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警察局做完笔录之后,我感到了长通的医院。易年已经脱离了危险,但是还在昏迷之中,躺在一间狭小的病房里面。白鹏守在他身旁。见我来了,急忙站起身。我示意他安静,然后来到走廊上。
白鹏急匆匆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的胳膊又是怎么受伤的?”
我坐在医院走廊里那冰凉的塑料椅子上,把事情的经过向白鹏说了一遍。白鹏听罢,长大了嘴巴,诧异地问道:“那个东西是什么?”
“是癔。”我说道。
“癔?”白鹏眨了眨眼睛。
我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道:“你有没有听过这样的事?说一个人的性格在一夜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电视里经常有这种事吧,原本温柔的丈夫开始无缘无故地殴打自己的妻子,品学兼优的学生开始沉溺于网络游戏之类的。”
“好像是有吧……”白鹏说道。
“这是常有的事。”我说道,“其实大部分的人,心智被一种东西占据了。”
“就是那个怪物?”白鹏诧异地问道,“那个怪物究竟是什么啊?”
“癔。”我说道,“癔是一种不存在于我们世界的生物,它们属于地府,是一种很卑微的存在。它们终日就像是老鼠一样躲在暗处,被地府所不齿。但是它们却很容易来到阳世,入侵人们的灵魂,控制他们的心智。它们最喜欢的食物,就是人的理智。所以,那些可怜的人们才会性格大变,甚至做出一些在外人开来很不合常理的举动。”
“就像易年的继父?”白鹏低声问道。
我点了点头,然后透过病房的窗户看了看里面昏睡中的易年,心里格外的不好受。
第二天,易年醒了,但是身体还是很虚弱。我让他留在医院继续观察一段时间,并嘱咐白鹏好好照顾这个病患,然后向白鹏要来了那户人家的地址,便独自一人前往夔县。
夔县离长通不远,坐了五个小时的大巴就到了。下车后我按照地址找到了那户人家,并说明来意。家里的长者急忙抓着我的胳膊把我拖进屋子里。我下意识地抓紧裤腰带问你们想干嘛,家里的主人叹了口气,也不说,就让我进里面的卧室。我走进那昏暗的卧室,却发现床上直挺挺地躺着一个七八岁大小的孩子。我皱了皱眉头,便问孩子的父母是怎么回事。孩子的妈妈叹了口气,一边哭一边把事情的原委向我解释了一番。
原来,前几天他们一家人回老家探亲,孩子小没去过乡下,就和几个同龄的亲戚家的孩子整天的在外面玩。家人看孩子玩的开心,也就没多说什么。
但是走的那天就出事了。明明是晚上的汽车,但是到了黄昏的时候,孩子也没回来。家里人就开始着急的找了起来。最后,在房子的后院找到了呆坐在井边的儿子。孩子整个人就像是变了一样,目光呆滞,面色无神,别人问什么也不回答,只是愣愣的盯着前面,整个人像是脱了魂一样。
回到城里之后,孩子的父母找了许多医生来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一个老人对他的父母说,这孩子可能是玩的太疯了,把魂儿给丢了。孩子父母一听,都快吓傻了,急忙四处托人打听有没有了解这方面的人,然后就通过白鹏找到了我。
我听了女人声泪俱下的讲述,又看了看那什么表情都没有的孩子,叹了口气,对女人说:“这种情况,就只能喊魂了。你把孩子经常穿的衣服找一件给我,然后把你们家里对着你们上次去的老家方向的那间屋子收拾出来,把孩子放进去就行。”
女人听了之后,急忙准备了起来。我则出去在夔县转了一大圈,到了傍晚的时候,我回到孩子的家,他的母亲马上递过来一件孩子之前经常穿的小棉袄。我接过衣服,问那女人道:“孩子的小名叫什么?”
女人一愣,回答道:“孩子的小名儿叫小宝。”
我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这一个礼拜,我每天晚上都会来。记住,在午夜十二点的时候,点一支蜡烛在小宝的房门口,房间里其余的灯都要关掉,记住了吗?”
孩子的父母连忙点头,开始准备了起来。到了午夜十二点,孩子的妈妈点了一根蜡烛放在房子西屋的门口,然后关掉了所有的灯。我拿着那件小棉袄走到西屋的门口,接着蜡烛微弱的光,我看到孩子直挺挺的躺在里面的床上,两眼呆滞的盯着天花板。我叹了一口气,然后举起孩子穿过的那件小棉袄,低声喊道:“小宝......快回来吧......小宝......快回来吧......你的家人想你啊......”
我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在这阴暗的房间里面却显得异常的阴森,甚至连我自己听了都感觉到一阵阵的脊背发凉。但是,我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一声接着一声的喊道。孩子的父母不明就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有些不安的看着这边。
我是在半夜一点的时候离开的小宝家,离开之前我嘱咐小宝的父母,这几天里不可以和小宝说话,只能按时给他东西吃给他水喝,而且切记不能让他离开这个房间。小宝的妈妈听罢,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不住的点头。我熄灭了蜡烛,便离开了小宝家。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每天晚上都重复着同样的事情,就是拿着小宝的那件小棉袄,站在他的门口一声接着一声的喊着那句同样的话。说实话,喊得我嗓子都快哑了。终于,在第七天的晚上,我从半夜十二点喊到了一点,当一点的钟声敲响的时候,我急忙让小宝的妈妈找来一个盆,将那件棉袄用那蜡烛的火焰点燃了。令所有人都感到诧异的是,那件棉袄竟然一下子就着了,而且烧的非常的快,不一会的功夫,一件棉袄就化成了灰烬。而就在这时,房间里面突然传来了小宝的哭声。我示意孩子的父母可已经去了,小宝的妈妈一下子冲了进去,抱着孩子开始大哭起来。小宝似乎刚从梦中醒了过来,一边哭一边对他的妈妈说道:“妈妈我还以为你们不要我了呢......你们把我一个人扔在老家的后院......这几天我可害怕了!”
孩子的父亲握着我的手,一个劲儿的说着谢谢,同时也表达了他的不解。孩子已经回家好几天了,为什么他说家人会把他扔在老家的后院呢?
我清了清已经快呀喊哑了的嗓子,给孩子的父母解释了整个事情的缘由。人都有三魂七魄,小孩子魂魄的根基不稳,容易受到情感波动的冲击。加上小宝可能是天生体质弱,撒开欢儿的玩耍就让他三魂七魄中主宰意识那一魂——爽灵散在了孩子最后玩耍的地方,所以孩子整个人就变得呆滞了。而要想让孩子恢复之前那样,就必须要喊魂。小棉袄是孩子经常穿的衣服,上面留有孩子的印记,用蜡烛做引,将孩子迷失的那一魂引回来,就达到了喊魂的目的。
听了我的解释,孩子的家人顿时长舒一口气,对我不停的道谢。我只能说这是我应该做的,然后收了一笔不小的报酬之后就离开了孩子的家。说实话,我有些替那孩子感到一丝的悲哀。我这几天也从侧面了解了一下,那孩子平时就被父母管得严严的,报了一大堆的补习班,也没有玩的时间。还不容易回了一次老家,才有机会甩开膀子玩,结果还玩出了悲剧。
我赶在最后一班大巴回到了长通。回去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我急匆匆地赶到医院,易年的状态已经恢复了许多。见我回去了,他冲我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我什么都没说,只是走到他的床边,用力地揉了揉他的头发,然后来到走廊上,点燃一支烟,默默地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