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家千金的婚事,就这样被单德乾和季望亭二人做了主。喝满月酒的时候虽未见上这位“准儿媳”,这二人商讨婚约的热情却是丝毫不减,连一旁的季夫人也插不上话。
季望亭有三子,长子季承天已年满六岁,次子季承远四岁,最小的季承浩刚刚过完周岁。
“说来,年纪上承浩最合适,”季望亭说,“只是这孩子生性顽劣,连他的乳娘都叫他混世魔王,真正是个野猴子。”顺道把这孩子的几桩顽事拿出来说笑。
单德乾听得哈哈大笑,“你真该见见我那丫头,眼珠子滴溜溜转,没人逗她她自个儿瞎乐呵,笑个没完没了的。”
“爱笑好,爱笑的姑娘长大了都俊俏。”季夫人说,“这孩子要是随了她娘,用不了多久又是咱们湘尧的一朵奇葩。”
单德乾知她是客套话,却也听得心花怒放。湘尧的人都知道,这单德乾的夫人慧娘,生得花蕊般娇俏,腮边圆润的酒窝似蓄了两弯清泉,樱桃小口不点而红。
季望亭自袖中取了一物,递给单德乾。
“这算是给儿媳的一点见面礼,今儿这婚约可是说定了。”
拆开来看,是一块蝴蝶状的翠玉坠子,红绳穿着,底下挂了一个小小的同心结。
季望亭说,“这是我夫人当年进家门时,老夫人给她的。现在正好给儿媳当信物,日后你若反悔了,我可就不管三七二十一,让我儿子凭这坠子上门抢人了啊。”
单德乾被他一席话说得大笑,他将那坠子收起来,说道,“这孩子能嫁到季家是她的福分,我单某岂会有反悔的道理?”
这二人正说着,门外突然跑进来几个衙差。为首的那人匆匆忙忙地跑到季望亭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半天。季望亭的脸色霎时变了。
他站起身来,对单德乾说,“我得回去处理些公务,晚些时候再到府上去看令千金。”
单德乾看出他神色有异,也不敢留他,直送他到门口。季望亭顾不得坐轿子,撩起衣摆上了衙差的马车,扬长而去。
“这是出了什么事啊。”单德乾不禁有些担心。他与季望亭相交二十载,知他素来稳中有细,从未见他这般惊慌失措过。只是想来想去,也无半点头绪,只得作罢,仍悻悻然地回了锦泰楼,与宾客周旋起来。
那天的满月酒,单德乾喝得十分尽兴,湘尧城中的人与他平日里交情不错,此番都给他面子前来道贺。来人挨个敬酒,他逐一饮净,英雄气概尽显无遗。从正午直喝到了傍晚,收席时,他已有些脚步踉跄。武风慌忙上前扶住了他。
在回单家的马车上,单德乾仍有些兴奋,他打着酒嗝,对武风说,“我单德乾,一辈子没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虽说老天没赐给我一个顶天立地的儿子,可是好赖他也给了我一个乖巧伶俐的女儿,我这辈子,值了。”
武风只是笑,不言语。他知道师父多年的心愿终于达成了,他一直希望有个自己的孩子。
雨歇了,马车在石板路上咕噜咕噜地踏过,单德乾心满意足地睡过去了。
在梦里,他依稀看见了长大的女儿,和她娘亲一样美,远远地对他招手,笑颜如花。他唇边不由也浮起一丝笑意来。
这一刻,他和武风都不知道,一场灭顶之灾正悄无声息地靠近着他们,就像一张无从逃脱的巨大的网,兜头而来,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