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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还有一段比较长的路。
说比较长，其实也就在走十分钟罢了，只是身心疲惫，每走一步都是漫长的。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11点。张程看了看时间，把手机放回口袋。把手伸进口袋时，却摸到了一个坚硬
的东西。
是中午买的那带卷彩带。
张程把它拿了出来。在路灯下看着它的样子。
眼前，恍恍惚惚又看到了秦倾哭泣的样子。
“她应该在等我吧，等我回去解释清楚。”
…………
“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执着了？”
…………
“其实人都是要变得。”
…………
“就像我。”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中走到巷道的入口。
张程走进去顿时被一片昏暗包裹在其中。
拿出手机，用屏幕的光当照明。章程心里的想念也被这一缕光点亮了。
走进巷道，在往家走就很快了。可张程走到自家巷口时却觉得时间过得很慢。这一刻，他想马上就
能见到秦倾，顿时心生暖意。
往里走，借着巷道里唯一一盏灯的光亮，张程如愿看到了想象中的那个人。
还是那双白色球鞋，穿着校服，扎着马尾，两手握在身前。
望着她，张程忽然露出了微笑。
那笑容与以往的伪装不同，而是由心而生，带着几分久违了的洒脱与自信的笑容。看着秦倾，张程越
走越近。
“等了多久？”走近了，张程说。
张程越走越近，秦倾看他的样子越来越模糊。眼中聚集的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连带着声音也变
得哽咽。
“没多久。”女孩说话时，含着眼泪。
“我知道的。你别哭了。”几次见面，秦倾都是哭个不停。张程忍心看她难过，走到她身边抹去了
她脸上的泪痕。
想到中午的事，又看张程现在才来，秦倾问：“你现在才下班吗？”
“有点事出去了一趟。”张程摇摇头道。说着，张程回头往巷口的方向看了一眼，笑道：“你又是
偷偷跑出来的吧！？”
“我不来你，你可能就走了。”张程轻松的语气让秦倾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那份久违的温暖，仿佛
随着他的笑容一起回来了。秦倾注视他的脸，破涕为笑。
秦倾的笑落在张程的眼里，让他有一种温暖的感觉。但即便张程再不舍，他也不得不放开手。
张程蓦地退后一步，与秦倾拉开一段距离，说：“秦倾，你还记得当初我说，我要报答我母亲的话
么？”
张程没由来的一问让秦倾呆了呆。不知道张程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不过秦倾也没多想，只点头
表示她还记得。
“那时候我还真是天真。以为我的生活费和学费都是她寄来的。实际上她从来就不记得我，甚至
从她走了以后，她几乎把我给忘了。”
“怎么会呢？”张程的语气十分消极，秦倾心里紧张，“王阿姨她不是来信说……”
“那封信是我爸寄的。之所以写她的名字，是因为我父亲不想我恨她。”
听张程说起以前的事，秦倾隐隐明白了他说这些话的原因。她知道张程还会继续说下去，所以没有接
话，只是听他说。
“我爸是一个有担当的人，也是一个重感情的人。但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在离婚时离我而去，原先我
以为他是害怕，可现在我明白了，我父亲是爱得太深。爱她胜过一切。”
那些事是发生在很久之前的事了，但是事发地点这么多年来始终没有变过。秦倾听张程的话，感觉时
间的河于此刻凝滞了，开始渐渐往回流。
“我有一个习惯，就是在做完一件事后会问自己一句，‘我有没有错？’我不知道父亲他有没有这
样的习惯，没有最好。不过如果有的话，我想知道他时隔多年后会怎样回答自己。”
张程说着话，脸上始终带着点点的笑容。这笑容在秦倾看来是多么的凄凉，她忍不住往前走，握住了张
程的手。
“我想他一定也很后悔。”秦倾拉着张程的手，看着他。
感受到手心传来的热度，张程却慌忙的赶忙挣脱开。在秦倾失落的表情中，张程连忙支开话题：“你
不问问我是怎么回事吗？怎么知道这事？”
秦倾摇摇头，“你说吧，我知道你会告诉我的。”
顿了顿，张程接着说：“秦倾，你一定还记得吧，去年四月底我突然请了好几天假，回来……”
“我怎么会忘记呢？”提到那一天，秦倾显得有些激动。“你回来之后，就对我说你休学了。我都没来
得及问你，你就走了。”说着，女孩的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抱歉，是我不好。”时隔一年，这句抱歉终于还给了秦倾。说完抱歉，张程忽然觉得自己心里一沉，
鼻子有股酸酸的感觉。“我不该瞒你的。”
秦倾哭了，哭得很伤心。张程无力阻止，因为他的心里也是一样的苦涩，“那一次，我是去我父亲那
里。因为我接到一个我舅舅的来电。他说我父亲病了，叫我赶紧去一趟。”
听张程说起那一次他离开的缘由，秦倾有种恍然若失的感觉。她既想知道张程离开的原因，但又隐隐
感觉她不能知道。恍惚中秦倾听张程说他父亲病了，心里一沉，忙问，说：“张伯伯病了？！！什么病？”
这一问却是在心口上。张程背过身去，把脸庞藏进背光的昏暗中，说：“是肾衰竭。发病的时候
我爸已经很虚弱了。他一直自己扛着病，不对任何人说起。只想着把我供出来，自己扛住病痛？”
说起这些张程心难受，秦倾更是如此。秦倾看向张程时注意到张程的眼里有光点一闪一闪的，在不
愿被人发觉的黑暗中。
听张程说到这里，秦倾大致明白了张程辍学的原因。明白了这一点，这一刻秦倾也忽然明白章程为
什么不肯把这些事告诉自己的原因。看着张程眼角的泪光，秦倾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也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得以休学。可实际上，就算能给我一次机会选择，我也会选择放下
学业去就父亲。我保证。”
张程说保证时，语气斩钉截铁，这份果断停在秦倾的耳朵里又是另一种意义。她哭着，许久才从张程
的话里醒悟过来，过去一整年的思念与追悔都在此刻交汇成泪水和解脱的释然。
“我理解，我理解你……”秦倾哭着说，“可是当初你也可以对我说的，为什么不说一声就走了
呢？”
“因为我……”有些事做起来理所当然，但真正追根溯源找原因时却又找不到。张程迷失在这种奇
怪的感觉里，停住了。
看章程陷入沉默，秦倾转念间露出了笑容。在所有的误会都烟消云散的时刻，即便是哭，秦倾也哭得
开心。
“什么原因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我都知道了不是吗，所有的事情我们一起来面对，张伯伯的病，我
去找你爸爸说，看看能不能……”
“秦倾——”女孩欢欣的语气停在耳朵里有种揪心的感觉。这一刻，张程忽然打断了秦倾的话。“你太
天真了，或者说我们都太天真了。我在外面工作的这一年，不仅没有救回父亲的命，反而欠下了一大笔的债。
你知道吗？这次来，我就是为父亲来办理后事的。”
“后事？！”秦倾睁大眼睛看着张程，“你是说……张伯伯他……去世了？”
张程点点头，那轻飘飘的动作重逾千钧。
这一刻，秦倾只觉得大脑有些发胀。她看着张程，想起这一年来他所承担的一切，心里无比的沉重。
也就在这时，女孩忽然走近他身边，无比郑重地看向他，“张程，不要把所有的事都压在心里。有些
事你可以对我说，我们一起分担。”
女孩的话听的暖心，却越加坚定了张程的信念。他摇摇头，对秦倾露出微笑。“秦倾，你知道吗？现
在的我有很多事要去做，这是我欠下的，我必须去还。”
张程说着，往后退了几步。“而你还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和我一样，不可能的。”
张程一连说了两个“不可能”，那两次否决就像两把锋利的刃口，狠狠地在秦倾的心上划出两道口
子。一瞬间，她有中害怕的感觉，她感觉到张程的身影很模糊，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似的。
“为什么不可能呢？”秦倾赶上前，倔强的拉住他的手。“以后的是谁也说不清。这一次，我不会
让你走了。”
张程沉默了，任凭秦倾拉住他的手。不知道犹豫了多久。在呼吸第一次变得哀婉绵长的时候，张程
说话了。
之前他是在酝酿要说的话吧。那时张程一直站着，似乎随时都会开口的样子。
但是他准备花太多的时间，以致秦倾觉得比他沉默的那段时间还要长。所以秦倾听到张程说的话，
才会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秦倾——”张程轻声喊出她的名字，凝视着她。
说完两个字后，他停顿稍许。
“我知道你还怀念着从前的日子，老实说，我也很怀念——但你要知道，人不能总活在回忆里，必须
面对现实。你是即将参加高考的学生，我是背着一身债的人，所以你必须在这里，我应该走。”
看到女孩欲辩解的目光，张程摇了摇头说：“我没有骗你——当初选择离开完全是我个人的决定没
有跟你说，是我不对。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我那么做绝非一时冲动，而我必须那么做。你知道，我对
自己当初的选择扔不后悔；如果时间重来一次，我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话到此处，张程的声音由之前的坚定自信变得柔和伤感。他蓦地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望着他，秦
倾猜不透他笑容背后的含义，只能隐约感觉到他身上多了一种从前没有的气息。
“说来有讽刺。以前我以为自己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自信只要努力，没有做不到的事，然
而——”他摇摇头，接着说：“我太天真了，或者说我们都太天真了。其实这个世界比想象中的要复杂得
多，它既不是一片光明，也不是纯粹的黑暗，是灰色的吧——应该是。那种令人无奈感伤的颜色。”
“它告诉我，其实很多我们想当然的事并非如此，或者说，我们明白其中的道理，却忽视或看轻了
一些东西，以致预期与结果千差万别。当初我也——算了，说出来也没有什么意思。”
“秦倾——”张程笑容不减，迎上女孩蒲扇的眼泪。她又在哭了，哭得那么伤心。张程看着她，脸上始终带着笑，“答应我，好好复习，好好备考。考一所好的大学，可以的话继续往上读，为自己某一个
好的前程。”
也许自己应该好好的听他的话。
也许应该什么都不问点点头吧。
张程总是想得很多，知道的很多，他说的肯定没有错。
可是，眼泪为什么不听话呢？一直流。
也许是秦倾明知道知道他要走，却无力挽回。
“张程，你说过毕业那天你会把所有的五角星送给我的，你还记得吗？”秦倾仍倔强的看着
他。
“以前的事——”张程说到这里，留了一段很长的空白后才接着说：“就当做纪念存起来吧。”
“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你答应我照顾好自己。好吗？”
眼泪停不下来，就像是近日连绵不断的阴雨天看不到阳光。
秦倾听张程说完，任凭那些话把她和张程分割在两个世界里。
过去。与现在。
77
8岁那年的雪花，从故事开始的时候就飘着。
飘过11个年头，落在初夏的5月中。
有太多的往事可以与你一起回忆，那些美好的记忆，时常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梦里，是一片深邃的夜空，上面布满了星星。
每一颗星星代表每一天，每一天代表每一个心愿。
你站在星空下，抬起头仰望着它。
我慢慢后退，看着你，越走越远，消失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