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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肃静的御书房内,明亮的烛光下,正在批阅奏章的睿翔女皇听罢暗线的禀报,诧异道:“她居然那样做?”
“是的,陛下,小人就侍立在清风亭。”
“嗯,下去,继续做你的事。”
“遵命,陛下。”穿着普通宫装的年轻侍子躬身退下。
“唉,傻丫头,喜怒太形于色了,这不是上位者应有的表现。”
睿翔女皇搁下笔,揉揉太阳穴,心中轻叹,你为什么就不能忘却襁褓中的记忆,当个真真正正的夏瑾凰呢?
蓝清晨,你真了不起,忠义侯之名你当之无愧。临危生死之际,你居然让亲生女儿代替幼皇引开追兵,让自己的君郎保护幼皇从密道逃走。可惜,他们逃亡时遇到了另一股追兵。护卫亲兵全战死,你那身为真神侍者的君郎顾雪浪受伤失忆,谁也不知道他抚养的女孩就是真正的幼皇夏瑾凰。
她站起身来,走进御书房隔壁的厢房,从书架后隐秘的位置抽出一叠卷宗,再一次阅读起来。
蓝顾君,真神侍者,原名顾雪浪,忠义侯蓝清晨之君郎,现住京城西郊五十里外的于家村,任村中祭司。
蓝玉晨,十四岁,顾雪浪之女,幼名蓝天羽,火系神能者,四岁时觉醒,神力明显高于同龄人。因为父亲失忆,被收养他们父女的于氏夫妇另取姓名为于蓝晨,后神殿干涉,改名蓝玉晨。
另一张卷宗中详细记录蓝顾君和蓝玉晨的行踪。
蓝顾君,村中祭司,住在于家村的神庙里,接受村民的奉养,凤凰神殿也时有接济。他偶尔身体不适,但行为正常,从来没有进京城,也没有到京城外于家村附近的栖魂山祭典忠义侯蓝清晨的坟墓,目前没有任何记忆恢复现象。
蓝玉晨,和于氏夫妇住在一起,向村中长者学习神术,因为火系神能攻击力强,已被征兵处看中,上了兵册,年满十五立刻服兵役。
火系啊,和我夏氏皇族大多数女子的神能属性相同。
睿翔女皇感慨万分,朕留不留你,真正的幼皇?除了失去记忆的顾雪浪,灵智开得比朕想象得还要早的蓝天羽和朕自己,没有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蓝天羽,她怕死得很,既然幼时不说,想必将来也会守口如瓶。神殿,为了不让已经失去记忆的顾雪浪再经受失去妻主的痛苦,居然不哼声,只让孩子恢复本姓。
秘密还能保留多久?
睿翔女皇思忖,一旦蓝天羽找到顾雪浪,顾雪浪的记忆说不定能恢复,他们会帮已经失去皇位十几年的幼皇复辟吗?估计不会。做出让位举措的是蓝天羽,为了保命,她一定会选择继续隐瞒。苦练飞天术不就是为了逃命吗?真神侍者淡泊名利,顾雪浪也不会为了得到养女的报恩而让亲女有生命危险。
睿翔女皇自从确定蓝清晨舍亲女保幼皇,就为将来做过无数次推测。她怎么推测都觉得夏瑾凰不可能复辟。蓝天羽出于自身,不会告诉她真实身份。顾雪浪为了亲生女儿,同样也不会告诉她真相。就算他们把真相告诉夏瑾凰,朝中大臣又有几个会想到原来的幼皇?幼皇空有名分,全无实力!
夏瑾凰,你就永远做蓝玉晨吧。火系神能者,战场是你最后的归宿。
合上卷宗,睿翔女皇谨慎地将它藏在原处(这里除了打扫的亲信宫侍,谁也不敢乱进。)。
蓝天羽,她快十五了,朕还有什么借口将她关在皇宫?此女天性善良,看似软弱,却又偏偏意志坚定,不贪权贵,执意寻找亲父。
蓝天羽,朕该不该告诉你,顾雪浪就在于家村?其实让你父女团聚也无妨,只要你什么都不说,继续做逍遥王妃。
但,朕担心啊,早慧的你对宜凤有出乎寻常的兴趣,那已经超越了兄妹之情。宜凤和你签订血契,要是知道你并不是他的亲皇妹,难保不会动凡心。圣子,我傲凰国二百年才出一位圣子,而且有可能成为神子,绝不能降为普通侍者嫁人!
另外,逍遥王妃是不能和自家兄长夏宜凤成亲的。你让朕好为难,长相和宜凤相似的齐鸣凤不能安慰你的心吗?
斜倚在黄缎软榻上的睿翔女皇疲倦地揉揉太阳穴,心中烦闷。
这是怎样一个麻烦啊,蓝清晨,看你做的好事!要不是你换女,蓝天羽会和宜凤见面,宜凤会喜欢普通的婴儿?
要不是蓝天羽金殿禅位,而是夏瑾凰登位,朕只要微微处理一下就能登基,怎么会有今日的烦恼?
蓝天羽和夏宜凤签有神语血契,连神殿的神子也送来祝福,她不能,也舍不得杀掉她,戎马半生又执掌江山多年的睿翔女皇这回真的没有主意了。
蓝天羽自然不知道睿翔女皇已经知道了所有的秘密,一门心思想着出宫寻父。
每到漆黑的夜晚,她依旧偷溜出宫,在京城游荡,偶尔去破败的前护国将军府缅怀过去,有时还去安魂山忠义侯的墓前祭拜祭拜。
不到半年,京城传言,忠义侯蓝清晨的灵魂出现了,她徘徊在旧宅久久不愿离去,可能是在寻找没有和她在冥间团聚的亲人,因为人们一直没有确定她君郎女儿的残骸。
当朝臣慎重其事地向女皇禀奏,请求她下旨寻找忠义侯的君郎女儿,并请求祭天圣殿派人到前将军府举行超度仪式。
高坐金銮殿的睿翔女皇额头青筋直跳,心中无奈到了极点。这个蓝天羽,一点也不考虑别人的处境,忠义侯府的事闹大了怎么了得?小则是蓝天羽犯欺君之罪,大则是她本人的皇位变得名不正言不顺!
“朕知道了,云凰,你去祭天圣殿邀请真神侍者为忠义侯举行法事,安抚她的灵魂。薛爱卿,拟旨,张榜天下,寻找忠义侯的君郎和女儿。”睿翔女皇骑虎难下,不得不搬旨寻人。
“儿臣遵旨。”
“下官遵旨。”
德贤王妃和一位老臣上前领旨。
午后,御书房,所有的宫侍都被撵了出去,睿翔女皇冷冷地望着不知何事的蓝天羽,一言不发。
将御书房的宫侍赶走,显然是有隐私要谈,但她这样严肃的神情让应宣而来的蓝天羽很是不安。
“皇姨陛下,你找微臣有什么事吗?”她被看得心中直发毛,因为睿翔女皇从来没有对她那样冷淡过。
“蓝天羽,你知罪吗?”睿翔女皇满脸寒霜,冰冷地叫着蓝天羽的名字。
蓝天羽?
她在叫她?蓝天羽吓得一愣一愣的。
“蓝天羽,你知不知罪?假冒幼皇夏瑾凰之罪!”冰冷的寒气充斥在御书房,其中隐藏着无垠的怒气。
皇者之怒伏尸百万,流血飘橹!
蓝天羽双膝”噗通”跪地,声音颤抖道:“臣女罪该万死,求陛下饶命。臣女不是故意的,臣女对陛下从来都是毕恭毕敬,不敢起一丝贪婪。冒名顶替之事臣女年幼时没有想清楚不知道怎么说,懂事后又不敢说了。求陛下看在臣女娘亲蓝清晨弃女护驾的份上放臣女一条生路。”
“你终于承认了,蓝天羽,欺君之罪是要灭门的!”睿翔女皇凤目含威,严峻的面容一片冰冷,但却隐隐流露几许心喜。个性胆小,而且还是一心寻找亲人的蓝天羽好控制啊!
“陛下,饶命。”冰冷的汗水湿透了衣裳,蓝天羽把头深深地伏在地上,不敢抬起。
现在要逃肯定逃不掉,睿翔女皇非常了解她的能力,既然把她召来问罪了,估计御书房外已经埋伏了不少神能高手。
此时,一股暖流从她额上的血印缓缓流出,让她的心充满温馨。那是远在凤凰神殿的夏宜凤感应到她异常的惊恐,立刻安慰她。
可是凤,远水解不了近渴,你离得我太远太远,无法救我。
“直起身子来说话,蓝天羽,把你知道的事都告诉朕,朕会酌情处理,毕竟,朕养了你十四年,没有血缘也有亲情。”睿翔女皇心平气和道。
“是,陛下。”
蓝天羽战战兢兢地叩了个响头,直起身回答道:“臣女最初的记忆是和娘亲蓝清晨爹亲顾雪浪在一起,他们非常疼爱臣女,臣女也非常喜欢他们。某日夜里,娘亲突然抱着一个婴儿回来,还将臣女和那婴儿的衣裳调换,之后,爹亲抱着那个婴儿走了,娘亲抱着臣女到处逃命。”
蓝天羽深吸一口气,辛酸道:“逃命的日子太可怕了,耳边总响起铁器的撞击声,士兵的惨叫声。臣女经常饿着肚子昏睡,但又常常被那些声音和溅到脸上的鲜血惊醒。”
苦了她了。
睿翔女皇动了恻隐之心。
蓝天羽陷入了幼时的噩梦中,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泪水止不住滴落在身前的红地毯上。
蓝清晨是如何死的,曾在远处目睹经过的何风灵向众人述说过,睿翔女皇怜惜蓝天羽襁褓之中就如此遭罪,而且还亲眼看见亲娘死去,从御书案后走过来,温柔地将她搀起,用衣袖轻轻为她拭去眼泪。
“蓝天羽,事情已经过去了,朕也不怪你。来,到里面我们慢慢说。”她牵引着蓝天羽走向御书房里面的厢房。
“陛下——”蓝天羽感激欣喜道:“陛下饶恕臣女欺君之罪了?”
她没有做过触犯睿翔女皇的事情,应该不会被惩处,毕竟,皇位是她蓝天羽让给她睿翔女皇的。
“欺君之罪么,看在你不贪婪的份上,朕可以饶恕。不过……”
睿翔女皇故意装出迟疑的样子,“你为什么要让位于朕,你将朕置于何地?真正的夏瑾凰回来怎么办?她并没有禅位于朕。”
这种事还要问吗?当然是不还了!
蓝天羽心中有数,神秘道:“臣女虽然那时还不懂事,但也知道那个位子不是臣女的。而且,而且……”她吞吐吞吐,好似不能说。
“而且什么?”睿翔女皇听得百爪挠心。
“当时,臣女听到一个声音,它说臣女不属于这里,属于神殿。”蓝天羽扯了一个她准备了好久的谎言。
睿翔女皇顿时大吃一惊,蓝天羽怎么可能属于神殿?莫非是神语血契的原因?
“那个声音说的是什么,能说给朕听听么?”她急切地问道。
歪着头假装回忆了一下,蓝天羽一本正经道:“我是凤凰真神林雪薇,我的孩子,你已经和我的圣子签订了爱情血誓,到神殿来,你属于这里。”
睿翔女皇瞠目结舌,她一句也听不懂,好像是神语。她会说神语?
“那是什么意思?”她亟不可待地问道。
“我是凤凰真神“林雪薇”,我的孩子,你已经和我的圣子签订了爱情血誓,到神殿来,你属于这里。”蓝天羽显得战战兢兢,好似连她自己也不相信。
噼里啪啦,天雷阵阵,睿翔女皇好似被击中了,愣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蓝天羽局促不安地等待她的反应。
良久,睿翔女皇回过神来,迟疑道:“宜凤和你签订的凤凰真神的爱之守护怎么可能是爱情血誓?”
“无所不能的创世真神,伟大的不死凤凰林雪薇,天地为证,以血起誓,我愿与她结为连理,心有灵犀,不离不弃,白头偕老,生死相随。”
蓝天羽背出神语血契,然后奇怪道:”臣女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听得懂这些语言。”
睿翔女皇不记得这些神语,但听得出这是同一语系,蓝天羽说得很流利,不像是临时编出来骗她的,不禁又好奇地问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无所不能的创世真神,伟大的不死凤凰“林雪薇”,天地为证,以血起誓,我愿与她结为连理,心有灵犀,不离不弃,白头偕老,生死相随。”
原来神语血誓的真正意思是这个?
睿翔女皇顿时大汗,为什么以前就没人知道?
“凤凰真神‘利……溜……淋……’”
舌头打着滚,睿翔女皇发现自己怎么也发不出那个音来,不由诧异道:“蓝天羽,为什么你就能读得出来?”
呃,蓝天羽也莫名奇妙了,教道:“林雪薇”
“‘利……溜……淋……’,怪事,朕就是读不出来。”发觉自己无论如何都发不准那个音,睿翔女皇最终放弃了,”那是什么意思?”
“回陛下,真神的名讳。”
“哦,那宜凤知道吗?”是真神的名讳?怪不得凡人读不出来。
“臣女估计他不知道,因为流传了数千年,神殿可能已经遗忘了很多东西。”
蓝天羽知道自己糊弄到女皇了,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只是,她猛然想起血契中生死相随的誓言,顿时又惊骇起来。她要是死了,他会不会被她连累到?要惜命如珠啊,生命不再属于她一人了!
额上的血印仍然持续地散发着温馨,身体仿佛被人拥抱在怀里。显然,远方的夏宜凤一直在感应着她的情绪,竭力地在安慰她。
没事了,凤,我很好,谢谢你。
平静下来,蓝天羽念着夏宜凤的名字,回应他,但不知道他能不能感应到。因为,他们之间还做不到心有灵犀一点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