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
吴雨珊拿着钱走出来帮客人买烟，劈面看见光着膀子的欣言站在马路上，心里有点诧异，刚要上去打招呼，又看见旁边站着两个夹着公文包的人，她见欣言手抱着，隐约能看见欣言手上戴着手铐，心里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欣言也看见了吴雨珊，非常难为情，把脸转向了一边，回头却看见显梦正跟唐建华和小朱站在不远处的阴暗地方，欣言有点慌了，生怕显梦几个做出出格的事来。马上把手从衣服里伸出来对显梦几个使劲的摆了摆，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两个人，示意他们赶紧走。显梦几个像是没看见欣言的手势一样，就站在不远去看着欣言这边的动静。
吴雨珊买完烟快步走回店里，把东西往她姐姐手里一塞，坐在旁边凳子上，一会儿竟然掉了眼泪。吴雨珊的姐姐吴清莲见吴雨珊坐在那儿哭了起来，马上走了过来：“雨珊，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没事，都是姐姐不好，让你干这干那的，太累就回去休息。”
“不是。欣言在外面，光着膀子，手上好像还带着手铐呢。”吴雨珊使劲的摇摇头说。
“啊？有这种事？”吴清莲赶紧走到外面看了看，果然看见欣言光着膀子站在路边上。旁边还有两个夹着公文包的男人和一个穿着体面的女人。她马上认出来了。
“段立群，你过来。”吴清莲马上走回店里，冲着不远处自己的老公段立群没好气的喊。
“怎么了？”段立群走了过来，看见吴雨珊坐在那儿哭，有点奇怪。
“你不是跟复兴派出所的人很熟吗?雨珊一个很好的朋友被复兴派出所抓了，就走那儿，呐，金洪山老婆也在，你去看看什么情况？”吴清莲看见自己妹妹在哭，也不顾老公的面子，直接对自己老公指使到。
“什么朋友？还哭的这么伤心？”段立群还是没明白，他其实也非常喜欢这个姨妹，又勤快，又懂事，帮了自己不少忙。
“雨珊喜欢那个男孩子，很喜欢。”吴清莲没好气的对段立群说。
“我靠，早说嘛。那个男孩子叫什么名字？”段立群哈哈笑了起来问吴清莲。
“喻欣言。”吴清莲说。
“哦，我知道这个男孩子，以前听海哥说过。听说挺仗义。现在不是跟着金洪山吗？好像跟杨峰搞的很厉害，上次在前面打架的就是喻欣言他们跟海哥以前的小弟，安生他们几个。没事，雨珊你别哭了，跟他们熟的不行。我马上去看看什么情况。”段立群看着自己姨妹哭的梨花带雨的样子，有点心疼，又觉得很好笑，他拿了包烟，朝彭健行两个走去。
“健行，宗光，怎么在这儿？”段立群走了过去，远远的就打了招呼。看见山嫂在，又叫了声嫂子，把烟拆开递了过去。
“你不好好开店，跑到这儿干嘛？”危宗光见是段立群，马上笑了起来，接过他递过来的烟。
“看见你们俩在这儿，就出来打了招呼。怎么，到了这儿不到我店里坐坐？”段立群看了欣言一眼说。
“今天不去了。办事呢，带这小子回所里。”危宗光指了指欣言说。
“没什么大事吧？”段立群问。
“这个年纪的小子能有什么大事？就是打群架。”危宗光说。
“到我店里坐吧。马路上人来人往的，不好看。再说了，这小子我认识，我以为是大事呢，要是大事就不敢拦你们。”段立群说。
“哎呀，走吧。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这有什么好犹豫的。”段立群见两个人有点犹豫，直接说破了，又对山嫂使了个眼色。
山嫂马上就明白过来了：“这样也行，洪山一会儿过来之后，我让他直接到立群的店里找你们吧，他应该快到了，我就在这儿等他吧。”
两个人心里都明白，欣言今天他可以带走，可是如果带走了，不但得罪了金洪山，还会得罪段立群，他们都是私交很好的朋友，如果传出去，那可实在是不太好。想到这儿，也就半推半就的跟着段立群走进了店里。
几个人坐了下来，吴雨珊看着欣言走路一拐一拐的样子，哭的更厉害了，吴清莲赶紧安慰了一下吴雨珊，又一人弄了一杯刨冰送了过去：“健行，宗光，天气热，先吃点刨冰解解暑。”说完把手里的东西放了下来，又陪着吴雨珊坐在一起。
“宗光，把他的手铐打开吧，放心，人跑了你找我。”段立群看见欣言的样子，笑着对危宗光说。
危宗光看了彭健行一眼，彭健行拿起手铐钥匙，把欣言的手铐打开了。欣言用力的甩了甩手，活动了下手腕子，又低着头不说话。
“现在的小子，不好好读书，就知道打架。不过现在想想，我们读书的时候不也是一样。”段立群笑着对危宗光说。
“我们那个时候怎么着也不会像这帮小子一样，什么事都干。”危宗光有点郁闷的说。
“其实都一样，年代不一样而已。”段立群说，就在几个人闲聊的功夫，山哥带着山嫂和龙哥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个黑袋子。山哥跟几个人打了个招呼，也坐了下来。
“吃饭了没？”山哥问危宗光他们。
“吃什么鬼饭？听说这小子住你家里，就直接过来了，上次问你你都不说。”危宗光有点生气的对山哥说。
“哎呀，当时压根没想那么多。你还说，直接到我家拿人，你提前打个电话，我带他去你那边办了不就行了，你们到底是警察，你还不知道我的脾气，怎么着也不会让你们为难呀。”山哥笑着说：“要不晚饭当宵夜？就在这儿喝一杯，反正你们现在也是下班时间，没什么关系。”
“你怎么说怎么好吧。跟你客气你回头又得说我做了个小官就摆架子。”危宗光说。
“那行。增林，洪山，吃饭的事我来安排吧，你别那么看着我，是在我店里。”段立群说：“很久没聚到这么齐了。我就弄点我们喜欢吃的，在我店里吃，这样行吧？”
“那就听你的。”龙哥站了起来笑着说：“妈的，好久没痛痛快快的喝一次酒了。”
“宗光，咱们都是多年的朋友，说话直来直去，你也别往心里去。欣言这事就这里办了得了，这点小事，就当是给我们三个人的面子。”山哥说。
“哎呀，还三个人的面子，光你一个人我就够呛了。”危宗光也笑了起来，顿时一桌子人都笑了起来。彭健行从包里掏出笔来：“危队，要不就在这儿做个笔录吧？”
“你看着办吧。”危宗光瞟了彭健行一眼说：“快点就行。”
彭健行把欣言叫到另一边，询问了一下欣言在复兴中学打架的事，笔录写完，让欣言看看，欣言接了过去，笔录上写的内容把欣言他们打架的事写成了对方挑衅之后欣言几个被迫还击云云，欣言看着有点好笑，但是都心知肚明，拿起笔来签了自己的名字，盖了个指印。
“我就想不明白，怎么你们对这小子这么好？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好过？”危宗光现在放松了下来，气也消了，笑着说。
“这小子是块读书的料子，在西安交通大学附属的学校里读书，他现在跟他老爸闹的挺僵，我还是想劝他回学校读书，是块好料子，浪费了可惜。”山哥看着不远去的欣言说。
“我说呢。怎么一个小混混床上都是书。不过这小子我看着也喜欢，看起来挺有骨气。”危宗光瞄了不远处的欣言说：“希望他对得起你今天的这份心意。”
“不说这事了。朋友从外地回来，带了几条好烟，舍不得抽，给你们留着呢。本来是要送过去的，没想到今天你正好过来了，先说好啊，别扯，不是什么贿赂，我们几个扯多了没意思。”山哥说完把手边的黑袋子递给危宗光。
危宗光看了看山哥几个，把烟接了过去看了看，拆开几个人平均分掉了。
彭健行把流程上的事搞定了，带着欣言走了出来，山哥看着欣言说：“欣言，今天你得谢谢他们这么给面子，你得好好喝几杯。”
“知道，山哥，虽然酒量不好，但一定会喝的，我喝倒为止。”欣言说。
“这就对了，喝倒为止。”龙哥说。
欣言看了看吴雨珊，吴雨珊看起来心情好了很多，看见欣言看着她，对欣言羞涩的笑笑，欣言对她挥了挥手腕子，算是打了招呼。
这一夜，欣言又喝的烂醉。欣言后来才知道，原来吴雨珊的姐夫段立群，在君山县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物。如果不是吴雨珊的那场泪水，欣言还真不好说后面的事情，虽然山哥可以很快把他弄出来，但至少会留个案底在那儿，因为到底在派出所做的笔录跟在外面做的笔录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所以这次的事件，既是侥幸也是万幸，日后欣言正是这两个人的网开一面，让欣言在接受了相对轻微的惩罚之后，决定独自离开。
这次事情后的第三天，显梦几个来山哥这儿，见欣言正在看书，张嘴笑道：“那天我们真是运气好，要不是你能喝水，估计全部都进去了。”
“去你妈的，会不会说人话？”欣言听见显梦这么说，马上把书放了下来，笑着骂了显梦一句。
“别生气啊。欣言，跟你开玩笑的，怎么样，脚还疼吗？”华挺走过来，拿起欣言的书翻了翻问欣言。
“脚没事啊。想明天去拆线呢。”欣言说。
“没事就好，一会儿曹建明要过来，他在楼下买烟。”显梦说。
“哦。”欣言随口应了句，他心里确实不知道应不应该阻止显梦几个过去，因为欣言总觉得这事不对劲，可他又说服不了显梦他们。
曹建明满面春风的走了进来，一进门，甩给每人一包烟：“自己抽啊，免得发烟，麻烦。”曹建明豪气的说。
“曹老板就是不一样哈。”欣言接过烟，言语间有点揶揄的味道。
“什么呀，大家都是兄弟，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钱的事嘛。”曹建明没听出来欣言话里的意思，满不在乎的说。
“你那边的事怎么样了？”显梦问曹建明。
“正要说这事呢。耽误了两天，昨天去了我叔叔那儿，我跟他好说歹说，他非要给我爸，后来真把我搞火了，给了他一个耳光，我跟他说如果这个钱他不给我，我天天到他工地上闹，看他怎么做事，我到底是他侄子，他不会怎么样的，放心吧，非常安全。”曹建明得意的说。
“你打了你叔叔一个耳光？是不是你亲叔？”欣言听见曹建明这么说，心里就更不相信了，他还在心里自己给曹建明找理由，这个家伙，就知道吹牛。
“怕什么？我才不管那么多呢。欠我家的钱凭什么不给？”曹建明说。
欣言无奈的笑笑，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竟然无言以对。
“你他妈真牛逼，要是换作我我肯定是不敢的，对了，什么时候去？”显梦可不管那么多，他显得很兴奋。
“我叔叔说两万块钱不是小数字，他需要筹措一下，让我明天下午晚点过去拿。”曹建明得意的说。
“那去那些人？”安生也凑了过来问。
“无所谓了，反正有钱大家一起花，显梦你说谁去就谁去吧。听你的。”曹建明说。
正好山哥和龙哥进来，听见几个人正在说这事，把鞋子一甩，赤着脚走了进来问显梦：“准备干什么去啊？”
显梦把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山哥看了几个人一眼，又盯着曹建明看了几秒，沉吟了一下说：“我跟你们一起去吧。钱你们自己分，我不要你们的，明天我事也不多，就当是到市区里玩，开我的昌河去，坐的人多，增林你去不去？”
“你说去就去呗，我没什么意见。”龙哥坐在沙发上，正要准备泡茶，听见山哥问，回了一句。
“那就这样决定吧。山哥、龙哥、我、曹建明、安生、华挺、小朱去拿钱，欣言。你脚伤还没好，就别去了。”显梦看着欣言说。
“华挺、小朱你们俩别去了，我去吧。”欣言面无表情的说。
小朱和华挺看着欣言，刚才还听的很兴奋，听见欣言这么说，笑容僵在了脸上，脸色慢慢的黑了下来，他俩嘴上虽然没说，可是欣言能明显的感觉到他俩的不快。山哥和显梦几个有点诧异的看着欣言，他们以为欣言是怕自己分不到那份钱呢。
山哥见几个人都不说话，又看着欣言平静的样子，似乎觉得欣言有难言之隐，在他心里，欣言应该不是那种为了钱不顾兄弟的人，他马上对华挺和小朱说：“你们两个就听欣言的，让欣言去，你们别去了。”
欣言听见山哥这么说，心里有点安慰，他站了起来，看了看坐着的人说：“你们聊着呗，我出去走走。”欣言说完，径直走了。一时房间里的人觉得有点意味阑珊起来，又继续商量着明天的事。
欣言叫了辆摩托车，直接去了印刷厂。他一进门就看见吴雨珊一边折纸盒子一边跟她姐姐妹妹说着什么，吴清莲眼尖，抬头看见欣言正站在门外，马上笑着说：“我可算把你盼来了，你看我妹妹，这两天就没笑过。”
吴雨珊一抬头，见是欣言，脸一红，马上转过头跺着脚对她姐姐撒娇：“姐姐你就会拿我开心，我一会儿跟爸爸说你欺负我。”
“你看看，你看看。还说不是，看见欣言，马上就不一样了。”吴清莲大笑起来，跟欣言打了个招呼说：“走吧，这儿的事我跟老妹帮你搞定，别让人等急了。”
吴雨珊作势打了她姐姐一下，把围裙解下来塞进她姐姐怀里，走了出来看着欣言：“今天怎么有空？”
“路过，进来看看你。”欣言看着吴雨珊平静说。
“走吧，别站在这儿，上去，到我家去坐。”吴雨珊轻轻把欣言的胳膊拉了一下，带着欣言往楼上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