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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尖声叫道：“贺原！你不得好死！”
贺原说：“能怪我吗？怪只怪你水性扬花！”她接着说：“你知道你的不凡哥现在在做什么吗？他在洗澡，你能猜到等会儿会发生什么事吗？我还可以告诉你，我已经脱光了我的衣服，我相信他一定会喜欢我胴体，一定会喜欢……”
……
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原来，一直天真的是我。天下最愚蠢的也是我。是我，都是我。我没有及时看透贺原的真正目的，中了贺原的圈套，与叶知秋之间跨出了不该跨出的一步，把董柔牵扯了进来。我是个傻瓜。我是个傻瓜。我无法停止自责。当夜，我哭泣着给窦梦茹留了封信，信上只有一句话：“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我会记住你的。”然后我就提着自己很少的行礼离开了。我把行礼放在旅馆里，然后买了两公斤巴旦木，搭车到了董柔和叶知秋所住的地方。我记得董柔是喜欢吃巴旦木的，身上还带着那张存了五万零一千的卡。
开门的是董柔。
我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从和她闹僵到现在，差不多刚刚一年。这一年里我又做了许多傻事。她还是老样子，淡淡的妆容，素色的但是永远干净的衣服，只是脸上多了些淡淡的疲惫。她面露惊喜，“小青！是你？真不敢相信，居然是你！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理我了！”我一把抱住了她，我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我是来说清楚一切的，我是来把这些事做个了结的，可是要我怎么说得出口，怎么说得出口呢？
叶知秋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见到我，他惊愕地说：“小青！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你想干什么？”他的语气里带着微微的颤抖，他已经感觉到要发生些什么了吗？我说：“我是来做个了结的！我再不想让错误继续下去！”我把董柔拉坐在沙发上，我说：“对不起，董柔我对不起你，董柔，对不起……”叶知秋猛地拉住了我，“不要！小青！不要这样做！”董柔已经看出事情是非同一般的，却仍然露着淡淡的微笑，“你们两个怎么了？小青，说什么对不起？我们差不多一年没见了吧！我知道你有许多话想跟我说，你说吧，我听着呢！”我摇着头，我无法把这件事情说清楚。这件事只是我和贺原的一场暗战，连叶知秋都不知道原委，我该怎么说呢？又有谁会相信呢？我又有什么理由要这样做呢？不！不会有人相信的。董柔，其实，我真的不想伤害你。
我把那张卡拿了出来，我说：“董柔，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这里有五万零一千元钱。是叶知秋给我的。叶知秋说他，爱我，他爱我。你只是她的钱柜，就算他已经真的成了作家，成名了，他也不会娶你的。他喜欢的自始至终都是我。”董柔的脸色苍白，说：“小青，小青，你，你为什么这样说？”
我说：“叶知秋在骗你。他是个可耻的情感骗子。我也是骗子，我骗了叶知秋，我说我喜欢他，其实我有另外的目的。我的目的就是，就是让你认清楚他是个骗子。董柔，和他分手吧！和他分手！”我觉得叶知秋的眼睛里有火冒出来，似乎要把我烧焦了的两股怒火。我说：“董柔，这些钱都是你的，你要把他们存好。不要再随便给任何人，特别是男人。”我站了起来，刚迈开步，董柔猛地拉住了，我觉得她的眼睛里有什么我看不懂的东西，不是对于叶知秋背叛她的震惊与痛苦，也不是对我的责备，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名的复杂的情感，她颤颤地问：“你，你要去哪里？”
我甩开了她的手。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里。但我是个不祥的人，至少对于她是如此。我跑出了房间，再没有回头。
我再没有勇气面对那双眼睛，我再没有勇气回头。叶知秋从后面追了上来，“你等等！路小青你给我站住！”我只是跑，没有停止脚步，他从后面追上来，猛地拉我，结果我猛地扑倒在地，叶知秋毫不客气地把我狠狠地拉了起来，“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我冷笑：“你还不明白吗？你是个自以为是，自以为有才华，自以为会取得伟大成就，但其实却一无是处，卑鄙无耻下流无能的只知道靠女人吃饭的连大便都不如的穷光蛋！臭男人！试问我怎么会喜欢这样的男人？正是因为你吃软饭的天性才使我相信你会吃别的女人的软饭而上当受骗，我跟你在一起的时间里，分分秒秒都让我觉得恶心！恶心！”
啪！叶知秋给了我一个耳光。
是了，就这样结束吧。这样最好。我受了他一个耳光，头也不回地跑离他的视线。我把一切都搞糟了。
……
我没有离开这座城市。我像那只边走边丢的猴子，引人嘲笑。但我其实却舍不得我的玉米。所以我只是离开了他们的视线，仍然生活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我听从董柔从前的建议，打算学个什么手艺。古筝培训班是不能去了，我选择了电脑打字。我特别羡慕那些坐在电脑前，手指劈里啪啦地敲出一行行字。我觉得很神奇。好在我在服装店工作的时候，算是有几千元的积蓄，细致一点，可以坚持两三个月，那时候我的“学业”已经结束，我有了一门技术，找工作可能也会容易一点吧。带着这样的想法，我走进了一间在地下室开室的电脑培训班。
那一期学员只有九个人。九个学员，三个女性学员，七个男性学员，还有一位男性老师。他是个混蛋。他应该买不起劣质香水，所以在家点着老人屋子里常点给观音或者是财神的香，他的身上总有那种味道。他说话的时候把身子弯得很低，我是指他在回答女学员的问题的时候，会这样做。这时候，他的脸几乎就贴在了女学生的脸上，能够闻到他嘴里的大蒜味。
女学员必须把身子尽量地偏过去躲避他，似乎就快要从凳子上掉下去，嘴里却痴痴地笑，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这个混蛋老师叫仝日金，大概他爸爸妈妈想让他长大后日进斗金吧。我没有躲避他，还在他的脸贴进我的脸的时候吻了他。其实就是嘴唇沾了下他的脸而已，是无意也是故意。那天培训结束后，他把我一个人留在了地下室，等学员们都走光，我说：“你要做什么？”他的圆脸上有兴奋的颜色，不正常的红，他像个傻瓜似的笑，圆不咕嘟的身体做出蓄势待发的样子，我的心紧张起来，这家伙到底要做什么呢？他忽然冲上来，我惊叫一声，只觉得一点温热在我的唇上轻轻一啄，他就猛地后退到非常安全的距离，大概是害怕我追上去打他吧。我忽然觉得好笑，接着我就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就因为这个混蛋的貌似初恋般的大胆与隐藏在体内的羞涩，我居然对他产生了爱。我可以肯定那是一种爱。
从那天开始，在培训班的培训时段，是我们的恋爱秀时段，地下室成为我们的恋爱基地。他为了显示老师的威严，把最好的一台电脑当着我们的面重新做了系统，是自动安装系统，他把我叫过去让我看着系统，说：“有停顿的地方，你只要按回车键就好。”那台电脑就在屋外的另外处，坐在那里可以看到全部的学员，绝对是个特殊的位置，平时只有仝日金坐在那里。我坐在那个位置上，就觉得比那些学员多了些骄傲。一个月后的某个午后，我忽然有些不舒服，我想可能是中午时分不愿回到宿舍休息，顶着秋日的烈日逛街的原因，有点点中暑，他给全班学员们放了半天假，然后用自行车把我送到医院挂了点滴。挂点滴的时候他就坐在床头，我的头枕在他的腿上，居然感到很久未感到的安全，眼皮很沉重，我睡了个无梦的觉。我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被恶梦缠绕，每每从梦中惊醒，就会觉得自己的人生灰暗破败，实在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我曾几次动过要自杀的念头，都因为怕痛而放弃。
但这是个无梦的午睡。
当我醒来的时候，点滴已经被拔掉。他仍然保持着那个姿势坐着，见我望着他，他笑着说：“你是累坏了吧？怎么样？睡得还好吗？”我这觉，居然睡了两个多小时，我精神焕发，没有一点刚刚生过病的迹象。我说我想吃烩面。我像头撒娇的小猪，睡醒了就要吃。他说好，我正好知道一个烩面馆，做得很不错。到了那家烩面馆，我不由地笑了起来，我也常常来这家烩面馆吃面，隔壁是个烤鸭店，其实我一直想想那里的烤鸭，但是至今，我都不知道那里的鸭子是什么味道。我们选择了养生烩面，说得好听，其实是里面放了几粒枸杞和牛肉，还有豆子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味道确实不错。面端上来我就后悔了，我说今天燥热，面里不该放枸杞的。他说对啊，你才刚刚挂过点滴，最好别吃枸杞。最后我要了两个清淡的凉菜，又要了碗蛋花汤，要了碗清汤面。他吃面的同时会一颗颗地吃蒜，后来我才知道，无论他吃什么东西，都要用蒜就着，这也就解释了他嘴里的蒜味是怎么回事儿。
吃完面，我有些郁郁。该去哪里呢？好像这么大的城市，我无处可去似的。难道要回到临时租住的简陋房间里去睡大觉吗？
他说：“去我家吧。就在对面。”进了他的房间，我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那家烩面馆，可不就真的在对面，在对面安居楼的地下室，大约五个平方的地下室里。
一张床，一张小小的桌子，两座沙发，一台高低柜，柜子真的点着一炉香，房间里充斥着浓郁的拜神香味道。这就是他所谓的家。
我说你真特别，你怎么喜欢在房间里点香呢？他说我闻习惯了。我老家的时候我妈妈每天都在房间里点香，她拜观音，所以我从小就在这种味道中长大，有了这种味道，在哪里都是家。哦，是吗？我在房间里巡逻了一番，其实是一目了然的事情，但我还是细细地看了一遍，因为我觉得这房间里好像刚刚有女生来过似的，因为除了香的味道，还有一丝丝女孩子的馨香味。果然，在高低柜上发现了一封信，还没开封。我不动声色地把信捏在了自己的手里，然后我问洗手间在哪里。他带着我出去，走了很久以后，才在安居楼后面的空地上找到一间公共厕所。我有些晕了，他的居住环境实在有些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