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怡在柴昭然办公室的窗前,双眼无神的看着窗外发呆,直到柴昭然唤回她的神游。
“思怡,好久不见了。”
她转过身,“是啊,好久不见了,新年快乐。”
“呵呵,新年快乐啊。”说着递一个红包给她,“呐,专门给你准备的。”
“谢谢。”
柴昭然看了看她,说道:“怎么啦?看着很憔悴啊。”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勉强笑了笑,“有吗?”
“是啊,瘦了一圈呢。”柴昭然实际求是地说道。
周思怡笑了笑,转了话题,“去年的年终报告我已经发你邮箱了。”
“哦,好,我待会儿看看。”柴昭然边说边打开了电脑,无意间抬头,余光瞟到周思怡有些为难的神情,“怎么啦?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周思怡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年终报告后面,有我的辞职信。”
柴昭然猛然抬起头来,颇为惊讶地说:“辞职?好端端的,干嘛突然辞职啊?我这里可离不开你。”
“我会等新的经理上任之后,做完交接再走。”说着顿了顿,“阿昭,真的很抱歉,也很谢谢你这几年对我们母子的照顾,但是我有我的理由,你不要再问了。”
柴昭然寻思着打量她,“你别把话说得这么绝啊,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能帮上的我一定不推辞。”
她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帮我已经够多了,但是这件事谁也帮不了我。”
柴昭然蹙蹙眉头,不再追问下去,转而说道:“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先回趟老家,休息几天,再做打算。”
柴昭然迟疑了一下,说道:“这样吧,辞职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我放你两个月假,你回去好好休息,等你休息好了,什么时候想回来上班,就回来,AY永远等你。”
“阿昭,我……”
柴昭然摆摆手打断她,“好啦,这几年你几乎没休过年假,就当这次是一次性全补给你,今天就开始休吧。”说着抱起笔记本电脑,“年度报告我回去再看,你放心休假,等你回来了我再走。”说完也不给她反悔的机会,就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周思怡跟到门口,见他飞快离开的背影,也只得欲言又止。
在柴昭然结婚之前,一直都是他自己在管理餐厅,直到他结婚之后,因为要经常去看望在美国留学的新婚妻子,便将周思怡提了起来,将餐厅全权交由她打理。好在前两年周思怡跟他学了不少,突然接手虽有些措手不及,但她接手的这一年时间,餐厅也被她经营得井井有条,业绩也是略有上升。因而,一开始柴昭然还会多少过问一些,后来也就渐渐不再插手。对于他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人,他自然舍不得就这么放她走。
周思怡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因而她在离职书中写得清清楚楚,离开AY之后,绝对不会进入市区餐饮行业的任何其他单位。
对于一手培养她的老板,她心里非常感激,若非迫不得已,她自然不会轻易离开,毕竟AY是她离开学校之后的第一份长久工作,AY不仅是她的工作,也是她的事业,是她的生活。但是眼下的情形,她却是不得不离开,不仅仅是对一个母亲的承诺,也是为了让自己死心,让那人死心。尽管这个决定让她只是想想都心痛不已。
这天下班的时候,她原本想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但想着离开这里之后或许也没有用得着的地方,便也就没收拾。跟交接班的员工开会,柴昭然也参加了,告诉大家她休长假的消息,将她手头的工作交接给柴昭然。明显感觉到大家一肚子疑惑,但碍于柴昭然在场,也没人敢质疑。
“好了,都散了,各自去忙吧。”柴昭然摆摆手,大家各自散去。他拍拍周思怡的肩膀,“好好休息,别多想。”说完便走开了,谢红瞅准时机赶紧过来把她拉到一旁休息室,关上门,低声说道:“大家面前肯定不好说,怎么突然要休长假?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周思怡勉强笑了笑,“没有,就是有点累了,想休息一段时间。”
谢红探询似的看着她,“真没事?”
“真没事,别多想,我不在的时候,你多留个心眼,楼上楼下多帮衬着。”
谢红点点头,终究还是不太相信,“咦,那你准备休多久啊?”
周思怡眸中一滞,“可能两三个月吧。”
“这么久啊,回老家吗?”
“还没想好,也许会出去走走。”
谢红了然的点点头,“你这几年除了家里就是餐厅,出去玩玩也好,但是可别把心玩野了,早点回来。”
她淡淡笑了笑,却没再接下去,只是说:“快去忙吧。”
周思佳看见短信的时候,还在给学生上课,心头猛然一惊,赶紧安排了学生自习,便出了教室。在校门口,远远的看见周思怡在朝她招手,她一路小跑过去,“你怎么突然跑来了?”说着看向她身后的行李箱,焦急地拉起她的手:“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球球呢?”
这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妹妹突然来访,还是带着行李来的,这叫她怎能不担心。但周思怡却云淡风轻的笑了笑,说道:“我辞职了。”
“辞职?”
“嘘,你小点声,这里是学校,不怕影响你人民教师的形象啊?”
周思佳长长吸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递给她,“先回家等我,我下课就过来。”说完无奈的叹了口气,摇着头离开了。
听完妹妹的故事,一向最淡定的周思佳也淡定不下来了。
“这才是你离职的原因?他妈妈要你离开他儿子,你就辞掉工作卖掉房子,躲得远远的?”
周思怡垂下眼睑,没有答话,周思佳继续说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怎么这么容易就缴械投降,以前那个敢爱敢恨,敢争敢抢的周思怡去哪儿了?”
她突然抬起头,“我不是没有争取过,七年前,我那么坚信不疑的捍卫自己的爱情,可结果呢?结果我像个傻瓜一样被人扫地出门,连自己的父母都不肯认我。我已经不是七年前的那个我了。”她几乎是哽咽着说完这段话。
周思佳倒是被她说得一怔,微不可察的叹息一声,挪到她旁边,语气也放软了些,“怎么这样的事尽让你给遇上了。”
她吸吸鼻子,苦笑了一下,说道:“也许这就是命吧。”
“呸呸呸,什么命不命的,我可不信这些。”周思佳赶紧说道,“今后打算怎么办?球球还得上学吧。”
“你帮我打听一下,这边的小学转学的情况。明天我会先出去找工作,县城新区那边新开了不少餐厅茶楼,希望有适合的工作。”
周思佳看着妹妹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便说道:“你真不打算回去了?”
周思怡沉默了两秒钟,说道:“等我找到房子,马上就搬出去。”
“搬哪儿去啊?不准备回爸妈家了?”周思佳没好气地说道。
她沉默着,没答话,周思佳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既然打算搬回来常住,离爸妈家这么近,迟早会见面的,你不可能每次见到他们都绕道走吧,他们是父母,又不是仇人。”
周思怡却苦涩的笑了笑,“是啊,我的亲生父母,七年前,在我无路可走的时候,要和我断绝关系。姐,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周思佳迟疑着,站起身来,“这件事情,爸一直不让我告诉你,却没想到你和爸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僵。”
周思怡蹙眉,“你在说什么?什么事情?”
周思佳再次在她身边坐下,这次似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说道:“七年前,那天你从医院回到家里,发现爸妈都没在家,就收拾行李离开了家,这一走,就是七年。其实,那天爸从医院出来之后,去了市里……”
周父被不听话的女儿气得够呛,向来严厉的他当场就撂下了狠话,出了医院之后,立即就后悔了,他气啊,气的不仅仅是女儿,更气那个让女儿受苦的男人。他找大女儿问到那个男人的名字,只身去了女儿的学校,在学校辗转问到华新宇的住址。
周思佳从回忆里回过神来,“爸问我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你和华新宇的事,想着你们感情那么好,迟早也会告诉家里,所以爸爸问我的时候,我就告诉他了,当时也没多想。”
周思怡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是说,爸爸去找华新宇了?”
她点点头,“听说他见到的是华新宇的母亲,他母亲说咱爸是讹钱的,给了爸爸一笔钱,把爸爸赶了出来。爸爸把钱全部丢在他家门口,被气得心脏病发作,还好母亲一直跟着他,才及时救了他。爸爸这几年一直心脏不好,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周思怡听完,久久的沉浸在震惊里不能回过神来,自己一直以来以为的真相,竟是这样的么?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任性么?从头到尾,不称职的都只是自己而已。
“其实,你刚走那会儿,我也才工作不久,工资不高,打给你的那些钱里,有很多都是爸爸给的,当初妈妈去找你们,也是爸爸要她去的。妈妈这些年夹在你和爸爸之间,一直过得很为难。”
“为,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周思怡的眼里已然泛起泪花。
“爸不让我说,他没能替你出这口气,一直都很内疚。”
周思怡垂下头,终于哭出声来,周思佳轻抚着妹妹的肩膀安抚着,“回家吧,爸妈见你回来,肯定会很高兴。”
姐妹俩一起回家的时候,可把周妈高兴坏了,忙不迭的把她们迎进屋里,“怎么没提前说一声就回来了?家里菜都没有。”
周思怡挽着母亲的肩膀,“就是想回来了,不欢迎啊?”
周母高兴的拍着她的手背说道:“欢迎欢迎,当然欢迎了。你们先坐会儿,我去买菜。”
周思佳赶紧拉住母亲,“诶诶诶,妈,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家里有什么就做什么呗。”说着朝书房的方向看了看,“爸呢?”
“你爸,估计又下棋去了。”周母边说边用余光瞟了瞟周思怡,但她并没有多少反应。
“还是在老年活动中心吗?”周思怡突然的提问倒是让周母微愣,有多少年她没问过和他父亲有关的任何事情了。
“嗯,是啊,他没事就爱去那里找人下棋。”
周思怡迟疑了一下,站起身来,“姐,你帮妈做饭吧,我去叫爸爸回来。”说着便转身出了门,留下身后的母亲瞠目结舌,半天才回过神来,“思怡怎么?”
周思佳笑了笑,“她都知道了。”
周母了然的点点头,“但愿这次能化解他们父女之间的误会。”
周思佳挽了母亲,“会的,别担心了,我们快去做饭吧,等他们回来就有饭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