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什么阵?怎么灭完一个又接着一个?时长老心中一慌,眼前幻术阵法气势绝不是是他灭了七星弧和三星矢阵法可以比拟的,光凭周围让他晃神间便身陷蔚蓝汪洋,就足以让他忌惮。幻术当中,时长老身子两侧远近都有各色奇鱼游弋,甚至脚底下七八丈处,遍布礁石,斑斓海藻缓缓蠕动,从各种海藻中漂浮出点点星星的物质,被几尾黑咕隆咚的隆头鱼抢食着,时长老胸口一闷,居然因无法呼吸空气而感到的窒息!
如此幻术,当真空前绝后!
而最让他心惊的,却不是宛如真实的海底场景,他转头向后望去的时候,司徒以松等人早已不在!迅疾隐晦神识四散激荡,都未能察觉到原本近在咫尺的同伴,更不用说幻云宫主了,此时漫漫汪洋,除了迥然一身的时长老,却无他人。
水龙一吟,天河倒倾,潺潺弱水,化而为洋,天地渺渺,重华盖天,渺矣,亡矣。
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偈语,原本惊动九霄的龙吟之声戛然而止,四周骤然安静下来,时长老蹙起了眉,神色间凝重无比,像是遇到了劲敌。
时间在时长老的忌惮中停滞着、消逝着,却没引来任何波涛汹涌,时长老恼羞成怒地哼了一声,这龙星阵,恐怕只是虚有其表的幻术阵,吓唬人罢了。
自以为识破了龙星阵的时长老顿时身子一纵,头顶上方的海水霎时分成两半,被生生地劈开一条空隙海浪,时长老身子化作动弹间游弋千里的飞鱼,只消片刻,上方海水折射下光彩迷离的阳光,时长老脸上一喜,神识警惕着四周随时可能出现的袭击,身子却胡作乌光,冲破海面。
就在他突破海面的那一瞬间,又是蓦然之语,仿若来自空谷幽鸣,飘渺无踪迹可寻,“没用的。”
似远似近的声音传入耳中,时长老几乎绷直了身体,这灵蛇岛实在是太怪异的,不说阵中又阵,一阵比一阵强的法阵,他沉浸半生的阵法造诣,连耳闻都未曾有过。
蓦然之语后并未出现任何突发情况,时长老心中一松,但当他看清自己突破华光折射的水面之后所处的境况,却骇得心神大跳!
眼前不仅没出现预料中海鸥鸣叫,咸咸海风的场景,甚至时长老往下看的时候,都没出现波涛莹莹的海面!
还是那片海,只不过更深了些。
时长老几乎要疯了,自己突破水面之后,居然还在海水包围之中,像是从一片海来到另一片海,而且现在所居的海里,光线更为黯淡,朝上看时,也不知上方那闪烁的光亮,是水面折射的日光,还是海鱼身上的光亮?
“时长老,您不是自诩阵法大家吗?怎么,遇到小女子这套上不了台面的阵法,倒是慌了?”不知隐蔽在哪的幻云微带笑意的语句在时长老耳边乍响,在他听来,这却是对他最为严重的侮辱、讽刺、嘲笑。
“哼,鼠目小辈,你能将本长老逼到这等程度,足以自傲了,既然如此,老夫也用不着敝自珍,受命吧!”时长老不知多久自己像现在如此认真过了,他伸手探入怀中。
……
而在幻云戏耍时长老的同时,司徒以松三人所面临的境况大抵与时长老雷同,只不过他们的场景都换了。
司徒以松身体周围虚空几团烈火焚烧,围着他身子滴溜溜地转动着,散发出来的炎炎火温将地下齐膝深的皑皑白雪融化成雪水,露出万年难化得冰层。
即使施法召出灵火的司徒以松还是忍不住冷颤地呼出一口冷气,他搓了搓手,重新打量起自己身处的万里冰封的天地,带着微妙弧度的穹顶倒挂着几片接连相接的白云,拼合起来足以遮了半边天,好像很沉重的样子,蠕动着的要坍崩下来,裹挟着一股让人沉抑之感。目光下移,这片冰雪飘零的大地地形倒是一马平川,从近到远望去,天地又垂落的鹅毛大雪相连,入眼的一切事物,皆为白色。
不过,形单影只的司徒以松玄色的甲胄却显得刺目异常。
“幻云,没有用的,就算你的阵法再玄奥,都是无法困住时长老的!”
司徒以松朝天吼道,但结果却引来一声喋喋诡笑:“司徒道友,死到临头,还是先股一股你的性命吧!”
在司徒以松面前的一片鹅毛大雪迷隆之处,胡仙问像揭开门帘一样揭开虚空走出,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人,何老!
司徒以松好笑道:“呵呵,你们以为,以二敌一,就能战胜我?”
胡仙问伸出一只手指摇了摇,道:“不,是杀了你,并将你炼化!”
司徒以松眼中寒光一颤,沉声道:“是幻云的命令?”
“是的!”
顿时,司徒以松露出惊容,好一会儿,他才苦笑了声。
“既然如此,那我用不着手下留情了。”从司徒以松身体周围飘落的雪花忽然被大风一卷,纷纷向四处散飞,光凭徒然间的气势,司徒以松脚下三丈以内,白雪无几,露出光秃秃的冰层!
……
“小蝶,乖,在这里待一会儿,幻云宫主不会伤害你的。”
以千留蝶身处的环境,却要比时长老等人好上千万倍,明媚阳光沐浴下的草场,几只牛羊在草原上稀有的几颗低矮灌木下,悠闲自在地啃食着肥嫩甘草,而千留蝶,此时正在树荫底下乘凉,她一副天真烂漫,脸颊两朵红云,一只色彩斑斓的珊瑚蝶在她身旁翩翩起舞,引诱着她不怠追赶着,发出银铃般碎响的声音。
……
而丁零,可就惨不忍睹了。
只见龙星阵幻化出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往上黑漆无亮,月亮、星辰仿佛都不属于这个世界,就算丁零手执飞剑,都未能微乎其微地将这片黑暗死寂的世界撕开一道小光缝!
丁零目光一凝,却不见眼前存在任何物体,他眉头一挑,干脆闭上了双目,神识霎时从他眉心处蜂拥而出。
“没用的,在这片永夜的领域中,不论肉眼、神识,都无法触碰到你身外的任何事物!”
明月夜悬浮在黑暗的帷幕之后,他四周通亮,在他面前是一层薄薄的纬纱,内中倒映着丁零的一举一动!
正如明月夜所说的,丁零的神识散出体外,顿时如泥牛入海,不但无法探测到四周的情况,反而比肉眼所观还要暗上许多的世界。
“哼,躲在暗处,是什么英雄行径?你,出来,可敢与我堂堂正正一战。”
明月夜道:“呵,那丁零道友可否想过,你逆龙窟以强欺弱,吞噬星月海众多小门小派,可有想过‘恃强凌弱’四字?”
“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弱小就该被灭!”
“那好,我就灭了你!”
被明月夜执着的幻棱镜反射出一道灵光,没入身前的纬纱中,重新睁开双眸的丁零瞳孔一颤,原本伸手还能隐约看到模糊轮廓的他有股错觉,自己失明了!
毫无准备的,他胸口的护体真气向内凹陷而下,闷哼一声,倒飞的丁零不知撞塌了多少断壁残垣,最后倒在尘土飞扬之中。
当丁零脸色如土地捂胸从尘土中站起时,明月夜宣判道:“下一击,震塌你的前胸。”
丁零顿时一惊,手上的冷光飞剑竖在身前,警惕着从前而来的袭击。
碰的一声。
丁零身子应声倒地,在地上摩擦出一道长达十余丈的长痕迹,期间撞翻的残石破木不胜枚数。他朝上的背部,衣袍黑焦了一大片,发出嗞嗞的蚀融声!
幸好丁零加重了护体真气的输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卑鄙。”
丁零一骨碌地爬起,身上原本华贵典美的衣袍早已面目全非,他骤然往身上一拍,脖子间红绳悬挂的粗犷质朴龟形玉佩忽然裂开,化作点点星光流转于丁零全身。
他背后又是一声轰响,永夜剑这次到没将他击飞,明月夜心神甚至颤动了几分。
明月夜惊呼道:“下品法宝!”
喋喋一笑,丁零道:“你的隐身之处我已寻到,小心了,明月夜!”
他居然知道杀他的是谁!
明月夜从未在丁零面前正式露过手,唯一一次还是助幻云宫主击退他们三人。
“以为身后有佘斯棠撑腰,就把自己看成无敌了吗?让你见识一下,天有多高。”
丁零狞笑说完,身子徒然从原地消失,明月夜顿时大惊,心底泛起一股不安。
“嘿,想什么呢?”骤然,丁零的声音在耳畔惊响,明月夜闻言身子一晃,在没有任何光亮的幻术世界中掀开门帘大小的帷幕,融入黑暗之中。
轰,明月夜前脚离开隐身之处,下一刻巨大的轰鸣声便从帷幕中传出,伴随着丁零喋喋的狰狞笑声,将笼罩在天地间的黑幕掀开,黑夜后的曙光华丽丽地从天洒落,露出被黑暗掩盖了的世界。
明月夜手执幻棱镜和永夜剑,立于一座残破宫殿的屋檐之上,抬手注视着上方虚空一处云纹波动。
“现在,你是否感觉到恐惧的降临了,后悔了吧,没想到我的修为居然是筑基后期,杀你,不过是抬抬手的事儿!”
丁零从波动的虚空中走出,看着下方一望无尽的宫殿废墟,这里曾经是多么的繁华恢弘,可惜此时已是断壁残垣,就像即将要步此后尘的明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