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寄养柴王店
两人一路前行，来到小村里，经人打听，此村名为柴王店，身后的山名为牛卧山，也有人叫它牛卧仙山。
“小子，你看看这座山是不是真的像一只卧牛？”牛半仙知道此山名后忙问刘志。
刘志定眼看去，说道：“这是连着的两座山头，左边这座坡度很缓，右边那座很陡，两个山头差不多高，却是有点像一只趴着的牛。”
“半仙，你问这座山做什么？”刘志又问道。
“牛卧仙山，世外洞天。此地名为柴王店，又邻近仙山，必是柴王爷飞升之地。”牛半仙眉开眼笑。“刘志，你可能就要在这里安家了。这洞天福地之处，必有三世好人转世。”
刘志也一阵窃喜，“三世好人在哪里啊？半仙咱们快走吧！“
“不可说，不可说，咱们得自己找。“
……
牛半仙带着刘志挨家挨户的敲门，求人家收留刘志。刘志一阵无语，原来就是这样找啊！
连敲了几十家的户门，吃食都已经拿不下了，可是依然没有一家愿意收留刘志，刘志也有些失望了，难道自己真是多余的？
来到了村里的打谷场，打谷场北边还有一户人家，这是山脚下最后一户了，半山坡上倒是还有几十户，不过离这里也有几百米，不知道还是不是一个村子。
来到院门口，大门是木制的，门上贴着两张门神，大门虚掩。刘志推开大门像院子里边望去，发现这个院子还不小。院墙不高大概只有一米左右，院子中间是一条用石板铺成的小路直通正房，小路两边是整齐的菜畦，有些菜畦里已经有小苗露出了头。正房三间，青石泥砌，屋顶倒是稻草的。
牛半仙拍了拍大门对里边喊道：“有人在家吗？”
出来的是一个青年男子，大概二十七八，中等的个子中等的身材，一眼就能看出是普通的庄稼人。
男子看了半仙和刘志一眼，说道：“噢，中午家里还有几个窝头，你们等会，我去给你们拿。“
牛半仙一抱拳，连忙说道：“这位兄弟，我们不要饭。“
“不要饭？那你们是？“男子有些不解。
牛半仙指了指刘志，“这孩子命苦，从小无父无母，与我这个瞎子相依为命半年了。我是想给他找个好人家，寄养下来。”
男子思索了一阵，说道：“我和贱内结婚一年多了，还没有孩子，这孩子都这么大了，用不了几年就能帮着干活了，我不过是家里吃饭的时候填双筷子，说起来收养他倒还是我占了便宜。”
牛半仙一脸笑意，“这么说，您是答应了？”一把拉过刘志，”快给叔磕头。“
刘志急忙冲着男子跪下，刚要磕头就被男子一把拉了起来，就听男子说道：“孩子快起来，咱们都是寻常百姓家，不兴这个。“
刘志忙对男子说道：“大叔，等我长大了一定好好干活。“
“好孩子“说完男子冲屋里喊道：”媳妇啊，你快出来。“
紧接着从屋里走出一个娇小的小脚女人。
……
晚饭牛半仙也留下来了，男子非常好客，叫老婆抄了几个小菜，烫了一壶老酒，还去街上砍了二斤猪头肉。牛半仙也非常高兴，和男子都喝的有些微醉。
饭桌上，刘志知道了男子叫张明，今年二十七岁，家里就有几亩山地，温饱还是能解决的。由于日子不富裕，所以结婚比较晚，前年冬天才结婚。老婆王氏，二十六岁了，在当地也是婚配比较晚的。家里院前是打谷场，院后原来就是一片荒地，张明自己把屋后就给开了荒，然后又用荆条扎成了院墙，所以后院足足有两亩多地，主要种的就是棒子和白薯，也给一家生活增添了保障。
酒足饭饱后，刘志和牛半仙早早的躺在东屋的炕上，刘志一阵欣喜：“好长时间没有睡热炕了，以后都能吃热乎饭睡热炕了。“又想到了牛半仙，于是对牛半仙说道：”半仙，以后我就住这里了，要不和我大叔说说，你也留下吧！“
牛半仙摸摸刘志的头，“傻孩子，你就好好在这里长大吧，不用管我老头子了。“
“我看大叔人很好，一定也会收留你的！“刘志说道。
“你寄养在这里就已经给人家增添了不少负担了，再加上我一个瞎子怎么是好？“牛半仙道。
“我能帮着干活，再过几年我肯定是个壮劳力。“刘志依然不放弃。
“吾乃秀才，安能寄人篱下？“
……
一夜无话，刘志睡的甚是香甜。
早饭还没吃，牛半仙就像张明辞行了，不管张明怎么说让他吃了早饭再走，牛半仙依旧没有留下吃饭的意思。张明赶紧用黄纸把昨天晚上剩下的猪头肉包起来让牛半仙带着，这次牛半仙倒是没有再推辞。
看着渐行渐远的牛半仙，刘志两行热泪止不住的留下来。小跑追了出去，喊道：“半仙，等一下。“
牛半仙站住用衣袖摸了摸眼角，回过头来，眼圈却是红的，在他的白眼仁里甚是显眼，“刘志啊，快回去吧，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留下好好听你张大叔的话，多帮家里干活。“说完转身就又要走。
刘志连忙追了上去，拉着牛半仙的袖子，也不说话，就一个劲地哭。
牛半仙抽出袖子，推了推刘志“快回去吧，别让你大叔着急。“
刘志从兜里掏出一把铜钱，塞到牛半仙手里，“半仙，没饭吃了就去买点，你一定好好的。“说完转身跑开了。
牛半仙摸了摸手里的钱，那是七大五小，他知道这是刘志所有的钱了，眼泪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唉！“牛半仙叹了口气，夹着竹竿向前走去，随后传来了梆子的敲击声。
远处的一柴火垛后，探出了一个留着泪的小脑袋，呆呆的望着远去的算命瞎子。
时光如梭，转眼间来到了1933年春天。
十三岁的刘志早已经融入到了柴王店这个小山村，他已经可以和一群半大小子上山打猪草了。家里只养了一只小猪，是刚一开春的时候张明买的，这是当地农村的习俗，养猪就是为了过年杀了吃肉。
去年张明喜得千金，现在刘志的小妹妹已经会走了，甚是招人喜爱。张明一家对刘志是没说的，即使有了亲生女儿，也还是对他一视同仁，有他们一口干的就不会给刘志吃稀的。刘志自己也有自知之明，每天都会帮家里干些力所能及的活计，张明对他也很满意，经常夸刘志懂事。
刘志大清早就背着芭拉筐和一群差不多大的小子上山去了。几个孩子一去就是一天，中午都带着干粮，与其说是帮家里干活，倒不如说是去山中玩耍。山上有野果，有山泉，有时还能用麻绳套到兔子，抓到野鸡。一群半大小子每天都乐此不疲，流连忘返，每每都要等到太阳西斜才会回家。
这天太阳都下山了，刘志背着一大筐青草，左手拿着镰刀，右手拎着一只灰兔，对旁边的一个少年说道：“双喜，咱们得快点了，今天忒晚了。”
边上的少年比刘志高了半头，瘦的像个麻杆，他是刘志的邻居白双喜。
白双喜也背着青草，手里拎着一只刺猬，他们俩今天的收获可真是不小。其实要不是抓双喜这只刺猬，他们也不会这么晚。
两人一路疾行，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村口。
“不对啊，刘志，今天村里不对劲啊！”双喜望着村里先冲刘志说道。
刘志也发现了，太阳刚下山，正应该是家家户户做饭吃饭的时候，村里只应该是炊烟袅袅，可现在却是人声鼎沸。
“肯定是出什么事了，咱们快去看看。”说完，刘志小跑了起来。
两人刚进了村子就看见十个人的巡逻队，十个人都穿着蓝灰色的军装，头戴军帽，帽子上有蓝色的太阳徽章。十人都背着长枪，排成一列纵队，迈着整齐的步伐，正向刘志和双喜走过来。
刘志和白双喜赶紧往墙根边上让了让，生怕挡到了巡逻队行进的路线。
当巡逻队快到他们跟前时，领头的对他们笑了笑，说道：“小家伙，割猪草割到快天黑了啊？赶紧回家去吧，家里大人该着急了。”
刘志和白双喜哦了一声，一溜烟的往家跑去。
******一进家门，就被张明叫了过去。“刘志，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快过来，家里来客人了。”
悻悻的走到屋里，就看到炕沿上坐着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军人正在抽烟袋，还有一个非常年轻的小兵坐在炕角不知道在想什么。
“啥客人啊？我们是借住几天，给你们小两口舔麻烦了才是真的。”中年人对着张明说道。
“不麻烦，不麻烦。敞开住，住多长时间都行。”张明赶紧说道。
咳，咳。刘志被旱烟呛到了。
中年人赶紧站起身来，“哎呀，不好意思，我习惯了，我去外边抽。”说着就朝屋外走去。
刘志赶紧跟了出去，“大叔，不妨事，您在屋里抽就行。”
中年人笑了笑，还是坐到了过堂屋的门槛子上。
“大叔，你们这是哪里的部队？”刘志好奇的问道。
“我们啊？”中年人想了想，“我们是国民革命军二十九军三十八师警备团的。“
“在你们村驻扎的是团部和一连，大概有三百多人。“中年人接着说道。
刘志挠了挠头，“国民革命军？警备团？”
中年摸了摸刘志的脑袋，“国民革命军就是****，是国家的军队，我们警备团是师的直属部队，属于保卫性质。”
刘志半知半解，也不好再问，于是岔开话题，问道：“大叔，我看你岁数也不小了，肯定是个大官吧？”
“赵大叔是咱们团最老的班长了，还是炊事班。”没等中年回答，就听到身后有人说道，刘志回头一看，原来那个年轻的小兵也走了出来。
小兵走过来捅了捅刘志，“我跟你说，赵大叔和咱团长是一个班的兄弟，打了十几年仗，人家都当团长了，咱赵大叔还是个火头兵。”
赵大叔一边笑着一边抽着烟袋，没有在说话。
“听说赵大叔逃命的本事可是一绝，这么多仗打下来身上连点皮都没擦破过。”小兵接着说道，那样子断然就是在说赵大叔贪生怕死。
赵大叔一烟袋锅砸了过来，“小毛孩子，你懂个甚？我们一个班出来的弟兄就剩下团长和我了，团长要不是我给救的命也早就交代了。再说了，打来打去都是中国人，拼命作甚？我真为我死去的弟兄不值。”
小兵看到赵大叔发火了，没敢在说话。倒是刘志又追着赵大叔和小兵一阵乱问，两人也没嫌弃他，都耐心的给他解答。
赵大叔不太爱说话，倒是小兵是个话痨，刘志问一句他就能答三句。两人是警备团团部的炊事兵，炊事班一共五个人，另外三个就住在隔壁的白双喜家，赵大叔是班长。小兵叫徐宝，今年刚十七岁，北京人，本来正在上高级中学，日本人占了东四省，接受了爱国教育的他，弃笔从戎，瞒着家里跑到29军当了兵，满打满算参军还不到半年，是个彻底的新兵蛋子。
“我当兵就是为了扛枪保家卫国，结果让我当伙夫，真是气死人了！”徐宝一通抱怨。
“就你这个小身板，让你下连队你能干啥？别不知好歹。”半天没说话的赵大叔突然吭声了。
徐宝嘿嘿一笑，“赵大叔，我知道您跟团长关系好，您老给我说说呗，让我下连队吧！”
“去去去，我没你说的那么老。”接着脸一沉，郑重的说道：“宝啊，你是真不知道团长的良苦用心吗？”
徐宝茫然。
“我问你，咱们团里谁打得仗最多？”赵大叔接着说。
“那当然是您啦，团长都不如您。”徐宝不假思索，转瞬看着微笑的赵大叔，仿佛明白了什么，转而陷入了沉思。
“明白了就好，要知道你这个学历的在咱们团那可是宝贝疙瘩啦。”望着沉思的徐宝，“走，去看看大庆他们的粥熟了没？该开饭了。”说完率先朝门外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