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中天的时候,叶飘零终于将二人的尸体埋了起来,又发了好一会儿呆,才随着二人一起顺着绳子爬上悬崖。
现在灵鹫宫也不过是过了几个时辰,与昨晚的喜气洋洋相比,却是另外的一个极端。
獒堂的人给众宾客解读后,这伙被灵鹫宫下毒两次的人们在感念无极宫的同时,也终于发飙了一样在各种想法子破坏,灵鹫宫所有可以看到和碰到的事物,几乎都被遭了毒手。
那些紫衣侍女们,逃跑的逃跑,被杀的被杀,到处都是硝烟弥漫,杀声连天,仙气渺渺的灵鹫宫成了血腥冲天的屠宰场。
叶飘零面露不忍,看着这从小长大的地方被人们毁成这样,到底是感触良多。姬无忧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仿佛本就该这样的。
凤栖桐走在鲜血和尸体之间,忽然有些虚飘,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她自己。她为了覆灭灵鹫宫,为了泄愤,或者是为了***湖上无极宫控制不了的江湖势力,她用了计。虽然不过是顺水推舟,可到底是一己私利。死了几百的无辜生命了吧?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不能倒退,退了,就是害了自己,害了身边的亲人。
凤栖桐等人当天就下了山,回到了左家。
叶飘零的情绪依旧很低落,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连晚饭都没吃。姬无忧倒是还好,小声的在和凤栖桐讨论着什么。最郁闷的要数墨天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无奈,只好回房休息养伤。
第二天凤栖桐等人就打道回府了,姬无忧并没有和众人一路,而是留在了叶飘零身边,过几天要去他所居住的穷山去看看。墨天佑身上带着伤,自然也是养好伤才走。
既然不着急赶路了,凤栖桐便边走边考察沿途的无极宫、封过东宫势力和左家情况,足足走了有二十天,才算是回到京城云王府。
她吸取两次教训,这次走的时候留下了白晨和江亭等不少会武的,所以,虽然走了一个多月,云王府里荷香院依旧风平浪静。唯一不太好的,只怕就数珊瑚了,这段时间,她陆陆续续折磨死了十一个男奴。
听着灵珊叽叽喳喳的说着这段时间的事情,凤栖桐有些感叹,看来,是该和珊瑚聊一聊了。
她当然还是要先去一趟书房,瞧了这段时间姬乘风和昱铮处理的无极宫事物,井井有条,大为放心。又和姬乘风讨论了一些事情,这才起身去了珊瑚的院子。
珊瑚后来搬进了西院的一个两进的小院子,种着些海棠花,倒是雅致,只是从屋子里传出的惨叫声有些破坏了院子的情调。院子里的奴仆不少,粗粗一看有十几个,一水的男孩子,打听了一下,竟然都是新买来的。
下人听她自报家门,都显得有些惊慌失措,更有一个跌跌撞撞的跑进里院去禀报,剩下的几个,也噤若寒蝉。不禁皱眉,这里的气氛,实在是与西院的和谐融洽格格不入。
她刚要进入后院,却被两个守门的男奴拦下了,说是珊瑚说过,未经禀报,任何人都不许进入。凤栖桐忍无可忍,踢开跪着的两人,直接冲了进去。
里园不小,可内力深厚的她还是一下子就知道珊瑚所在的屋子。箭步上前,猛地推开了大白天紧闭的房门,屋内的情形,简直让她气炸肺了。
刚刚来禀告的男孩在地上跪着,收拾地面上乱七八糟的痕迹,珊瑚慌乱的在藏起一杆烟枪,墙边的邢架上绑着两个鲜血淋漓的年轻男孩,看样子奄奄一息了,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诡异的味道。
珊瑚措不及防,将手里的烟枪藏在榻下,瞧着凤栖桐的眼神有些心虚的躲闪,嘴里道:“姐姐回来了?”
凤栖桐压着怒火,命人将这里打扫干净,又将邢架上的两个男孩带去治疗。全部收拾停当了,才遣退所有人,关上了房门。
珊瑚自知理亏,声音很是怯懦的叫了一声姐姐,话音未落,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凤栖桐几乎的咬着牙道:“疯够了没有?视人命如草芥,整日放浪形骸,如今竟然还抽上鸦片了,无法无天了你?”
珊瑚被打的有点愣,好半天才抬起眼神空洞的独眼,似是在看她,又好像不是,语气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我恨他们,也恨我自己。姐姐未经历,不知晓其中滋味。”
凤栖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重重吐出,冷声道:“人的一辈子,如果只是沉迷于过去无法自拔,那么,不如早死早超生。”
珊瑚苦笑道:“姐姐以为我没有想过死吗?”她露出自己的一节手臂,上面有不少深深的疤痕,显然是自杀留下的。“每次自杀都被人发现救起,次次都死不成。”
凤栖桐忽然觉得自己可笑,为什么会心疼这样的人,而且还认了义妹!一个人如果真心想死,定然会找一个别人发现不了的地方,选择决绝的死法。而眼前的这个女孩,明显是在用自杀的法子来换取别人的注意力或者说,是同情。这样的女孩,真的配做自己的妹妹?
犹记得当时她被那些家丁侮辱,她不哭不闹,坚定的说自己要习武,要变坚强。如今不过是过了几天小姐的日子,就把之前的豪言壮志都忘了?就堕落了?
凤栖桐忽然问道:“你武功学的怎么样了?”
珊瑚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后来徐青就跟着姐姐走了,也没有什么人来教我武功了。”
凤栖桐看着眼前狡辩的可怜女子,心理微微摇头,她没再说什么,缓缓起身离去。
之后,这个叫铜新苑的院子被彻底封了,没有人知道珊瑚小姐去了哪里,只是铜新苑的那些男奴被充作了西院的杂工奴隶。
二十多年后,远在千里之外的梁州呈清庵,新上任的主持是位独眼的尼姑,据说,这位大师随身的念珠是珊瑚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