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东北的秋天,少见枫叶,却有一片金黄铺满大地。周洲牵着唐雨,漫步在秋日的校园里,感受着阳光照在身上。两人默默不语,只这样慢慢的走着,周洲心想,如果能这样一直走下去该多好。这样想着,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准备冬眠的蛇,贪婪地吸取着最后一丝温暖。唐雨走得累了,突然停下来说:“周洲,你觉得我们会有未来吗?”周洲不耐烦地说:“你怎么又这么问,我们当然会有未来啊!”唐雨走到路边,慢慢坐下来,叹了口气,说:“再过几个月我就要离校实习了……”
“你可以回来看我啊!我一有时间也会去找你,你别总琢磨这些好不好?”
唐雨点点头,默默不语。
校车缓缓从两人身边驶过,唐雨看着校车远去,仿佛觉得自己就身在那车里,慢慢远离校园,远离周洲……
老三这段日子终于从阴霾中走了出来,周洲回到寝室,见老三精神抖擞,说了一句:“冠希哥回来啦?这几天又上哪撒野去了?”老三一脸无耻的淫笑,“逮哪撒哪!”周洲没答理老三,扑通一声往床上一躺。
老三觉着奇怪,问周洲:“你小子不对啊,有什么事儿吧?这要换了平时,你不跟我贫几句牙都痒痒,今天怎么消停了?是不是唐雨又给你气受了?”
“那倒没有!”
“到底怎么了?我发现你现在怎么跟个娘们似的,有话就说呗!”
周洲白了一眼老三,猛地坐起来,说:“我就纳了闷了,这女人一天到晚想的都是些什么啊?你就说这唐雨吧,死气白赖要跟我在一起……”
老三赶紧打断,“说事儿就说事儿,不带吹牛逼的,当初可是你追的人家!”
“好好好,我就说这唐雨,既然决定跟我在一起了,为什么每天还忽冷忽热的呢?这阵子又吵吵着说快离校实习了,老问我我俩有没有未来,我擦,我哪知道有没有,未来又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她哪天不**我了,可不就没未来了!”
老三说:“我看你俩真是一对,就这事儿你都跟我说多少遍了,我给你出主意试试她你还不让,我倒不明白你怎么想的了!”
“我……我这不是没底气嘛,万一唐雨真出了问题,我该怎么办啊!”
老三笑笑:“还能怎么办,分手呗,她口口声声要求你忠诚,结果自己不忠诚,那不是玩人呢吗?”
周洲一想也有道理,可自己又拿不准,摇了摇头说:“你容我再想想!”
这天,寝室几个人正在外面K歌,喝高兴了,老三突然提议说:“老二,要不你把小护士叫来,咱一块儿闹一晚上咋样?以前聚会总少不了她,这冷不丁的没了她还怪想的!”老二喝了一口啤酒说:“好嘞!”一边掏电话,一边还嚷嚷:“还有唐雨,叫老六把唐雨也遥来!还有老五家那位小可爱!可惜大嫂离得太远,不然把大嫂也遥来!”
周洲说:“唐雨来不了,我早给她打电话了,她说她们寝室也聚会,人家快毕业了,我也不好拆了局子。”
老三喝得兴起,一把拿起电话,说:“聚什么会聚会,今天她要是不来,咱哥几个就去把她们桌子掀了!”说完就给唐雨挂电话。没过多久,唐雨还真的来了。周洲见唐雨来,吃了一惊,说:“你不是说来不了吗?”
唐雨勉强笑笑:“我们那边完事儿了,我就过来了!”
周洲一看表才八点,说:“你们够利索的,这么一会儿就完事儿啦?”老二在一边打断,说:“你们俩别那腻歪了行不行?一块儿来喝酒……”
这时候小护士也来了,周洲早喝高兴了,一见小护士,赶忙上前握手,跟接见国家元首似的,一边还说:“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哥几个就等你了,这么长时间不见,您跑哪去了,把我给想的啊,手都痒痒!”说着就往小护士脸上摸,几个人一起跟着起哄。老二一边灌酒,一边喊:“画个五指山!画不清楚不让进门!”周洲笑笑,“那哪舍得啊!”说完就把小护士往老二身上一推,说:“交给你了,看好了啊!”
几人喝得乱哄哄,老三偷偷给周洲使了个眼色,周洲走到旁边,俩人嘀咕了半天,周洲突然说:“扯犊子,能行吗?”老三拍拍周洲肩膀,说:“你放心吧,看哥们的!”周洲这时候早喝蒙了,说:“那可看你的了,你装像点,试不出毛病我不给钱啊……哈哈哈哈哈……”老三赶紧捂住周洲嘴,说:“你小点声!”然后就悄悄走到唐雨身边,两人窃窃私语不知聊的什么……
第二天一早,周洲醒过来发现自己还在歌厅,再看旁边横七竖八的几个人,才想起来昨晚上好像喝酒了,后来还喝大了。清醒之后,招呼旁边几个人起来。小护士正躺在老二身上,起来以后觉着脸疼,周洲问:“怎么了?”刚说完看见小护士左脸一个大巴掌印儿。老二醒过来也瞧见小护士脸上的印子,说:“这怎么弄得啊?”周洲一拍大腿,“我擦,昨晚酒喝太多了,到后来都喝蒙了,该不会是我打的吧?”几个人都摇摇头表示不记得了。周洲心说这事儿八成是自己干的,赶紧给小护士道歉,转头一看,老三不在屋子里。就问:“老三哪去了?”
几个人互相看看,说:“不知道啊?”周洲又问:“唐雨昨晚上是不也来了?”老二揉揉眼睛,说:“是啊,这俩人都哪去了?不会是先走了吧?”小护士想了想,突然说:“啊!我想起来了,这屋里还有个套间,他俩是不是躲套间里睡着了?”
周洲突然想起来什么,赶忙走到套间门口,推开门之后差点气炸了肺,回手抄起酒瓶子就要往里冲。几个人见周洲脸色不对,赶忙上去拉住周洲,突然看见套间里面老三跟唐雨正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几个人瞬间都愣了神。小护士“啊”了一声赶紧背过身去。老二回过神,说:“老六,昨晚上都喝多了,你先问清楚,别误会……”话没说完周洲大喊一声:“方涵,****你祖宗!”就往里面冲。
老三被周洲一声喊醒,见周洲正举着酒瓶子要砸自己,赶忙往后退,正看见躺在床上的唐雨,吓了一跳,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就要开口解释。
周洲现在哪听得进去他解释,早跟疯了似的张牙舞爪。唐雨此时也醒了,见自己光着身子,顿时慌了神,一面找衣服,一面往角落里躲,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周洲这时候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拼命挣开几个人,抬手朝老三就是一酒瓶子,打得老三满脸是血。老三知道理亏,也不敢还手,就这么被周洲一顿毒打……
后来老三给周洲解释说那晚自己喝多了,也确实是找了唐雨,跟她说他爸那正招人,要她去应聘,说底薪能给到3000,转正以后还能再涨。唐雨听了特高兴,俩人就对着喝起酒来,后来唐雨说困了,他就扶她进了套间,再后来的事儿自己也记不清楚了。老三又说:“我敢肯定,那天晚上绝对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周洲在旁边听着只沉默不语,好像一个死人在听老三讲故事,老三哭着说:“你要是不信你可以去问唐雨,要不你再抽我一顿也行,抽死了哥们认了!”老三见周洲还是不说话,发了狠,说:“唐雨那婊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为了她就跟我闹翻值得吗?要是没有那晚上的事儿,我现在早劝你们黄了,周洲你抬头看看我,我像是吃里扒外的人吗?我承认我是睡过不少女的,可我更在乎的是哥们!那帮女的在我心里没位置,哥们才是一辈子的,你懂吗?周洲!你他妈听见我说的了吗?”
周洲突然抬头直直的盯着老三,眼睛里布满血丝,老三被周洲看的发毛,连连往后退。周洲缓缓说:“你手机里为什么有唐雨的电话?”
老三没想到周洲问了这么一句,眼神乱动不知道怎么回答,吞吞吐吐道:“我……我那天看你手机……”
周洲不等老三说完,又继续说:“这段日子你没事儿就往校外跑,我还纳闷怎么我一回来你就不在……老三啊老三……我怎么早没发现……我他妈怎么早没发现!”一边喊着,周洲一边站起来连扇老三几个耳光。老三被打得蒙了,只躺在角落里发呆……之后的日子里,周洲跟老三形同陌路,寝室兄弟们拿两个人没办法。几个月里,寝室中都充满了阴森的氛围。老二看着周洲每天下课之后就往电脑旁一坐,半句话不说就是一个劲儿抽烟,好几次老二都想劝劝周洲,可周洲只是说自己没事儿,就接着上网,老二真怕哪天周洲想不开把老三杀了。这期间张晓妍找过周洲几次,周洲都是闭门不见,那晴也来看过周洲,周洲并未提自己失恋的事,只是静静地听那晴讲故事。那晴知道周洲心里有事,于是三天两头就陪着周洲说说话,老七看那晴跟周洲俩人像一对精神病人跟医生似的,也没敢多说什么,毕竟招惹一个潜在的杀手跟自杀没什么区别。老三每天无时无刻不生活在内疚跟恐惧中,恨不得睡觉都睁着眼睛,就怕哪天醒来发现自己缺了胳膊少了腿。心想自己尝试了这么多次,周洲都不能原谅自己,没办法也只好把希望寄托给时间。人都说时间是治愈伤痛的一副良药,老三希望这服药能赶在周洲病发前见效,否则自己非被逼疯了不可。
寒假周洲没有出门也没给任何人打电话,周母一度以为周洲得了什么病。后来得知周洲失恋后,周母差点乐得蹦起来,赶忙烧香拜佛一面念叨“真是佛祖保佑”!周洲见周母心情大好,心想自己这回真成了孝子,只是这孝顺来得太过痛苦,痛得周洲感觉自己仿佛要被抽空了。这天周洲做了个梦,梦到自己身在一片繁华闹市,旁边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有人叫卖、有人砍价、有人说笑、有人闲聊,周洲被这热闹吸引,也跟着欢呼起来,跑到跟前一看才发现这些人都长着跟自己一样的脸。猛然惊醒后,周洲出了一身的冷汗,看看四周漆黑一片才知道自己做了噩梦,心想自己再这样下去真要疯了。
第二天起床后,周洲照照镜子,发现自己眼圈黑黑的,心想自己肯定是没睡好,回想起昨天的梦,周洲觉得自己就像个老人,被关在养老院里,独自等待死亡。转念一想,又觉着自己像个精神病患者,被关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周洲用力摇摇脑袋,心想自己真得找人说说话,可是找谁呢?
母亲?算了吧,自己从小到大都是单方面听母亲的话,母亲什么时候听自己说过话了,若真有一天母亲成了倾听者那自己才真是疯了!找寝室兄弟?也不行,给这帮人打电话就肯定要提到老三,自己正在这解心结呢,何必又自寻烦恼。其实周洲从心里已经原谅老三了,毕竟像老三所说的,唐雨这种女孩跟着自己是毫无幸福可言,即使现在苦苦挽留,跪在唐雨面前装孙子又有什么意义呢?周洲断定早晚有一天唐雨会离开自己,即使没有老三的出现也只是推迟几年,到那时候自己伤的更深、死得更惨,没准还得搭上母亲跟着自己一块痛的死去活来。周洲一想到那场面就觉得没劲,好像看电视剧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最后来个大彻大悟遁入空门,跟全世界都对不起他一个人似的。想到最后看来也只有那晴了,这姑娘天生有种魔力,能让她身边的人都忘了疼,周洲拿起手机给那晴打了电话。其实那晴的电话还是周洲帮老七要的,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地,鬼使神差地就给背下来了,这点上来说自己跟老三还真是一丘之貉,引用东北那句俗话叫“豁牙子吃肥肉,肥也别说肥”。
那晴没想到周洲会给自己打电话,接到电话后一阵吃惊,说:“怎么着,不在家好好疗伤,怎么突然想起我了?”周洲说:“这不正要找你疗伤嘛,哪逛着呢,不是周游世界呢吧?”那晴笑笑说:“没那么远,安徽呢,准备过两天游黄山!”周洲说:“你还真能溜达,跑那么远,在那等着我,我现在就找你去!”那晴显然有些惊讶,沉默了一会儿说:“好啊!我在黄山脚下等你!”周洲心想这还真有点仙侠道侣相约仙境斩妖除魔的意味,挂掉电话后辞了周母,乘着火车直奔安徽。一路上,周洲看着窗外的大山大水向后飞奔,突然觉得那晴的梦想有点意思。
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周洲终于到了黄山市。那晴见到周洲后,给了周洲一个大大的拥抱,说:“疗伤第一步,采集温暖!”周洲确实觉得温暖,并不是因为那晴的拥抱,而是这黄山市比起东北,的确暖了不知多少倍。两人休整一天后,乘着车来到山脚,周洲说租个帐篷吧,要不晚上没地方过夜,那晴笑笑说:“放心吧,山顶有的是地方住。”经过5个多小时的攀爬,两人终于到了山顶,那晴一路上不停控诉周洲体力不行,说自己的话早到山顶了。周洲心说这大包小包的,又是干粮又是水,加上两件厚厚的羽绒服自己能爬到地方就不错了。
到了山顶,那晴领着周洲找到了宾馆,宾馆柜台操着一口阜阳方言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周洲一个字儿也没听清,只看明白她最后的手势比画了四个手指头,周洲大叫一声:“400?”那晴在旁边小声说:“是一个人400,八人间!”周洲听后差点没晕过去,说早知道这样不如租个帐篷在外面将就一夜得了,大不了冻死了也比被这娘们宰了要强!那晴说:“你一说话,她就听出来你是外地的,不宰你宰谁啊?”周洲赶紧闭口不言,那晴学着那女人的声音叽里咕噜说了半天,周洲听着跟进了鸟林子似的,转念一想自己可不就在深山老林嘛。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那晴把价格砍到每人90,还是双人间。周洲一竖大拇哥,说:“你真神了啊!你什么时候学的安徽话啊?”那晴笑笑说:“我姥姥就是阜阳人,从小听都听会了!”
两人来到房间,周洲一看这环境真不咋地,不过想了想总比在外面风餐露宿强,就跟着那晴进了房间。两人吃了干粮,又玩了一会儿牌,那晴说:“现在感觉怎么样了,是不是烦恼快忘了一半了?”周洲说:“忘了也是爬山累忘的。”那晴笑笑,说:“这么长时间你也没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周洲看看那晴,叹了口气,说:“俗事儿,俗得我都不爱提!”那晴偏着脑袋看周洲,周洲被她看得一愣,问:“干什么?该你出牌了。”那晴说:“别藏着了,我早猜到了,失恋了吧?”周洲一愣心想那晴怎么知道的,猛然惊觉说:“老七那小子告诉你的吧?”
“还用他告诉?你这几个月都恨不得把失恋俩字儿写脸上,我早看出来了!”
周洲心事被那晴猜中,顿时感觉轻松许多,说:“也是,我这人藏不住事儿,这阵子每天耷拉个脸,瞎子都看得出来咋回事。”刚说完感觉不对劲,赶忙改口,说:“不对,是被你一眼看出来了!”说完又觉得不对,尴尬的看了一眼那晴,却见那晴正微笑地看着自己,眼神透亮透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