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帆看得明白,稍稍一侧身,就躲过了。而长凳飞向后厨与前厅之间的隔板上,隔板早已砸出了个大窟窿。
狄帆抬头看时,只见:一人身高五尺有余,年在四十一二,头裹红巾,面色颇黑,上唇留着大八字胡,下巴留着一连胡,眼睛眯成一条缝,直打转的,身着略旧铠甲,里面衬着粗布衣物,脚穿带土黑靴,他姓丁,名杰,字长生,乃是摩尼教火部天马卫的第一千夫长。
丁杰的后面跟着十来个官样打扮的人,正气势汹汹而来。丁杰一行人刚走进东升小店,就将长凳狠狠得往里面砸去。店内的路人早已夺路而逃,只有三位武林人士还在用餐,狄帆也就近坐下。
丁杰一站稳,就拍拍衣服,抖抖铠甲,双脚又跳了跳。一阵阵浓浓的尘土从他身上泻下,借着大门外的大风,将前厅弄得灰蒙蒙的。
王小久早就迎了上去,陪着笑脸,说:“几位官爷,需要点什么?”
丁杰并不答话,一直弹着身上的尘土。他的一个随从叫石小二的,站到前面来,推了王小久一下,喝道:“有什么好吃的尽管上来,我们丁爷还要赶路呢。”
王小久差点摔倒,忙去了后厨,又给狄帆使了脸色,示意他不要插手。不多久,王小久和王小妹就端上来了一桌好菜。
石小二说:“赶紧去拿些碎银来,我们爷路上好使。”
王小妹气不过,说:“给你们好酒好菜上来,白吃白喝也就算了,还要盘缠,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石小二也没生气,继续说:“少废话,赶紧去拿,没工夫跟你啰嗦,否则连你也得跟我们一起赶路。”说话间,石小二便伸出右手来,直往王小妹的脸上而去。
丁杰欲出手制止,狄帆也站起身来。突然一人拍案而起,拿起一个酒杯,掷向石小二,正中他的手腕,又说:“好个混账恶徒,光天化日之下,骗吃骗喝,勒索钱财,还调戏人家小妹妹,看本姑娘怎么教训你!”
狄帆回头看时:身材高挑,二十来岁,百来束小马尾辫,浓眉大眼,肤色油黄,耳朵挂着一对碧绿耳坠,一身淡绿绸缎,手提长剑,与戚蓝儿一般美。此人姓马,名茜,字长虹,是大马镖局总镖头马德龙的女儿。见丁杰弹尘土的时候,马茜就来气了,早想出手教训他们,好在身旁的二人拦下。此二人是马溪和马先了。
马茜左边一人,身高五尺三,年方二十六,头戴嵌玉紫金冠,头发乌黑明亮,眉头紧锁,一脸凶态,略显疲惫,身着白色绸缎,左手紧握剑鞘,右手早已拔出大剑。此人姓马,名溪,字如端,是马德龙的义子,大马镖局的第一副总镖头。
马茜右边一人,身高五尺有余,年方二十五,头裹白巾,黑发过肩,脸面稍瘦,一身怒气,身着蓝白绸缎,左手握剑,右手按着桌子。此人姓马,名先,字如常,是马德龙的徒弟,大马镖局的第二副总镖头。
石小二右手疼得要命,厉声说:“好个爱管闲事的美人儿,兄弟们上!”
话音刚落,王氏父女退到一旁,慌忙溜去了后厨。十来个人一拥而上,不到十个回合,就全部被马氏三人打倒在地。
丁杰本欲制止石小二的,却见自家弟兄全部败下阵来,只好拿起大刀,冲着马家三人而去,厮杀起来。丁杰本来就不想跟他们三人打架,只是碍于颜面才出手,故未战而先败了三分,而且是以一敌三,又兼马家三人得马德龙教导,于是没到五十回合,丁杰就被打倒在地。马溪并不放过,提剑刺向丁杰的心窝。
狄帆见状,立马夹起一根筷子,掷去,救下了丁杰,说:“得饶人处且饶人,虽然有罪,也罪不至死,何故赶尽杀绝呢?”
马溪说道:“你是何人?”
狄帆抱拳施礼,说:“路人,行路之人。”
马溪并未收剑,说:“敢管我们的事,定是跟这帮恶人一伙的,看剑!”
马先拦下了,又对马溪耳边说了些话,他就收手了。见丁杰等人想乘隙开溜,狄帆装作手滑的样子,单手碰了一下竹筒。只见一根筷子飞射出去,瞬间竖直插在丁杰的黑靴上,精准穿过他的脚趾之间。众人皆惊。
丁杰无可奈何,只好止住了脚步,说:“要杀便杀,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狄帆笑道:“我要杀你,又何故救你。敢问军爷贵姓?”
丁杰挺起胸膛,抱拳,说:“在下丁杰,摩尼教天马卫的一个千夫长。”
狄帆见丁杰理直气壮的样子,说:“听说贵教的毋董两位先生一向提倡人人平等,不掠百姓,如今你们这帮后来人却是这样行事,不丢脸吗?真该让他们直接杀了你。”
“前方吃紧,我们只是要些便饭,并无恶意,索取钱财是小石子干的。”丁杰缩回身子,有些理亏,指着石小二,说话也没了底气。
狄帆觉得好笑,说:“不尽然吧,上梁不正下梁歪。一进门就砸东西,是大丈夫所为吗?如果没有你的默许,他敢吗?而且你们要的只是便饭吗?好,就算是便饭,难道是店家应该的吗?”
见狄帆一连四问,且句句在理,丁杰哑口无言,跪倒在地,说:“得少侠一席话,丁某三生有幸,日后定约束好兄弟们,在此发誓,决不再为所欲为。今日之事,错在我们,一切照价赔偿。若日后这店中有事,我等兄弟当全力维护。敢问少侠高名?”
狄帆灵机一动,说:“在下火凡。”丁杰再拜,起身,放下银子,欲要离去。
狄帆说:“回来,这一桌饭菜,你们也付了钱的,吃了再走不迟。”丁杰一行人虽然不好意思,也是饥饿难耐,便坐下大吃起来。
一旁的马茜看在眼里,连连拍手叫好,说:“火少侠比我们高明多了,刚才我大哥失礼,还望火少侠见谅。”马溪和马先也忙着赔礼,狄帆还礼。
四人便多聊了一会,马茜自觉与狄帆投缘,便说起镖局的祸事来,三人要去老城避难。狄帆这才知道他们是大马镖局血案的幸存者,也知道他们三人不是去找钱万贯就是去找党在兴,便问:“你们那趟押的是什么镖啊?竟遭如此大祸!”
三人面面相觑,都说不知道。
狄帆诧异,便说:“万事不由人,还请三位节哀。我相信凶手一定会有报应的,你们镖局的血案很快能够真相大白的。”
三人惊疑,略表谢意就出了东升小店,直奔老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