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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下河之难

是谁写的《太平清领书》张亮毫不知情,上学时也看过一些道教经典,整个东汉西汉都信奉道教的无为而治,至于这本书是谁写的,张亮隐约记得史载,最初是由琅琊郡方士于吉所得,又名《太平经》。经书是以易经玄学、老庄之道、阴阳五行以及儒家伦理之观念为骨,辅以传方术巫术、墨家之术、天文地理、医药养生等而成,内容非常繁杂。

而现在张亮手里这卷书简是《太平清领书》的丁部之十六卷的六罪十治诀部分,认为人应当“乐以养人”、“周穷救急”,天地间的一切财物都是天地中之气所生,应该属于公有,不应当被少数人独占,“或积财亿万,不肯救穷周急,使人饥寒而死,罪不除也,或身即坐,或流后生。”而这卷《太平清领书》讲究六罪十治,“助帝王治”,元气自然、道德仁义、礼文法武,完全是要求实行仁政,臣民尽忠事君,这和现在张角蛊惑的人民起义完全不搭杠,张亮想,这也许就是张角的一厢情愿或者是故意歪曲经义,达到自己代天之举的图谋找根据,就像所说的五行之说,汉为火德,火德将尽,土德大兴,是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张亮对此有些不屑,可百姓信呐。哎,愚民!张亮默叹道。

既然小姑娘刘钰识字,就把这卷竹简给了她,让她没事时打发时间,小姑娘接过后欢喜异常,每日诵读不辍,还天天在张亮身边读,害得张亮脑瓜子蒙蒙的。

当李大郎再次回来时已是六月底,这一次回来和往常不同,是被抬着回来的,浑身都是被监工的鞭打伤痕,伤势很重。下河村在邯郸城西南十里处,往西上游一里外是上河村,隔着对岸就能看到。再往前走两里是西岭,为太行余脉,山岭光秃秃都是石头,周围村落所用石头都是那里取得,而这也是离邯郸城最近的易于采石的地方,于是官府就在那里建一个采石场,用于邯郸城的建设,城墙修补等,并征辟附近村名,而同时被征辟的还有修路运送粮草的劳役,下河村十余户,家家都有被征辟的劳力。

李大郎本是很力胜之人,奈何石场无休止的驱使服役村民,每日休息不足三个时辰,本来是五日休一日,让这帮村民回家休息并带足口粮,而前几日有人传口信到村里,需要各家各户去送,李氏前日刚给李大郎送了五日干粮,回来后就在屋中暗自垂泪,活重活累倒也罢了,谁叫是劳役呢,可被如同猪狗喝来喝去的驱使不由得不心寒。现在李大郎竟因为在夜幕降临时有些看不清,滑落了一块切好的石头,被监工鞭抽棒打,正常在服役的没有不被抽打过的,可这次由于劳累一天,加上那监工用力很大,李大郎就不省人事,这不就被同村人抬回。

张亮自己的太平小生活过的是无忧无虑,可看到周遭村民的生活,这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下河村十七八户人家,有五六户的劳力在近五年里因服劳役而亡,几乎年年有,那五六户人家也必须继续服役,要么老人,要么妇人,前不久村西王伯因年事太高,死在石场,儿媳妇在儿子死后就跑了,现在一家人只余老伴和三四岁的孩子,一家人算是怎么的毁了。这还只是劳役,每年的苛捐杂税让张亮大开眼界。首先是田赋,按田地和人头缴,名三十税一,实什税五也,此外还有渡税,盐税,茶税,渔税,酒税,米税,算缗钱,甚至还征收人头税,税种繁多,百姓苦不堪言,让张亮大开眼界。

汉朝自建国以来,土地兼并日益严重,加上频繁发生的水旱等自然灾害,使得人民的生活日益贫困,豪强官宦世家大族之间的争夺政治权利,使得腐朽的东汉王朝统治更加黑暗,吏治愈益腐败。豪强地主土地兼并之风愈演愈烈,佃农或雇佣忍受极其残酷的剥削。

东汉末年有记载的农民起义达近百起,当时民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谚语:“小民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民不必可轻!”

然而统治阶级为了维护他们的统治地位,盲顾基层农民的利益述求,对起义的农民进行了极其严酷的镇压。百姓们苦有摆脱苦难的渴望却寻不到出路,只有祈求神灵的庇佑,于是黄巾起义的根源就这样很明了了。

张亮对自己分析成果暗暗自得,欣喜自己的聪明才智也不差嘛!

去探望一下李大郎这是应该的,于是张亮就进了李家正厅,一间有柴房三倍大小的茅屋。李大郎因为受到了官府监军的严重鞭笞,全身上下都是伤,同时石块砸到了脚上,骨头也有断裂。看到李大郎时他正光着上身坐在炕边,身上遍是鞭痕,不比自己当初轻多少,一条木凳撑着受伤的右腿,脚面肿的铮亮,看见张亮的到来,李大郎赶紧要站前来,张亮赶紧制止。李大郎是病号,张亮也是一个大闲人,俩人就这样东扯一句西掰一句聊了一个多时辰,无非就是村里琐事、道听途说。

直到太阳快下山,李氏和刘钰下地回来,小李郎和李大妹放马回来,两人才结束相互的扯皮。

“唉,这腿要是好不了了,这家也真的不敢说能保得住喽,一切就看天命了!”就在两人结束谈话,张亮要帮助劈柴时李大郎感慨道。

天命!张亮听的很是刺耳,古时的人们对自然不了解,神仙鬼怪之言论横行,自己可谓是来自文明的科学世界,可对于命运,从开始的嗤之以鼻,到现在半信半疑,如果没有天命,那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什么是天命?什么才叫天命?张亮默默地往屋后河边走,脑子里不停思索,是像自己所想的见证这个英雄辈出、豪情万丈、波澜壮阔的时代,做一个过客看客,还是需要自己做点什么。

自己来到这里,是要以过来人的眼光看待这一切,像再看电视连续剧,面对历史画卷,独自欣赏,把自己放在高高在上的位置?张亮斜靠在河边老树下,夕阳映在河里,波光粼粼,是梦是幻,张亮有些醉了,忘乎所以。

如果这是一副美丽画卷,张亮很愿意去陶醉,可一片乌云已经渐渐笼罩在下河村之上,危险正在来临,只是人们都没有察觉,家家炊烟升起,张亮也在沉醉。

突然靠近村北的老胡头家的狗狂吠起来,紧接着全村的狗都跟着叫了起来,张亮未醒;有人在狂呼,有人在呐喊,张亮未醒;有人在厮杀,有血腥,张亮未醒;有人在喊自己,张亮未醒;有人跑过来,张亮未醒;有人在摇自己,在拉自己,要把自己拉出这幅画,张亮总算醒了过来。

夕阳仍是那夕阳,只是又落了几分;河水还是那河水,没有一点变化;下河村还是下河村,只是完全变了样。很多官兵从北面用了过来,见人就砍,见屋就闯,见物就拿,红色夕阳映衬下,每个人眼里看到的都是红色红色,刺激着视线和神经,很是疯狂。大人小孩老人妇人,碰撞争执厮杀嚎叫,交织在一起,没有一丝安详平静,仿佛天堂掉进了地狱,张亮有些蒙了,不真实,一点都不真实。

小姑娘刘钰一手拖着背包,一手使劲拉着张亮的手,往河边小船的方向拽,张亮渐渐反应过来,这,这是官兵来洗劫下河村了,纵兵抢劫,这,这,张亮都不知该说些什么,赶紧取过刘钰手里包裹,反过来拖着她奔向渔船。

李氏和李大妹已经等在渔船上,待刘钰和张亮上船后发现李大郎和小李郎还没有过来,就忙问道:“老大哥呢?”

李氏也是有些着急,道:“官兵不知道怎么杀了过来,本来我们都要赶到船这边来,可是孩子一声不吭就往隔壁小胡家驴槽跑,说是马还在那,要牵过来,我夫君没有拉住他,就赶紧追了过去。”

张亮一听,暗道,不好!二话不说,取出包裹内元碧戟,随手抓起一只撑篙,就跳下了船,边跑边把戟头和撑篙连在一块,“你们先等着,我去去就来,你们小心点。”声音已经渐远。

张亮脚下生风,一口气从小胡家后墙跃了进去,看到眼前一幕,怒不可遏,小胡在石场劳役,家之余胡母和十五六的弟弟,可现在胡母已经惨死在厨房门口,胡弟也倒在院中不停抽搐,眼看也是不行了,驴圈旁李大郎父子倒在地上已没了动静,李大郎前后各中了几枪,身体已成窟窿,死死抱着儿子,小李郎更是身首分离。而此刻两个官兵模样的人正在驴圈中一人牵马,另一人正在解驴的缰绳。

张亮看见这一幕,心在滴血,四条人命就在自己眼前,金刚怒目,愤怒的脸顿时扭曲成暴怒的老虎,狠狠咬牙道:“贼子,找死!”提起手中长戟就冲向驴圈中二人。

那两个官兵听声瞅来,发现了张亮,还没有反应过来,牵马之人就被张亮一戟扫中前胸,登时毙命,另一人欲拿兵刃,还没摸到身体便被张亮长戟刺穿,一击毙命。小胡家屋里冲出一人,看见张亮后,挥刀砍了过来,张亮也不犹豫,长戟回撤横扫,直接腰斩。

张亮连杀三人,心中之火不但没有浇灭,反而越燃越烈,翻身骑上马,提戟驱马就往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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