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号哨位]
廖成先觉得身上有跳蚤，肯定有很多跳蚤，要不然身上怎么这样痒。“你给我看看。我身上有跳蚤，你给我看看。”他坐在洞内。如果邹旺泉能帮他搔一背，就能把洞外晒太阳的邹旺泉骗进来。
“哪里会有跳蚤？”邹旺泉说，“你衣服都不穿，怎么会有跳蚤？”
“狗不穿衣服，可是狗身上最容易长跳蚤。”
呵呵，邹旺泉居说他皮肤上没有跳蚤。这么说，可能跳蚤在皮肉里面。这皮肉里面的跳蚤还不好捉呢。
“外面的太阳非常好！”邹旺泉说，“你也出来吧？”
“瞧你问得有多傻。太阳怎么有好不好的？”
邹旺泉走了进来，把子弹头做的十字架放在廖成先眼前。
“别开玩笑，邹旺泉。”廖成先说。
“嘿。”邹旺泉说。他把脸凑到廖成先脸前，仔细地端详。
“不认识？”廖成先说。
“嗯。”邹旺泉说。
“不准再出去了。”廖成先说，“这是我们的哨位。”
“可你刚才也想出去，我拉都拉不住你。”
他刚才一定要出去，拉都拉不住？“没这回事。”廖成先说，“我做过的事，我是想得起来的。”
廖成先突然就听到敌人要打炮了。他听到了他们装炮弹的声音。有人在他的耳边说，他们要打炮了。
“邹旺泉，我们把旁边那些装满泥石的编织袋搬过来，把这‘门槛’垒高。”廖成先催促。
“为什么？”邹旺泉说。
为什么？不是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吗？也许廖成先能做一个太阳放在山洞里。那样，邹旺泉就不可能偷鸡摸那样到洞外晒太阳了……不，真的，我不骗你，我们连长在犯大错误。快要下阵地的时候，更应该强调部队遵守战场纪律，不能到哨洞外面晒太阳，绝对不能！廖成先把枪倚在岩壁上，弯着腰，搬起那前几天装好的一个“沙包”。它们一共有六袋，能把洞口垒到一米半高。这样，即使有炮弹在洞口爆炸，也不大可能再有弹片飞进来，伤着他和邹旺泉……熊样儿的韩延庆连长这会儿在哪儿？他怎么不下命令，不准全连的官兵到哨洞外面晒太阳？他难道没有发现我们的兵擅自出来晒太阳？我们连长一定疯了……
不能晒太阳？谁说的？军队的《条令》《条例》规定他们不能晒太阳吗？哈哈哈，他到底在什么地方、什么地方、什么地方？你们哪个能告诉他吗？
在家里，她说。
对，在家里，他们在家里。只有在家里，才能这样晒太阳。可是，敌军要打炮了，要打大炮了。廖成先可以断定。他们不在家里。
“邹旺泉！”廖成先说。他还在想，他已经没有时间向邹旺泉这哨员解释，敌军要打炮了。敌军装炮弹的声音，廖成先听得清清楚楚。你们以为敌军也有很多兵和他们一样偷偷地跑到哨洞外晒太阳是正常的吗？你们信，廖成先不信。敌军是在诱骗他们，肯定，廖成先敢肯定。他没法同你们说清楚。他说得再多，你们也不相信。他听到而且看到敌军炮兵正在装炮弹。无数的炮弹就要向他们飞过来了。
邹旺泉摇着头，还是过来帮他抬。把洞口几乎堵住后，廖成先双手扳在“沙包”上，利用上面的空间往外望。
“邹旺泉，”廖成先说，“你给连长，不，给阵地长打个电话，不能让我们的兵在哨洞外面晒太阳。你就说，这是22号哨位的哨长廖成先的建议……”
“这一打电话，全连都知道了，这是串联电话！”
“那你就给全连下通知吧。”
邹旺泉转到廖成先侧面，伸过头来，瞧着，审视着。“哨长，廖大哨长，你又想当连长还是想当指导员了？指导员倒是下山了，位置空在那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