动魄的冒险经历,回到了苏禄岛的王宫,大家仍然意犹未尽,在饭桌上又谈起了智斗西王和独眼龙的故事。此时,老王后拉西辣、正妃葛木宁和次妃毕碧卜也都围在一起吃晚饭,三个王子连说带表演,一个还没有说完,另外两个就抢着补充,把一场《达威达威岛奇遇记》演绎得惟妙惟肖,每个人都成了大英雄!

东王和正妃葛木宁笑呵呵地看着孩子们绘声绘色的表演,感到格外的幸福。

葛木宁笑得合不拢嘴,脸上像一朵盛开的大凤凰木花。她拍着手说:“孩子们真是长见识了,王爷和张叔叔以后要多带着我们的孩子出去,看看他们多棒啊!”

老王后拉西辣一直没有说话,她眼睛看不到孩子们的表演,但是从王子们的话语里,已经明白了今天发生的大概情况,她捂着心口,说道:“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

东王巴都葛叭哈喇马上走过来,一边给她捶背,一边小声问:“母后,你这是怎么啦?身体不舒服?我送你回房间休息。”

拉西辣生气地摆开他,说道:“叭哈喇,我这才听明白了,你们这不是自己去找死吗?而且还带着三个孩子,如果有个什么意外的情况,我们苏禄岛东王家族那不就全完了吗?”

葛木宁不解地问道:“母后不要生气,王子们跟着他们父王呢,能有什么事儿呢!”

拉西辣生气地站了起来,对着葛木宁咆哮道:“你还说能有什么事儿?你听见了吗?雨蝎子,毒酒,还有那些砍刀手,哪一样不能置人于死地?你这奴仆出身的人,光知道瞎崇拜,觉得有你的王爷在,就一定没事!安全的地方他不去,专门往人家的刀口上去撞,能没事儿吗?”

张谦看到王后这次生气不同寻常,也过来劝解,说:“王后老人家,您就别担心了,您看看这三个王子,生龙活虎一样,在给您演节目,逗你开心呢,小孩子说的,哪能当真?”

次妃毕碧卜唯恐天下不乱,插话道:“我看就是真的,太危险了,如果王爷不在了,这苏禄岛也就完了,有人不稀罕这个王爷,我毕碧卜还稀罕呢!”

东王生气地说:“毕碧卜,你就别添乱了,好吗?”

毕碧卜捂着脸,假装哭起来:“我这没人疼的人,一晚上都没有说一句话,刚刚说一句稀罕他就是添乱,呜,呜——”

拉西辣更加生气了,拿起拐杖,敲着地说:“这都是上次什么三宝太监来惹的祸,我们苏禄岛过去好好的,过着我们安安稳稳的生活,他和你们结拜兄弟,还要你去大明国参拜他的皇帝,惹来了这么多的麻烦,真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张谦一听老王后骂人,竟然把三宝太监也捎带上了,忍不住有些生气,急忙辩解道:“老王后,您也不能这么说,当时的情形是,西王拿着大砍刀,带着人来苏禄岛杀人,峒王为了救你家东王,都被西王砍倒在地,是三宝太监派我来,用炮艇轰炸,才把西王镇住!”

拉西辣惊讶地问道:“这,是真的吗?”

东王看着张谦,露出了责怪的眼神。张谦心里一紧,内疚地说:“老王后,我是给您编故事呢!看到三个王子的故事很精彩,都能把您蒙住了,也来给你讲一段更精彩的!”

拉西辣说:“你这孩子,到我们家里也来了一段时间了,一直很好,很有礼貌,今天竟然也给我瞎老婆子开玩笑了!”

张谦说:“是的,希望您老人家快乐!”

拉西辣生气地说:“不快乐,我最近很不快乐!你们为什么要去达威达威岛?竟然还带着三个王子一起去!我们苏禄岛和达威达威岛世世代代为仇,为什么要去感化他?还不是为了一起去大明朝拜吗?这事我不能不管了,我已经给东王叭哈喇说了,不允许再砍伐大树造船,不允许再提去大明的事情!”

东王说:“母后,您就别说了,我以后注意就是了,危险的事情不再带着孩子们了。”

拉西辣说:“我不相信你说的话了,我看你已经被鬼魂迷住了,现在我就要告诉你,我已经不想再劝你了,我要让大王子督马含来担任东王,你就别干了!”

东王一听,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这样,惊讶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葛木宁却大叫道:“母后,这怎么行?没有东王,苏禄岛不完了吗?”

拉西辣说:“哼,你什么也不懂,都马含当了东王,不是又有了东王了吗?”

毕碧卜躲在暗影里得意地笑了。

葛木宁天塌下来一样,惊得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张谦一看形势不可收拾了,对都马含说:“你去劝劝奶奶。”

都马含过去抱住拉西辣的胳膊摇晃,大声说:“王后奶奶,我还小,不能当东王,我也不会当东王啊,我不能没有父王!”

拉西辣一把推开都马含:“哎呀哦,你这小毒蝎子,要把我的胳膊摇断吗?滚开!”

东王说:“母后,你就别生气了!小孩子他不懂事儿!”

拉西辣看着东王,说:“行,这次我也是警告你,不允许再伐树造船,不允许再提去大明的事情!”

东王说:“好啦,母后,您就别生气了,我不再去伐树造船就是了!”

拉西辣点点头,说:“这就对了,你那里也不能去,就守着我瞎老婆子!”

大家谁也不再说话,晚餐在沉默中结束了。

之后,东王、张谦和大家谁也不再提去大明的事情了。东王一直闷闷不乐,他和张谦在一起时,也不再说话,彼此之间,虽然是客客气气,但是显得特别尴尬。

张谦说:“东王大哥,我也很理解你的处境,我会把你的情况给三宝太监、给我们皇上说清楚,您就安心在苏禄岛上生活吧,我联系一下其他岛上的情况,看看最近有没有大明的船,无论是官船还是商船,如果有机会我就回去了!”

东王听了,感到十分伤感,他叹了一口气,也不好再说什么。

张谦感受到了东王心中的遗憾,他反过来劝东王说:“东王大哥,你也别太介意,我们中国人讲究孝道,在家守孝,照顾父母,是天下最大的事业,我很理解,能有父母可养、可守,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去大明以后还会有机会,可是父母老了,没有了,就再也见不到了!”

东王只是叹息,说不出一句话来。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突然有一天,张谦高兴地踏着海水,匆匆来到水上王宫找东王,一见到东王,他兴奋地说:“东王大哥,早啊!”

东王看到张谦今天的神情这么兴奋,也高兴地问道:“哦,四弟,有什么好事儿吗,看你这么高兴?”

张谦说:“我打听到三宝太监的大船队,又来南洋了,正在爪哇岛呢,我来跟你告别一声,我就要去找他了,我跟着他一起回去!”

东王惊讶地说:“真的吗?三宝太监的大船队来到爪哇岛了?那可太好了!”

张谦说:“感谢您的信任和友谊,让我在苏禄岛上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希望您以后有机会再去大明,有生之年,我们还能再相见!”

东王拉住他的手说:“如果是三宝太监真的来到爪哇岛了,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张谦奇怪地问道:“怎么,东王大哥,你不放我走啊!”

东王说:“我不放你走,我要和你一起走,叫上峒王妃和西王爷的人,到爪哇岛去找大明的船队,一起坐大船去大明!”

张谦疑惑地问:“老王后不是不让你去大明吗?她怎么能舍得放您走啊?”

东王说:“大明的船队来了,这情况就不一样了!跟着三宝太监的船队去大明,很安全,我的母后是不会反对的!她只是不放心我自己带着人去!”

张谦一听,觉得很对,高兴地打了东王一拳,说:“那就太好了!”

东王说:“那我们就分一下工,一人去通知巴西兰岛的峒王妃,一人去通知达威达威岛上的西王爷,三天后在苏禄岛集合,一起去爪哇岛找三宝太监!”

张谦摇摇头,说:“不行,三宝太监不知道我们要去找他,他不会在那里等我们的,如果三天后再去,等我们赶到了,他们却走了,茫茫大海,我们再上哪里去找他们啊?”

东王说:“那可怎么办啊?我们一家去,是不是不能代表苏禄三岛啊?”

张谦说:“别管那些了,您先去跟老王后去说情,就她老人家那脾气,我看还不一定同意呢?”

东王就去找老王后拉西辣,把三宝太监的大船队来爪哇岛的事情一说,说是要跟着张谦一起去到爪哇岛赵三宝太监的船队。

拉西辣倒是很明白,说:“行,你去吧,跟着大明国的大船队,肯定没有什么问题了,不过,你要把大王子都马含留下来。”

东王说:“母后啊,为什么要留下他?”

拉西辣说:“你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岛上还有很多的民众,如果有人趁机闹事,说你们回不来了,我们祖孙两个也能镇得住场!”

东王说:“那好吧,反正西王和峒王妃那里也不去人,这次我先带二子温哈剌和三子安都鲁去,也不准备带多少人了,就算先趟趟路子,如果顺利,下次再多带人去!”

拉西辣笑了,笑成了一朵老菊花,之后又哭了,伸着手去抓东王,东王上前抱住母亲,希望能陪母亲多呆一会儿。

母亲却推开他说:“行啦,你走吧,这里还有葛木宁和毕碧卜,有我在,王宫里就没有什么事儿!儿啊,早去早回啊!”

东王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掉了下来,扭转头,快步走出母后的房间。

他叫来全家一起到院子里聚齐,把去爪哇岛找三宝太监的事情一说,三个王子十分高兴,都要跟着一起去。

东王又把老王后的想法一说,让大王子都马含留下陪着奶奶,大王子也是一个听话的孩子,表示听从奶奶和父王的安排。东王又把宫里的仆从进行了分工,带上了三十多名仆从,就和张谦一起,带上钱财粮食,乘上停在海边的山马舟,在家人们的欢送下,一起奔赴爪哇岛。

爪哇岛位于苏禄群岛的西南方向,是太平洋最南端的一处东西狭长的岛屿。中国人认为爪哇岛在遥远的化外之地,常常以“爪哇国”代指海外遥远的地方。

从苏禄群岛到爪哇国去也不近,要去爪哇国,就要穿过长长的望加锡海峡,这是苏禄岛通向爪哇岛的唯一通道,位于苏拉威西岛和加里曼丹岛之间,北连苏拉威西海,南接爪哇海和弗洛里斯海,有800多公里。好在东王巴都葛叭哈喇和大明太监张谦都曾经去过那里,东王是多次亲自带着人去那里卖珍珠,而张谦去那里还是在出使渤泥国期间,为了解除渤泥国对爪哇国的朝贡关系而去的。

张谦向东王讲述了自己去爪哇国替渤泥国交涉的一段往事。那是永乐六年(1408年),老渤泥国王麻那惹加那乃带着妻子、子女、陪臣共150多人来中国朝觐时,不幸在南京去世,当时国王麻那惹加那乃只有28岁,儿子遐旺只有4岁,永乐皇帝亲自为新国王遐旺举行册封仪式,念其年幼,永乐皇帝派中官张谦护送小国王回国登基。在渤泥,张谦发现,渤泥国必须同时向大明和爪哇国朝贡,张谦觉得不妥,就主动去了爪哇国,要求解除渤泥国对爪哇的朝贡关系。

爪哇国王昔里八达拉看到大明特使的到来,不仅高兴地答应了张谦的要求,解除了渤泥国与爪哇国的朝贡关系,还主动向张谦表示,要向大明朝贡,张谦非常高兴,就陪同爪哇使者一起回国觐见永乐皇帝,爪哇国使者向永乐皇帝奉献了表示臣服的金叶表文。永乐皇帝赐给了爪哇使者银器、伞扇、销金鞍马、金质文绮、纱罗等珍宝。张谦也因为出使海外有功,赢得了永乐皇帝的信任,不仅受到了加封,在三宝太监奉命上次出使南洋时,专门安排张谦一路随行,因此才来到了苏禄国,被苏禄东王要求留下来,陪同苏禄三王一起去大明朝拜。

张谦讲到这里,又回想起上次跟随三宝太监来到苏禄岛的情景,他自言自语的说:“我的那些同仁们,不知道怎么样了,不知道是否还会想起我?”

东王也讲述了去爪哇岛售卖珍珠的情景,想到这次就要跟着三宝太监的大宝船去中国了,心里又充满了强烈的期待!

王子们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更是充满了无限的憧憬,拉着父王和张谦问这问那,张谦就讲一些中国的风土人情故事,希望王子们到了大明后,能够适应中国的环境。

不几日,东王和张谦、王子们一行就来到了爪哇国,但见海岸上空空荡荡,并没有大明国的那些高大楼船,他们沿着海岸唤醒了半天,也没有发现楼船的影子。

张谦感到十分疑惑,一个人自言自语道:“咦,这是怎么回事儿呢?我们的船队如果在这里,怎么能没有一只楼船呢?”

东王也感到有些不对劲儿:“是没有来吧?你是先听到了一些消息,可是海上形势变化多端,估计在哪里耽搁了。四弟,你先不要着急。”

他们选择一处小船较多的港口上了岸,这是一个爪哇国东部的港口城镇,爪哇语叫做苏腊巴亚,街道、房屋竟然和中国东南沿海如出一辙,街上有许多的中国人,穿着和大明的服装很接近。

张谦离开大明、在苏禄岛生活了一年多了,这次见到这么多中土模样的人,一时产生了许多亲近感。他找人打听三宝太监的行踪,才知道三宝太监的船队竟然已经走了!

张谦和东王哪里肯信,一连问了许多人,都言辞凿凿地说,三宝太监确实来过这里,但是已经离开多日了!

张谦拉着东王和王子们来到海边,看到茫茫的大海,此时已是晚潮时间,夕阳西下,大海上波涛汹涌,一拨又一拨的浪头如千军万马奔涌而来,浪高竟然有一人多高,把远处的山影都遮住了,到哪里再去寻找三宝太监的船队呢?

东王和张谦找了一个驿馆住下,要了一壶酒、几大盘海鲜,一边吃饭,一边商量下一步的行程。

驿馆的老板夫妇是广东番禹人,说一口地道的中国话,张倩听起来十分亲切。

张谦先是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东王大哥,我们到这里来找三宝太监,希望能搭他的宝船回大明,可是时运不济,他们竟然走了!您回去之后,好好照顾老王后,让她老人家颐养天年,也是遵从了我中华美德!我就不再跟着您回苏禄岛了,这里中国人多,来往的商船多,我找个机会就回去了!”

两个王子一听,哪里肯依!

安都鲁拉着张谦的胳膊,说:“张叔啊,你可不能离开我们,你一定要跟着我们回苏禄岛,我还要你给我讲故事、做玩具呢!”

二王子温哈剌说:“张叔啊,这一年多来,我已经把你当成我们一家人了,你一说离开,我还真舍不得!”

东王低下头,默默垂泪:“去年的时候,三宝太监和您来到我苏禄岛,帮我解救危机,和我结拜兄弟,代表大明皇帝赐给我金策表文,我要求留下你,带我一起去大明朝拜,可如今,去大明的事情遥遥无期,你又离开苏禄岛一个人回大明,这让我如何是好!”

张谦也是连连叹息,唏嘘不已:“按说我愧对吾皇信任,愧对三宝太监的嘱托,没能完成带您去大明朝拜的重任,擅自脱逃,我会请求吾皇降罪,责罚自己,但是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您上有高堂老母需要照顾,老王后不允许您离开,也是人之常情,我中华以孝立国,我禀报圣上,他也会理解的。希望在老王后百年之后,您再带着可爱的王子们去大明不迟,我们如果有缘,一定还会再相见!”

话已经说尽,气氛是那样的压抑,张谦端起酒杯,说:“东王大哥,我们喝酒,我敬您一杯,我们中国人有句诗“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不如意的事情就别想了,我们在此以酒话别,兄弟支持天各一方,相互思念,惟愿静候还有机会再相见!”

东王看着张谦,久久不说一句话。突然,他把酒杯使劲向桌子上一掷,酒杯被摔得粉碎!东王却兀自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笑,笑得是那样响亮,仿佛要把驿馆的房顶掀翻似的,吓得老板夫妇赶紧过来,站在门口,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这一笑,又是那样意味深长,仿佛把一段时间以来的抑郁的五脏六肺全部清洗干净似的!

张谦一惊,等东王笑过之后,问道:“东王大哥,你怎么啦?没事儿吧?”

两个王子看呆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小王子安都鲁吓得哇哇大哭!

东王慢慢又坐了下来,他说:“好啊,这是好事儿啊!”

张谦问道:“怎么又是好事儿啦?”

东王说:“我这次和你一块来的时候,心里还有许多不忍,峒王妃和西王没有一起跟着来,也没有来得及给大明皇帝准备礼物,就这样两手空空跟着你去见皇帝,到了大明,该有多么尴尬,还不如不去呢!”

张谦渐渐明白了,他问:“您的意思是?”

东王接着说道:“我们没有见到三宝太监的大宝船,很好啊!我们就可以回去之后好好筹备筹备,带着苏禄岛三王,带着我们最好的礼物去见大明皇帝,那该多有气派!”

张谦疑惑地问道:“原来不是不能去吗?西王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去,还要加害于我们,老王后舍不得您去,不允许您提一个去大明的字眼,如果能去,我们不早去了吗?还用等到现在来追三宝太监的船队?”

东王坚定地说:“不,这回不一样了,我已经想好了!你还是跟着我去苏禄岛,我们好好准备,一定要去大明,一定能去大明!”

张谦问:“真的吗?您真的想好了?”

东王斩钉截铁的说:“一定能去,我已经想好下一步的计策了!”

没等他说完,两个孩子已经欢呼起来,二王子温哈剌热烈地鼓掌,小王子安都鲁破涕为笑,跳起来欢呼,那尖叫声已经把整个驿馆的人都吵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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