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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夜,宵小猖獗时。傲凰国皇宫的东部,一抹如烟的身影从某宫苑窜出,迅速扶摇直上,飞至天空的极高处,然后转向宫外飞去。
皇宫警戒自是森严,但夜巡的禁卫谁能防得住皇宫里的那个身影?尤其是掌握她们夜巡路线,自身神力又极其强大的人?
逍遥宫宁静的庭院中,一声叹息响起,清冷萧瑟的白衣男子仰望着与天幕融为一体的倩影,直至消失在眼中。
她又出去了,希望今夜能早点回来。
他苦涩地低下头,手指轻触身前的昙花,馥郁的花香扫不走他的忧愁。
蓝天羽,十四岁,自从发现自己的飞天术已练到炉火纯青,连傲凰国最强大的风系神能者何风灵何大将军也能被她轻易追上的时候(自然是人家先飞,她在后面追了。谁愿意追她?她的神力又增长了很多,发起飙来非同小可。),开始争吵着要离开皇宫自立门户。睿翔女皇不许:朕是你皇姨,代替先皇照顾你,岂能让你未及笄就离宫?不明白的人还以为朕苛刻你,将你赶出皇宫呢。
想找爹亲顾雪浪的下落,不敢泄露身世秘密的蓝天羽只得伺机出宫。白天不行,只有黑夜,这阵子,只要是月暗星稀的夜晚,她总要飞出皇宫,在京城夜游,寻找线索,然后趁着天未亮再回到逍遥宫,神不知鬼不觉(只有她这么认为)。
第一次夜游,蓝天羽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原来她有点路痴。在熟悉度环境中,她还不自知,但当第一次飞出皇宫,降落在京城偏僻无人的角落时,她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各国律法规定(专门管束风系神能者的),除战争时期,太阳下山后,凡在城市中飞行的神能者一律射落,所以除非蓝天羽飞到人们目力不及的高空,否则她只能两条腿走路。
飞在高空怎么可能寻找到爹亲的下落?蓝天羽只得在京城到处乱逛,希望碰到其他夜不归宿的人。
深更半夜,大多数人都睡觉了,只有某些是非之地不良区域才能看得到人。身型娇小的她怕惹事,不敢上去攀谈,尤其是她为了避人耳目,穿上了男装。
(她是不怕被别人伤害到,但若要反击别人,啧啧啧,夜游的小男孩攻击大人?到神殿问罪去!真神侍者怎么可以不守清规深夜游荡?若是被发现是女孩就更加糟糕,风系天才少女有几个?京城最出名的就是逍遥王妃了!)
今夜是第四次夜游,运气真好,蓝天羽逮到了一个醉鬼。
“夫人,请问你知道护国将军府在哪儿吗?”
“护国,呃,护国将军府啊?从这里往右拐,过了这条街再往右拐,然后左拐到小胡同再左拐,呃,再左拐,然后向左,呃,向右还是向左来着,******,她刘君月凭什么做护国将军?”
呃,说了等于没说,蓝天羽完全听不懂醉鬼在说什么。护国将军现在另有其人她是知道的,但不知道此人品行如何?
“刘将军怎么了,她不能当护国将军吗?”她问道,好奇心起,想知道娘亲的接班人好不好。
“呸,要不是她把刚成年的儿子送给德贤王妃暖床,她能当护国将军?呃,她呀,根本不能和蓝清晨蓝将军比!人家多忠心?为了保护襁褓中的逍遥王妃英勇殉职了。她,裙带关系罢了!”醉鬼好似愤愤不平,歪歪扭扭地倒在墙角边继续咕噜咕噜。
真差劲!
蓝天羽顿时满心窝火。接替娘亲职位的人居然是这种垃圾,她侮辱了护国将军这个称呼!
“夫人,我怎么才能找到蓝清晨大人的府邸。”
朝廷政事睿翔女皇会管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蓝天羽很快息怒,只问醉鬼,自己娘亲的府邸在哪里。
“呃,咕咚咕咚。”醉鬼灌了几口酒,随手向某个方向一指,含糊道:“高官贵族居住的东区有一片废墟,那就是她的府邸。”
醉鬼说前护国将军蓝清晨的府邸是一片废墟,蓝天羽简直不管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家怎么可能变成废墟?就算是无人居住也不会荒废成那样啊!她不惜暴露身份,立刻腾空寻找城中的废墟。
避开巡夜的士兵,她反复降落起飞几次后,终于找到了。只是眼前的景象让她心酸地只掉眼泪,富丽繁华的豪门聚集地居然有一座形如鬼宅的残垣断壁。
为什么?
她幼年时曾经听说过,睿翔女皇追封舍命护主的护国将军蓝清晨为忠义侯,国库拨款重建被毁的蓝将军府邸,为什么眼前还是一片惨景?
她满眼泪水心如刀绞时,忽然额头一热,一股温馨的感觉涌上心头,好似身边正有人安慰她。她知道,自己强烈的感情已经通过血印传递给凤了,他现在正在努力回应她,给她安抚。
这就是完整的“凤凰真神的爱之守护”。最初使用它的夏宜凤并不知道血契的具体效果,蓝天羽却知道血契的内容:心有灵犀,不离不弃,白头偕老,生死相随。后面三个不知道效果如何,心有灵犀的作用已经显现了。当她的感情有强烈波动时,夏宜凤会感应到,有时还能断断续续地回应。她时常滥用这个功能,在心中呼唤他的名字,传达她的思念之情(效果不能保证,但有时也能感应到他传来的烦恼。)。
抓住正巧路过的打更妇人,她询问蓝将军府之事。更妇哆嗦道:“这里闹鬼。十三年前工部曾派工匠来修缮,但不知为什么,那些工匠突然全死了,所以将军府被朝廷打了封条,任何人不得进入。”
“胡说八道!”
一把扯住她,蓝天羽怒喝道:“忠义侯忠肝义胆,一身正气,她的府邸怎么可能闹鬼?”逍遥王妃做久了,皇族的尊贵气质已经融于她自身。
“小公子,老妇说的是真的,全京城都知道。”
被吓到的更妇战战兢兢地说道:“十四年前京城沦陷,蓝将军护主逃亡,北月的和亲凤后一把大火把将军府烧了。传说蓝将军的郎君女儿都死在火中,他们死得太冤,阴魂一直徘徊在这里。女皇下旨说,因为他们有未了的心愿,所以祭天圣殿也无法超度。为了京城百姓的安危,这里被列为禁地,每天派官兵到这里巡逻。”
(眼前的孩子眼眉如画,肤光似雪,撒花及地红裙,金粉纱罗披帛,当然是位娇滴滴的贵族小公子了。哪家大人管教不严,让男孩半夜游荡在外?)
这里面有问题!
蓝天羽暗自思忖。其他仆人不知道死活,但爹亲绝不会死在将军府,因为她亲眼看见他和贴身小侍抱着幼皇夏瑾凰跳进了密道,随行的还有十几位亲兵。
重建自然要整理废墟,莫非工匠们发现了密道,结果……结果因为某种原因,她们被灭口了?
想着,她的汗毛陡然竖起。
莫非杀她们的是女皇?能随意杀官府工匠的只有女皇!
蓝天羽沉默着,更妇趁她不注意,一溜烟跑了,速度飞快,看来也是一位风系神能者,只是平庸至极。
无心管她,蓝天羽一跃身,飞向如同鬼宅的将军府。无月的夜晚到处黑漆漆的,只有点点星光能让她隐隐辨明地形。
掏出一颗夜明珠,蓝天羽借着荧光一点一点摸索。倒塌的庭院长满半人高的野草,到处是凌乱的石块砖瓦,残垣断壁让她分不清哪里是将军府的主院。
断断续续三个夜晚,她终于找到了她曾经生活两个多月的院子。院中的那棵大树早已枯萎,旁边新生的小树已经有碗口粗了。昔日的雕梁画栋早已焦黑,藓苔蘑菇一片片,蛇鼠虫蚁成为这里的主人。
仔细辨别寝室床的位置,也就是有密道的地方,蓝天羽发现,这里有明显伪装的痕迹:几块常人搬不动的巨石堆在密道口,七八根梁柱不自然地压在上面。
巨石哪里来的?这分明是后花园里的假山巨石,是被人故意搬到这里的!很明显,这个密道被工匠们看到,还运来巨石遮掩住。
富贵人家防患未然,布置密室密道夹层什么的很正常,睿翔女皇为什么要灭口?
蓝天羽思索了好几天。
莫非,她猜到换女救主的事了?莫非,她不想找到真正的夏瑾凰?莫非,她已经将夏瑾凰杀了,让她这个没有危险的冒牌货继续做逍遥王妃?
想到此,她惊恐万分,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莫非爹亲也和夏瑾凰一起被杀了?要是他还活着,应该会想办法和在皇宫里的亲生女儿联系上。他是真神侍者,有神殿做后台。神殿又很重视会神语的逍遥王妃,只要他把真正的夏瑾凰抱到神殿求援,神殿一定会想办法试探她,把她带走。(和凤的来往信件中,他曾提到神子请求女皇允许和圣子签订血契的逍遥王妃常住凤凰城,但女皇坚决不答应。)
睿翔女皇到底还知道什么?她到底想干什么?
捂着额上被红抹额遮住的血印,揣摩不到君心的她喃喃道:“凤,我怎么办,爹亲是真神侍者,你知不知道他的生死?我的身份是不是暴露了?我能逃得掉吗?现在回不回皇宫?不回去,我宫里的女侍宫侍怎么办?”她无故失踪,女皇震怒,倒霉的绝对是皇宫里伺候她的侍从。
她的心绪激荡强烈,神语血契将这些悲伤惊恐如实地传递给远方的契约人。
那一头,感应到她连续几天情绪异常的夏宜凤也传递过来他深切的关怀。
可是,两人的感情还没有达到心有灵犀的地步,只能模糊地传递感情,不能清晰地传递彼此的意思。
凤,我好想到你身边去。爹亲要是不在了,在这世间我一无所有,除了有血契束缚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