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焚心之痛令侍卫们惨叫着倒地翻腾,顷刻间竹林里一片乌烟瘴气,人们的哀号之声不绝于耳!
金樟一时慌了手脚,但仍然强忍着慌张捂紧口鼻奔至马车旁对车内的人说道:“宫主,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快些离开!”
说罢翻身跳上马车狠抽了一下马肚子,马儿受到痛打,惊叫一声,扬蹄便向前奔去,但突然。
“唰唰”两支飞镖破风而来,狠狠钉在马的两只膝盖上面,马儿一声惨嚎,扑跪在地!
马车猝不及防直直向一边摔去!
金樟纵身向前跃开,在地上滚了一圈爬起身来眼睁睁看着命悬一线的马车,他焦急伸出手想喊出声,却只听“轰”的一声马车爆炸开来!
炸出的木条、木框呈波纹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四周横飞出去!
带着满腔怒气!带着重重杀气!
随即不远处的四周丛林中传出一声声闷哼,继而身体倒地的声音,沉闷又厚重。
紫霞轻轻跳下光秃秃只剩一块木板的马车,双手相互拂了拂衣袖,似乎上面有不洁的东西。
金樟如释重负的伏在地上露出笑容,心想宫主到底是宫主,情形这般凶险还能如此镇定自若。
紫霞走到不明所以尚坐在木板上逗弄怀中兔子的白衣少年身边,语气温柔:“你且坐在这里不要乱动,过会儿待一切稳定了我们再赶路。”
那少年却是头也不抬,似没听见一样垂头揪扯着兔耳朵,一副痴傻的样子。
紫霞也不多说,她转过身来,面上的柔和倏然不见,一股肃杀之气在面容上逐渐凝聚。
此时竹林中的毒气已经散尽,夜幕低垂,清冷的林中暮色更显诡谲。
她悄悄握紧了剑柄,对着四周幽深的丛林喝道:“天都要黑了,大家也已打到了这个份儿上,还不想出来好来个速战速决吗?!”
言毕,四周一片寂静,许久不见动静。
金樟怒火中烧正欲开口叱骂,却只见面前黑影疾速晃动,竟看不清体形轮廓,他不由深吸一口气提起了戒备。这些人,全是一等一的高手。
眨眼间,黑衣人已形成一个圈将玉泉宫一行人包围在中间。
来人共有十一个,个个手执钢刀,黑纱蒙面,只露一双眼睛在暮色中闪着精悍的光芒,身形矫捷如燕,劲道沉厚如豹。
容不得多想,容不得多说,为首的黑衣人身形稍矮偏胖,他作了一个“冲”的手势,刹那间银光辉辉、寒芒交映,包围圈骤然缩小,剑气咄咄逼人!
紫霞“铿!”拔起剑来,一个反身向前身体柔韧如柳,及腰秀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下一刻,剑刃已然呼啸而过划破了迎面抡刀砍来的黑衣人的咽喉,鲜血喷涌而出,一股温热的血腥之气弥漫在青翠的竹林间……
一旁刚结束了一个敌人的金樟暗吃了一惊。如此见血封喉、一招毙命的杀人手段,身为无血堂堂主的他心想:若宫主非宫主身份,一定是个适合当杀手的人才。
一片混战。
为首的那个黑衣人步步逼向在木板上同兔子玩耍正起劲的白衣少年,在杀掉了最后一个挡路的玉泉宫侍卫之后,他邪恶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意味,随即纵身一跃一剑向着少年狠命刺去!
金樟大惊!
紫霞大惊!
在他们都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唤少年的时刻,那柄长剑犹如离弦之箭直刺少年胸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剑刃在离少年胸膛一寸的地方停止了。
两根手指稳稳夹住了凌空飞来的剑刃,力道甚大,黑衣人拼了力气也刺不下去,不由大惊失色,急忙使劲向后拔去,却是也拔不出来。
黑衣人突然心虚了起来。
少年抬首看向局促慌张的黑衣人。
木仰??!
黑衣人倒抽一口凉气。中计了!
紫霞、金樟相视一笑。很成功。
木仰对着黑衣人俏皮地笑:“怎么?见到木爷爷我这么惊喜连话都不会说了吗?”
说罢笑意不改,两指加紧了力道猛一翻转。
黑衣人拧拗不过被迫放开了手,剑由木仰指间反推过来,黑衣人被剑柄击中,如一滩烂泥摔倒在地。
木仰纵身跳下木板对着紫霞、金樟抱拳:“让宫主、金堂主身先士卒一路护在下周全,在下惭愧难当。”
金樟大笑:“小木堂主,你想的倒美!你以为今日这一战之后,宫主与我还会再护你吗!”
木仰挠头,不好意思的憨笑。
紫霞轻笑,随即一阵忧虑,计划终究还是败露,那么,莫寒那里就也会变得危险起来了……
剑气!好强的剑气!
木仰的笑脸瞬间僵硬,变成了极度的惊愕。
寒光乍现!杀气逼人!冷风骤起!
一个黑衣人不知如何从天而降,倾斜着飞身而来,挥刀奋力砍向紫霞的后脑!
“宫主小心!”木仰大喊!
紫霞感受到了背后袭来的杀意,她立即回身,然而那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却只让她看到那迎面向自己脸上劈来的刀尖!无暇躲闪!无法逃避!
那样的一瞬间,长剑汇聚在她的眼球中,凝聚成一个小黑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一刻,仿佛所有的人都不存在了,这世上所有的声音都没有了,只有一个人。
那人一袭黑色大氅,在烈烈寒风中肆意张扬,桀骜不驯的长发散落肩头,被风吹乱了,迷了眼睛,眼角似乎有泪……
独孤岳,你在哪儿……
死亡,原来这么容易,只是顷刻间……
许久,没有想象中的剧痛,没有血腥的味道,没有人喊,没有人哭……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睁开眼,看到了不可置信的一幕。
两个黑衣人打得难分难解,其余的黑衣人面面相觑,面露疑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两个在较量的昏天暗地的黑衣人,一个精悍有力,有着刚健的体魄,高深莫测的武功,刀刀狠辣,手中之刀所到之处,非断即残,好不残忍!
另一个身宽体胖,虽在身高上不占优势,但恰好准确地利用了这点,防守自如,如此这般打了若干回合,竟能毫发无伤,可见这人功夫也是了得。
难不成,方才就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自己?
百思不得其解,莫紫霞也深感困惑。这可真是奇了……
精悍的黑衣人显然因为稍微矮胖的黑衣人阻止了自己杀害目标而极度愤恨,在打斗了几个回合之后,对着周围愣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的手下怒吼:“还不快去杀了她!”
回过神来,杀手们方才想起这次的任务,于是以极快的速度齐刷刷亮出手中钢刀,向着莫紫霞奔去。
杀戮声,伴随着浓重的血腥气弥散开来……
两个黑衣人依然打得火热朝天,莫紫霞这边更是乒乒乓乓热闹非凡。
然而,这些黑衣人训练有素,绝非庸人之辈,不仅会配合着进行阵型变换,还时不时的使出些暗器出来,令紫霞三人防不胜防。
终于在结束了四个黑衣人之后,除了还在一边打得起劲的两个,面前还余四个了。
紫霞冷笑:那就解决干净吧。
金樟与木仰皆心领神会,一左一右护卫着紫霞向前,正要进行最后一个回合的搏斗。
只见四个杀手彼此间递了个眼神,之后,四人一同扯掉上衣。
只见这些人浑身嵌满了大大小小的针筒,密密麻麻,恐怖又恶心。可是,这正是暗器藏身的所在!
刹那间,针筒里的银针白花花的往外涌,犹如下起了漫天雪丝。
银针来势汹汹,泛着夺命的寒光,直朝紫霞三人射去!
左支右挡,银针“噼里啪啦”落了一地,然而四个黑衣人分别在四个方位,更多的银针又紧逼上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紫霞、金樟与木仰背对背极力抵挡着,却被逼近了死角,无法冲出去!
经过了数次劫难偷袭,莫非,这次注定要葬身于此了么?
一个黑衣人应声而倒,另一个黑衣人吐血身亡。
第三个第四个黑衣人意识到出现了状况,不约而同停止了攻击,看向背后突袭的来源。
那是一个头带钢盔面罩的人,一身黑甲在惨淡的星光下发出夺目的光芒,犹如沙场归来的嗜血修罗。
紫霞连同金樟、木仰俱吃了一惊。这是……什么人?
仅余的两个黑衣人抡起钢刀,发狂般的冲了上去。
面具人遥遥伸出手,像是在呼唤着谁从远处走来。他的指尖触摸到了冰冷的刀刃。紫霞的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这个人在干什么?他不要命了?。
随着杀手不住向前冲刺,面具人的手指顺着刀面瞬间滑到了刀柄。手指用力,紧紧捏住杀手手腕上的动脉血管。杀手面上青筋暴现,面目苍白,大汗淋漓。
血脉被封,难以忍受的痛苦啊!
面具人手指轻轻一弹,一道妖娆的血雾以一条优美的弧线划出。杀手被重重甩了出去,抽搐了几下,便不动弹了。
另一个杀手面露惧色,颤颤巍巍权衡半天,最终崩溃地惨叫一声,无比惊恐的声音回荡在这个诡异血腥的夜晚,之后便欲夺路而逃。
面具人静静地看他跑了几步,便瞪大了眼睛,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一柄刀不知何时已飞来,贯穿心脏。
好残忍的杀人手段!
另外打斗的两个黑衣人终于意识到了现实。刺杀没成,反倒全军覆没了!
他们停止了内战,一同同仇敌忾了起来。目标是那面具人!
眼看二人要逼近过来,面具人眸子幽深,暗暗握紧了双拳,杀人的味道。杀气。
莫紫霞在这一刻突然回过神来。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就在两个杀手即将要靠近面具人的时候,她来不及多想,挥起手中长剑,汇聚了毕生的武功与内力,拼命将二人刺向面具人的钢刀挑开。
“铛!”钢刀落地!
莫紫霞被气流冲击得反弹到地上,猝不及防吐出一口鲜血来!
面具人大惊,几欲奔上前去,但忍了忍,终究没动。
金樟与木仰见状,赶忙冲上去,一人扶起她来,一人给她灌输真气。
紫霞艰难地抬起头,对着两个黑衣人有气无力地说道:“快走,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黑衣人震了一惊,暗自揣摩了紫霞的话,便一步步后退,越来越快,终于转身弃逃。
面具人似有不甘,抬脚便欲追去,没走两步,却迈不开步子。
紫霞死死拽住了他的衣角!
“放他……一次……”
眼中似有不忍,疼惜的眼神中,满是她,她的笑,她的泪,如一盏明亮的灯火,照着他心中最美好的路途……
看着他终于听从了,她才放下心来,安心的睡去了……
太华山。玉溪宫。
寒夜生冷如千年寒冰包裹着的一块生铁。
大厅里灯火辉煌,琉璃盏闪耀着白晃晃的光芒,将整个空荡荡的大厅映照得亮如白昼。
厅内的大理石圆桌旁坐着一个独自饮酒的青年人。
曳地的长袍光滑精致,由上等的衣料制成,说不出的名贵。
白璧无瑕的玲珑玉石酒杯,通体洁净,纤尘不染。
他手捧酽酽美酒,直愣愣地看向那杯中的红波荡漾,一抹寒光在眼中若不醉若现。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回响在空旷的大厅内,刺耳的沉重。
“糊涂!糊涂啊!你竟然阻止平川杀莫紫霞!”说话的是位老人,胡须满腮,两鬓斑白,双目炯炯有神,他气急败坏地指着品酒的莫连诀大吼。
莫连诀倒也不慌不忙,他将手中的美酒慢慢喝的见了底才抬头看那位恨得咬牙切齿的叶庄主。
“我没杀了杨平川已经算是给足你面子了。”他看着眼前身板硬朗刚健的前辈,眼中充满了鄙夷。
杨平川是红叶山庄的大弟子,身手不凡却为人冷血无情,如同行尸走肉没有任何喜怒哀乐的情感,只知死命效忠于叶知秋。
“你?!……”叶知秋恼羞成怒却又奈何不得,遂重重“唉”了一声,一拂袖坐在对面的凳子上。
“连诀,报杀父之仇一直是你的夙愿,而且为达这个目的你已在玉泉宫忍辱负重了这么多年,今天好不容易有了可以杀了莫紫霞的良机,你为何竟这般心慈手软起来?”威逼不过,叶知秋开始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我是说过要杀了莫求傲与莫寒,但我何时说过要杀她了?”莫连诀怒瞪他,眼中几乎要迸出火苗来。
“玉泉宫宫主若是死了,那整个玉泉宫不就落到你手上了吗?到时……”
“我对这些没兴趣,”莫连诀不耐烦地打断叶知秋口中的重重诱惑,“若是放在以前或许这些还对我有很大的诱惑力,但现在已经没有了,再大的权利、再高的地位、包括再多的金钱全都是个屁!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留它何用?!”
在四年前没将莫家斩草除根时他还对玉泉宫这块宝贝怀有私吞之心,但这四年以来他渐渐看淡了权利金钱。
因为,他发现了更珍贵的东西,尤其是那人离开之后的这些日子里,他突然更加深深地意识到自己所渴望的、追求的,是另一件东西。
“这么说……你惟一想得到的,就是莫紫霞了?”
莫连诀不语。
“红颜祸水啊!历来那么多的教训还不够么?!”叶知秋恨铁不成钢地提高了嗓音。
“若非男人不成器,红颜永远不可能成为祸水!此等欲加之罪放在女人身上岂不是太荒唐了吗?”
“你还知道什么叫荒唐?!连收养了你十年的莫求傲你都能狠下心去,到头来却要毁在一个女人身上,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仇我一定会报,莫求傲该死,父债子偿莫寒也得去陪葬。但这一切都与紫霞无关,”说到紫霞,莫连诀放缓了语气,目光变得空前深远绵长起来。
“他是我见过的最美好的女子,是她给了我希望,让我枯井般的生命又变得温暖起来,使我感到自己不是孤单的无可救药……”
“可你杀了她爹害了她弟,她爱的是独孤岳,而你又是她名义上的大哥,拿出这三条中的任何一条来,你们都不可能在一起。”叶知秋看了一眼出神的莫连诀,似有鄙夷之色。
“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同样地,除了我,谁也休想动她,如果有人再起害她之心,我也绝不会放过那个人!”他看向叶知秋,眼神凌厉。
叶知秋一时语塞。
半晌,他愤怒地站起身,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莫连诀重又倾起酒壶细细斟起酒来,右手上的翠玉扳指闪闪发光。
侯在大门外的杨平川见叶知秋负手忿忿地走了出来,面上怒意未消。
他快步迎上去,毫无表情的喊声“师父!”
“从现在起,全力追杀莫寒,务必要在冬至前解决掉,莫紫霞暂且不要动,日后再提。”叶知秋丝毫不放慢往外走的步子,语气十二分的愤恨与不情愿。
杨平川快步跟在身后不多说话,听到叶知秋的吩咐,只垂首道声:“是!”
灯火通明的大厅内,莫连诀口里含着酒,脸上绽开一丝冷冷的笑意。
叶知秋是个明白人,他想。
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现在若起了内讧,结果两败俱伤不说反而会误了大事。
因为,真正在觊觎玉泉宫这块宝地的,真正在贪图权利、地位、金钱的,真正怀有野心、图谋不轨的,是他,叶知秋。
厅内又恢复了冷清。
气派奢华的陈列摆设在冰凉的空气里孤芳自赏着。
房子再大却不是家,金钱再多也买不到快乐,这,就是寂寞。
莫连诀仰头饮尽杯中酒,白胖的脸上浮现出难言的落寞。
秋高气爽。
万里无云的蓝天洁净得如一汪碧波荡漾的湖水。
不时有南归的雁阵变换着队形从上面翩翩飞过,间或传来几声长鸣,在寂静的深秋里嘹亮动听。
地面上是一支缓缓行进的队伍。
一辆精致的马车在周围一群统一深灰装束的铁骑侍卫中显得尤为抢眼。
队伍里除了单调的“哒哒哒”的马蹄声以及马车的车轮发出的“吱呀吱呀”的聒噪的响声外,再无其他任何动静。
侍卫们个个腰佩长剑或钢刀,双目炯炯,竖耳凝神,处于高度戒备当中。
正在大家井然有序地前进的当儿,忽听高空上大雁一声高亢的嘶鸣声划破了整个天空乃至整个大地的平静。
为首的侍卫耳根一动,不详的预感袭来,他郑重高扬起左手示意身后的队伍停下,侍卫们立即拔剑弩张起来。
果然不出所料,从四周的山石、树木、草丛后面“啾啾。”飞出一片团状物件直瞄向中间一群人射出!
“不好!是迷雾弹!”在侍卫们还没采取措施急急赶车离开之时,四面八方顷刻间涌来一群手执钢刀的黑衣蒙面人,不由分说挥刀即向队伍杀去!
一时间,喊杀声、兵戈碰撞声、惨叫声填充了原本寂静无声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