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的行进方式很特别，他不像其他的妖用法术或用飞的，而是张开翅膀来到一处反射影像的光亮处，一眨眼，就落到了那熟悉的某个房间。
是“镜”。
只要有能反射镜面的地方，雀这出生在鸟雀之国的妖，就能自由的来往两个世界，甚至是跨越空间的穿越。
“到啦！”雀放开手，让绿痕轻巧的落地。
大人正坐在桌前使用着笔电，上头的网站是妖友们常常聊天的地方，绿痕可以看见部分蓝冉与知了的对话纪录。
见到他们来，蓝冉停下动作，温和的笑了。
千百年前初次见面的冷漠模样，彷佛在时间的磨损下，消逝无踪。
“绿痕。”
“大人。”
而绿痕却仍像最初的那样，恭敬地，趴覆在他的脚边。
不。
或许不一样了。
但那种事一点都不重要。
“你已经想好了？”蓝冉低着头，注视着这个让他打从心底认同与自己相似的小妖。
绿痕抬起头，眼神坚定：“是的，大人。”
×
他知道大人问的是什么，那就是这次死亡，已经足以将他对大人的承诺兑现完毕。
而大人从古至今，守护的珍惜的人，从来就没有变过，所以失去了那个人和那个人最亲近的人的张家。
对大人来说存在与否根本无关紧要。
所以绿痕其实，早已经不需要守护那个家了。
×
一直执着的，其实只有他自己而已。
×
“我想守护他们──冉君，和雅仪。”
绿痕终于明白了，他终于弄懂了自己一直想留着的想拥有的，究竟是什么了。
还好，他还勉强算来得及懂。
大人轻轻地笑了，眼神带着鼓励和包容，他将手指向门外：“那你就去吧。”
“冉君就在门外。”
×
“……谢谢大人。”
绿痕趴覆在地，恭敬地，告辞。
×
大人、大人。
如果您去远方，请让我代替您，守护这一家人。
不是因为您救了我。
而是因为，这里有我想守护的人。
×
午后的阳光一片璀璨，五岁的小冉君在凉亭前跌跌撞撞，雅仪不知为何不在，终于再一次快要扑倒前，绿痕伸出手，将那肉呼呼的小东西抱进怀中。
小冉君抬起头，一双明亮的大眼眨呀眨：“绿痕！”
绿痕一愣，被看到了吗？
“绿痕！”小冉君很肯定地喊着，伸手抓着他的黑色长发：“猫咪！”
绿痕有些犹豫：“冉君，你是……叫我吗？”
“绿痕！”冉君笑了起来，月牙湾的眼很明亮：“我叫，冉君！”
绿痕分不清心中弥漫上来的感觉是什么。
他将怀中的小人儿抱紧了些。
“冉君你好……我是，我是绿痕。”
“绿痕。”冉君可爱地点头，有些摇头晃脑，却依旧笑着，脸红扑扑的：“你回来了！”
“是……我，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下一瞬间，绿痕将脸埋进冉君还散发着奶香味的小小身体中。
×
冉君、冉君你好……我是、我是绿痕……
我是绿痕。
“你好，绿痕”
你好，冉君。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冉君。
“再见，绿痕。”
再见……冉君。
×
“我叫绿痕，小冉君，我叫绿痕。”
“嗯！绿痕猫咪！”
绿痕的声音哽咽，他也不明白冉君到底懂不懂。
他只是紧紧地、紧紧地抱着他，任凭温热的液体染湿对方。
“最喜欢你了……小冉君……我最喜欢你了……”
“我想成为你的朋友、想跟你说话、想让你认同……想陪伴你……”
“我想知道，我想知道你究竟知不知道我是妖怪……”
“我终于能够，开口，告诉你了……”
×
绿痕哭的像个人类。
牠从来不曾哭过。
妖怪明明不会哭的啊……
明明、明明不懂什么叫哭的啊……
×
小冉君回抱住他，脸上是满满的认真，他一下一下学着大人安慰他那般拍着绿痕。
“猫咪不哭，猫咪不哭。”
绿痕忍不住破涕而笑，整个心柔软的就如最初见到冉君诞生时那般。
“猫咪不哭。”
“好，猫咪不哭。”绿痕将小冉君抱高到眼前，一双黑眸如对方的一般，弯成月牙，闪亮亮：“从今以后，我会一直陪着冉君，然后保护冉君不被欺负，好不好？”
现在的他，取回自己灵魂和被孕育静养的自己，终于不需要只能择一学习，而是可以连同法术一起修练了，也终于能够，真正保护自己珍惜的人了。
冉君呆呆的望着他好一会，才突然回神，用那嫩嫩的手拉了拉绿痕的长发。
“好不好？”
“好。”冉君点头，灿笑起来：“冉君也会保护猫咪的！保护绿痕！”他挥舞着小手，好不可爱。
“好。”绿痕笑了起来：“那就交给冉君了。”
×
大人说那是羡慕。
羡慕？
才不羡慕。
因为早已经无须羡慕。
×
凉亭中，黑色长发的修长少年，怀抱着可爱俏皮的小小男孩，在夕阳下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恍如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