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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徐暮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记忆中的少年,站在窗边静静看向外面的侧影,长久以来幻化成为她内心中的一帧老旧图片,每看一次便心痛一次,直到让她无法呼吸。以往种种,点点滴滴皆到心间,萦绕不去。如今她在周诚笙的臂膀之下可以觅得片刻安稳,要是有一天,他离开了自己,那又该怎么办?她想起那一天周诚笙的奶奶过来问她的话,他是家中独子,父亲早逝,老人家们定然不愿意看到他一个人孤苦伶仃,他将来......终究是要娶别人的。真要是到了那一天,无论她再舍不得,恐怕也要离开的。可是,他又该怎么办呢?以前她以为只要自己离开了,便能换得周诚笙从此平安喜乐,事实上,这些年来,他又有那一刻不是沉溺在浓重的、几乎可以将他整个人淹没的寂寞中?那样的诚笙,让她放心不下,也让她心疼不已。她的少年,她最爱的人,怎么能,这么的,不快乐?

天边飘来最后一抹晚霞,出现在城市的上空,周诚笙从自己面前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向外望去,那抹橘红色从窗子外面飘进来,倒映进他的眸子中,让他的双眸有了一种别样的神采。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指针已经指到了六点,在外面工作的何秋迪走进来,将资料放在他的桌子上,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BOSS,怎么还不去接徐小姐啊?”这样一问,让他找不到什么借口来回答,若说吵架,他们好得很,和往常任何时候一样,可是要说真的一点事情都没有,那为什么,他此刻宁愿坐在这里看渐逝的夕阳,也不愿意去面对徐暮凝?周诚笙顿了顿,答道,“她今晚上加班,让我晚点过去。”何秋迪何等聪明,一下子就猜到周诚笙说的假话。可是即使是假话,她也不方便拆穿。这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她大概也猜到了,只是终归是别人的私事,她一个外人,又是下属,不方便插言,只是笑了笑,轻松地对周诚笙说道,“那BOSS你就慢等吧,我先走了哦。”周诚笙垂了垂眼睛,算是应答,她朝周诚笙道了再见,便退了出去,走的时候还不忘细心地给他关好门。

偌大的办公室中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好像这些年来,从来都是他一个人一样,一个人吃饭,一个睡觉,一个人上街,一个人养一条狗,一个人参加宴会,甚至,甚至连说话,都是一个人对着镜子慢慢张口,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这么多年,他已经忘记了,忘记了两个人在一起是怎样的。午夜梦回,伸手触摸到身边的那一片空寂冰冷,仿佛连胸腔中的那颗心也一并冷了下去——他早已经忘记了温暖的感觉。

而这一次,他再次在人流之中,找到她,他想要和她在一起,除了她之外,谁也不想。他以为他握住的便是整个温暖的源泉,可是谁又能告诉他,这温暖是一生的拥有,还是片刻的暂缓?那这片刻过后,他又该怎样?许多年前,也是这样的下午,淡淡的日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子里,若放在往常,他会抽出时间和徐暮凝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看书和杂志,有的时候也看电影,生活悠闲。可是这一天,和以往所有的时候都不一样了,他听见徐暮凝在卧室里乒乒乓乓地收拾东西的声音,他们不是要远行,而是她一个人,要从他的生活中脱离出去,再也不回来了。他想转过头去看看她,理智上面告诉她,一旦徐暮凝今日离开,他恐怕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到她了。可是,他又不愿意,一向冷静的他不愿意面对,那个陪着他度过了这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的人,就这样离开了。他不知道自己当时用了多大力气才将那张信用卡从兜里拿出来,对现在的他来讲,那笔钱是不多,但是对当时的他来说,却是他两年的工资。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当初是怎么对她开的口,只觉得那个时候声音喑哑得仿佛要哑掉一般,他嘱咐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要小心,和以前任何时候一样,仿佛她只是出去经历一场旅行。可是谁又知道,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中又经历了怎样的迂回曲折?

那个时候,他将信用卡递到她面前,连手指都被他太用力而压得发白,他害怕自己一旦放松,手就会忍不住颤抖,将自己内心的不甘和痛苦暴露出来,让她连离开都离开得不放心。信用卡递到她面前,她却迟迟没有接,他早就猜到了,以她的性格,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都将钱分得很清楚,要走了又怎么会再拿?

他不由分说地将信用卡塞到她手中,没有多余的话,因为这个时候,他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了。面前的女孩子,还带着少女般的懵懂,可是眼中却又有着无限的决绝,她用上齿咬了咬下唇,终于仰起头,盯着他说,“周诚笙,我讨厌你,我再也不要看到你。”那是她一贯的说话方式,往常都是用来和他撒娇的,如今却是用来与他诀别。

周诚笙只觉自己快要溺死在回忆的长河中了,他挣扎着,却难以挣脱。许多年前那个淡淡的黄昏,却成为他永久的梦魇。

放在桌上的电话振动了起来,仿佛被人从梦中惊醒一般,周诚笙猛地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转移到了桌子上。看到亮起来的那个是已经刻到心底的那个名字,不知为什么,心中顿觉一暖,他伸出手来拿起电话,按下了接听键,那边立刻传来徐暮凝糯糯中却又带着几分干脆的声音,“喂?诚笙?”周诚笙顿了顿,答道,“是我。”几乎不用去看就可以想到电话那头的人此刻微微上扬的唇角,只听她说道,“我下班了,你在哪儿啊?”周诚笙握住电话的手紧了紧,淡淡答道,“我马上过来,你等我。”仿佛一个承诺般,听到她轻轻应了一声,周诚笙立刻抓起随手扔在桌子上的钥匙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车子从洪流当中缓缓驶出来,远远地就看到站在写字楼下面的徐暮凝,初春的阳光给她的背影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好似很多年以前一样。周诚笙觉得自己的心一半被放在火里煎熬,另一半却被放在冰水里冷冻,一时之间,竟说不上什么感觉。看到他,徐暮凝立刻小跑着过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她回过头来,朝他浅浅地笑了笑,仿佛带来了整个春天的温暖,周诚笙心中突然一动,伸出手来将她紧紧地拥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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