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娘……把婵儿抱过来一些……”单德乾嘶哑着嗓子说道。
单夫人慌忙擦了擦眼泪,抱着孩子往铁牢跟前走了走,虽隔着铁柱,却总算能让单德乾看得清女儿的脸了。
单德乾不顾脖颈上缠着的铁链,使劲儿地伸长了脖子想要离女儿近一些,一个多月没见,她脸上已有了些微的变化,看得单德乾更是心酸不已。曾几何时,他还暗暗许下心愿,要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陪伴女儿,岂料灾祸从天而降,一别已是多日。
“究竟是怎么回事?”单夫人忍不住问他,“季大人不是说没什么事吗?为何你竟会被关到刑部大牢里?”
单德乾叹口气,摇了摇头。
“你别问了,只要你相信我和官银被盗没有丝毫干系就行了。”
“我信你。”
单德乾望着女儿,眼角不禁泛起一些泪光来。
“婵儿,爹爹怕是不能看着你长大了……只盼你日后能好好地活下去,陪着你娘,照料好镖局……”单德乾泣不成声,一想到此刻或许就是与妻女永别之时,疼痛更似钻心。“婵儿,不管爹爹今日是为谁而死,日后你都不可活在仇恨中。你要忘掉这一切,过你自己的生活,嫁个真心待你的人,哪怕日子平平淡淡也无妨,只愿你这一世平安,快乐就好。”
单德乾又抬眼望着夫人,一时有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说起,昔日恩爱的二人只是无语凝噎,对望了好一会儿。单德乾才慢慢说道,“慧娘,请你原谅我不能把真相告诉你。这辈子我没瞒过你任何事,只这一桩,算我求你。你别怨我……我怕是不能活着走出去了,你一定要好生地照看婵儿,待她长大了,若问起爹爹的事,你只说我是病死的,别让她活在仇恨中……”
单夫人哭得声声凄凉,却只能艰难地点点头。她知道单德乾一定有他的用意,他不想唯一的女儿这一世为了报仇而痛苦苟活。
“镖局的事,你若管不了,就交给武风,他虽然还年少,却是个忠厚的孩子,相信他会念着我们师徒一场,好生地照料你们母女。”单德乾说到这儿,似已用尽了力气,他只觉喉咙火烧火燎,黑血不断地涌进嘴里,殊不知那勒在他脖颈的铁链已刺进他的皮肉中。
单夫人知道他现在说的每一句都是临别之言,虽心中悲痛万分,却仍强打着精神,忍着泪对他说,“德乾,你别胡思乱想,一定要时刻想着我和婵儿,我会想尽办法救你出去的……”
单德乾望着她,只是凄然一笑。
衙役走来催促,单夫人只得匆匆与单德乾告别,临走前,襁褓中的婵儿不知为何突然大哭起来,稚嫩的哭声如铁爪般一下下挠在单德乾和单夫人的心上,二人已哭成泪人。他们知道,女儿或许已隐隐觉出这将是她与爹爹见的最后一面了。
单夫人回到客栈的隔天,正午时分,单德乾被当众斩首,罪名是盗窃库银。没有同谋。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起冤案,悲愤之余,却无处发泄。下令斩首的是当朝天子,翻案已难于登天。
取了单德乾的尸首,单夫人失魂落魄地与武风返回了湘尧。下葬当天,单夫人没去坟地,抱着孩子独自在房中怔怔发呆。
“婵儿……”她一声声地唤着女儿的名字,泪不住地流。手边还留着单德乾为女儿取名字写下的那数十页纸,眼前依稀可见他的音容笑貌,却已是天人永隔。
单夫人只觉浑身冰冷,手脚无力。她默默地起身,取了那支莲花簪,点了油灯,将簪子在火上细细地烤了一会儿。
她解开女儿的包袱,褪掉她的衣裳,轻轻地将她翻转过去,然后咬咬牙,将那烧红的簪子用力地按在了女儿的肩上。刺鼻的气味猛地蔓延开来,女儿哭得撕心裂肺,肩上幼嫩的皮肤烧红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