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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在刚才,她所看到的只是五颜六色的花海而已,就好像是大自然天然造就的一样。

但是此时此刻再看,这片花海呈现出的明明就是幅很完整的图画。

画中是个很美丽的黄衫女孩,她穿着红色的裙子,极天真快乐地笑着,手臂张开,好像是要迎接某人的拥抱。整个画面明快干净,还神情都惟妙惟肖,这绝对不是大自然的手笔,因为大自然没有这么深的情感。可以看出做这幅画的人,是极度用心的,那增一分或者减一分都会黯然失色的完美作品,不知他是来来回回地从花田里跑到这处落脚之地多少次,才能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分毫不差。得雅似乎看到那个在半亩花田中,用心种植栽培花束的身影,眼睛慢慢地湿润了。

“她就是你刚才提到的那个她?你应该带她来看看,她肯定会非常的感动的……”

“她死了。”

声音平淡而木然。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心痛,但是却让听的人感觉到他那深入骨髓的寂寞和心痛。

得雅的心也不由地微微痛着,“对不起,我——”

费梦达说:“没关系,本来我带你来,就是要跟你讲讲我和她的故事。这半亩花田,是我专门为她栽种的,而这片空地,是我们在一次意外中无意中发现的……”

随着他的述说,得雅仿佛看到一个快乐而单纯的女孩子,她总是很喜欢笑,有着长长的黑发。她的眼瞳很黑,目光很善良而精灵,再郁闷的心情,看她一眼,就会觉得轻松。而与费梦达的相遇,更说的上是很罗曼蒂克。

原来在几年前,费梦达因为赶时间超车时,不幸发生了车祸。撞倒了一个骑自行车的红衣女孩。女孩当场死亡,而他的车在撞倒女孩后失控撞向路栏,所以他也受不了轻的伤,脑袋上直流血。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眼就看到了躺在侧面不远处的女孩的脸,她瞪大着眼睛,怔怔地望着他……

他被送往了医院,在路上,他一直哭泣,“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撞死了她,我撞死了她……”

那是个年轻的如同花朵般的生命,然而就因为他,她离开了。

当时从急救中心赶来的护士中就有这半亩花田的主人。

她不断地安慰着费梦达,“别担心,她不会死的,我们会尽力救她的——”

他不由地抓紧了她的手,如同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求求你们,一定要救她,我不是故事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无论他多么的不想让她死,但她在进医院抢救的当夜就已经死了。

虽然后来经过事故鉴定,事故责任人并不是他,而是女孩横穿马路才造成的惨祸,但他依然愧疚不安。她没有什么亲人,只有一位老人和一位少女木然地站在她的床前。

他装做不小心路过的病患,逃也似地回到了自己的病房。后来的日子,他什么都没有做,脑子中一片空白,只是在想那个死去的红裙子女孩子,那个像朵一样调零的生命。

而在那时候,花田主人(我们暂且称她为花田主人吧)就常常过来看她。有一次,又发现在别人都休息了半夜,他却愣愣地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就走进了病房,默默地坐在他的身边。

也就在那夜,她告诉他,原来在去救他的当日,她的弟弟在工厂里上班时被车器卷去了双臂,后来虽然及时抢救,却仍然永远地离开了她。她说,她虽然不信命运这东西,但是知道逝去的生命,是怎么也拉不回来的。

又安慰他,无论被撞死的女孩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她都已经死了。她感觉不到他的愧疚,他的不安。如果他再继续这样消沉下去,就是对自己不负责任。他已经因为大意而致死一个生命,难道还要对另外一个生命不负责任吗?

这番本来没有什么说服力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让他的心情好了些。

说到这里,费梦达淡淡地说:“人的缘份真的是很奇妙,如果不是撞了车,也不会在那时候入院,如果不入院就不会认识她。但是到最后,我却没有好好地珍惜这段缘份。”

得雅不解地说:“为什么?”

费梦达说:“开始时,是因为我始终无法接受我们是以这种方式认识,就好像是踩着那红衣女孩的血,开始了这段缘份,后来,因为一个契机,让我走出自己的心魔,开始继续这段缘份。”

那是几个月后,他心情极度郁闷,参加了一个小小的野外餐会。在餐会上好巧不巧地就遇到了她。可惜她并不是餐会成员,而是做为餐会举办方请来的服务员。她给他们引路,给他们烧烤,给他们讲南青山的来历和古迹名胜。他看得出她很累,她的眼睛有些发黑。

在大家都在快乐玩耍的时候,她只是个局外人,认真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他有意无意地走到她的身边,“我记得你好像是护士唉,你怎么会做起餐会服务员?”

她淡淡地说:“只是兼职而已,钱多不烧手,反正我也想看看风景。”

后来他无意间了解到,原来自从她弟弟不幸去世后,她唯一的亲人妈妈就病倒,最不幸的是居然被查出肿瘤,虽然她是护士,在医院里看病却不可能特殊,高昂的手术费使她不得不利用下班和休假时间做兼职以赚更多的钱为自己的妈妈看病。

她是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孩,可是她骨子里却很坚强,在那一刻,他产生了帮助她的冲动。也就在那里,他们下山的时候,他不小心从高处滑落下去,而她想拉他一把,结果两个人就这样跌到一个很平旦的空地上,虽然没有受伤,奇怪的竟然没有路,而手机也没有信号,四周都是茂密的树从,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样的蛇虫鼠蚁,两相权衡之下,干脆就用现有的材料搭起帐篷,两人相靠着度过了一夜。

那晚的星星很亮,而且很近,仿佛伸手就能摘下两颗星来。她仰着头,嘴角边挂着笑容,手指向天空张开……

刹那间的悸动,他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以后,让我帮助你吧!”

她红着脸,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但是第二日,当他带着她走回到青石板小路上的时候,发现了漫山遍野找他们的人。原来餐会上的人报了警,让警察们来找他们。

明明就在树丛的背面,但他们绕来绕去就是找不到那片空地。看起来那片空地也是只有有缘人才能找到。在大家问他们,你们昨晚到底掉到了哪里?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以对,那个四处空旷的地方,成为他们心中的秘密花园。

一切都很顺利。她是个很简单的人,而且不喜欢侈奢的享受,有时候,两人只是在公园走走也会觉得很幸福。费梦达从来就没有那种想有个家的念头,但是那段时间,他常常在想,如果有个家就好了。有个家,就可以把她好好地养在家里,不让她再去看医院里的生死病死。

她像百合花,应该是静静地生活在漂亮温暖的屋子里,空气里有清香,沙发上有只可爱的宠物相伴,她应该像所有的幸福快乐的女孩子一样,将部分时间消磨在购物和逛街上,他会陪她一起逛。那段时间,他们常常回到山中藏着的那片空地,她甚至畅想在那片空地上盖座尖顶小房子。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

就在他买好了钻戒准备向她求婚的时候,他所在的公园出现了内讧,而他则成为内讧的牺牲者,卷入了是非中圈中,被陷害,最后不但赔上了自己的事业与前途,更被迫以一大笔钱来平息这件事。

他内心里很不甘,却忍辱负重,争取到唯一的机会,出国学习半年。他有信心,半年后,等他回到这座城市,一切又会像以前一样美好。他把钻戒包在礼物盒子里,送给她,并告诉她不要拆开,等到半年后,在他回来的前夜拆开。因为他不想她很突然地接受,他要给她考虑的时间。

离开的那天,她送他到机场,依依不舍,说好不流泪,却忍不住泪水盈盈。他也舍不得她,但他却必须要离开。为了他们的将来,他必须要离开。那时候,她的妈妈已经做了手术,病情尚算稳定。他相信她能够等他半年。

说到这里时,费梦达忽然停了下来,他的眼角湿润,再也说不下去了。

得雅虽然知道那必然是不好的结果,却不想他再将往事憋在心里,继续地问道:“那么后来呢?半年以后呢?”

费梦达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平淡到木然的语气,“半年后,我回来了。可是,她却嫁给了别人。嫁给了一个,比她大好多数的病入膏肓的男人。我在回来S市的前夜,给她打了电话,我告诉她,可以拆开那件礼物。她什么都没有说。我的直觉告诉我,可能出了什么事。我迫不急待地回到S市,找到她工作的单位,他们却说她早已经辞了职,我又找到了她的家,家徒四壁,空荡无人。

原来她搬家了。

我很奇怪,本来想给她个惊喜,却找不到她。只好给她打电话,这时候她才约我在我们常常吃饭的那家餐厅见面。她穿得很华贵,她苍白空洞,却美丽异常,女人原来真的是需要钻石和珠宝来装饰的,那条皮草,将娇小的她埋在其中,她像空气般稀薄。”

她把礼物,原封不动地退还给他。

一切的解释都是多余的。当她告诉他,她已经结婚,嫁给了一个有钱人时。费梦达只问了一句话,“难道钱对你就那么重要吗?”

她回答了声是。费梦达就把整杯水猛地倒在她的脸上,然后他绝然地走出餐厅。

得雅不解地说:“既然她选择了金钱,看起来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圣洁的女孩,你为什么又愿意为她种下这片花田呢?”以得雅对男人的了解,女人为了钱而选择别的男人,是对他最大的讽刺和伤害,通常这种情况下,那个被伤害的男人都会发愤图强,以期赚到很多钱,以自己的成功和幸福来报复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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