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太医院,医仙已经帮杨旭诊治好了,留了几个小司药局的人给他煎药,自己在和杨旭说话,不知道是在商量着什么。
我心中担心杨旭的病情,问了医仙之后知道杨旭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只要服几贴药就可以好些,但要彻底恢复还要长期注意。而当我问了那医仙,他们刚才在谈论什么的时候,医仙捋着胡须但笑不语,气势很高人很深奥。
我不死心问杨旭的时候,他却是轻轻地瞥了我一眼,说道:“小丫头片子,知道这些有什么用。”那语气颇有“大人说话,小孩别管”的意味。
终究是无人理会我这个“小丫头片子”,我只好一个人无聊地坐在屋檐上看天空。
心情怎么也不能恢复到从前和风伯在江南的时候戏耍之时的美好。风伯依然下落不明,自己身上的魔气还没消除,杨旭的身体还没好,魇魔还没有铲除,比如秦云那些鬼灵的问题还没解决。事情一个比一个棘手,想着心里头都跟着沉重了起来。
真是奇怪,以前自己只知道玩,现在竟然也会操心这些问题了。果真是和杨旭这样“忧国忧民”的道士混久了才会这样吗?
只是,说到底,还是和我自身有关啊。
风伯那个时候还担忧着,我什么时候能够成熟一点啊,现在看来,他说的一点也没错,之前的我真的太幼稚了些呢。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手里朝着旁边抓起了个鸡腿就要啃,探手去拿酒壶的时候却摸了个空。奇怪地转过头看了看,却意外地见到了医仙捋着白花花的胡子淡笑看我,旁边则是一脸沉重的杨旭,垂着眼拿着我的酒壶喝酒。
“大师,你可是大师啊,怎么能喝酒?!”我诧异道。
杨旭抬眼扫了我一下,一言不发地举着酒壶喝酒,不回答我的话,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句:“宫里的酒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怎么喝都醉不了。”
我皱眉有些不满地看他:“大师,你不是伤还没好吗,还上来这里喝酒吹风。”还把我偷偷从御膳房偷来的酒给喝光了!
医仙忽然在旁边插了一句:“丫头,你说错了,有我出马,他怎么可能还会不好。他只是身体还没恢复过来而已。”
不都一样,不过这医仙可是高人我可不敢这么直接回答,只有敷衍道:“哦哦,大师,你的身体不是还没恢复过来吗?怎么还上来喝酒吹风?!”
医仙又插了一句嘴:“非也非也,有我出马,就算他上来喝酒吹风也是无碍的,他的身体恢复不恢复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真是败给他了。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个看似精明的医仙其实就是奇葩。
捂住嘴巴,终于我闭嘴了。
杨旭喝了几口,十分轻车熟路地在我的身边挨着坐了下来,我看着他有些清瘦的身体不知为何有种想要给他拿件披风披在身上的错觉。这么想的时候,也这么做了,我直接解开了身上的披风披在了他的身上。
而对面的两人见到我如此的举动则是不约而同地怔了一怔,唯一不同的则是医仙的嘴角浮出了疑似奸笑的笑容,而杨旭的脸刹那间变得通红起来。
“大师,你喝醉酒了吗?怎么脸那么红?”我问了一句。
杨旭侧了侧脸,平淡的表情不为所动,像是倔强地拒绝自己喝醉酒的事实一般,我伸手摇摇手中的酒壶,里面果然是空了许多。
“跟你说了,你是姑娘家,怎么可以随便在男人面前解衣裳。”闷闷沉沉的声音带着些许的不满。
我反驳道:“大师,那是披风,不算什么的。”
“披风也是衣裳!”沉闷而坚决的声音。
不说了。我噘着嘴有些不高兴,都关心他了还错了。这杨旭,真是不识好人心。
医仙忽然笑眯眯地对杨旭开口道:“就剩下这么一天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无需介意那些繁文缛节,以后说不定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剩下最后一天……以后没有机会……
什么意思?
我奇怪地抬头看着杨旭,直接问出声:“大师,怎么回事?”
杨旭只是静静看我,不回答,医仙却在这个时候开口道:“告诉她也没什么,反正她迟早都会知道的,你这回上来不正是和她告别的吗?”
“你们想去哪?”我终于听出了这话里的不对劲了。
杨旭皱了皱眉,平平淡淡开口说道:“我们准备明天去对付魇魔。”
魇魔?我吓了一跳,早该想到了,他们两个一定会找时机去对付魇魔的,只是怎么这么快了,明明知道这一刻是无法避免的,然而真的到了这一刻,心里却又开始惊慌了起来。
“这么快……”
医仙嗯了一声,点了点头,“魇魔的魔气增长得很快,趁着他还受伤,我们就要去收服他,否则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可是……
“大师的伤还没好……”我担忧道。
医仙有些不乐意地瞥了我一眼,正色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有我出手,大师的伤肯定是已经好了,只是身体还没恢复过来,是身体,不是伤,懂不?”
我连忙点头,这医仙其他的还好,若是一触碰到他的专业问题就会追究起来没完没了的。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担心他的法力会因此受到影响。”
杨旭点了点头,低声道:“虽然有影响,但若在此刻放任魇魔,将来的影响只会更大。”
我点点头,“好吧,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呢?”
“我们?”医仙奇怪地眨了眨眼睛。
“对,我也要去。”我兴高采烈地举手,积极道。
杨旭好看的眉头微微一皱,毫不留情地开口拒绝道:“你不能去。”
“为什么啊?”
杨旭看了看我,深邃明亮的眼冷清如天上的月光,“你有魔气,我怕到时候你的魔气被魇魔影响,压制不住,反而会影响到我们的行动。”
对啊,我身上的魔气……
我有些沮丧地垂下了头,再一次痛恨自己当初被邪念控制,一下子吸收了那么多的魔气。
杨旭他们是在第二天正午的时候走的。
那时阳气最盛,所有的鬼灵或者一些都会选择躲在阴暗的地方,我虽然不惧怕阳光,却还是按着他们的习性躲在屋子里面装睡觉。
杨旭临走之前来过我的屋子,他静静地看着侧躺在床上的我,半天没有出声。在我准备起来告诉他,鬼灵是不需要睡觉的,他想说什么直说的时候,他从身上拿出了一个东西放在桌子上,然后转身出了门。
我隐隐听到他走后似乎说了一句话,声音清清淡淡却一字不落地落到了我的耳朵里:“如果我还能活着,我就……”
我就什么啊……
我正要追出去问问究竟,却忽然被桌子上的东西吸引住了目光。
那是……当时杨锦送给我的玉箫。
许久未见,我情不自禁的身手拿起了它,我道为何一直没见到这东西,原来是被杨旭收着的。想是不想让我这个鬼灵和杨锦有联系,所以才偷偷地藏起来不还给我吧。
我心中暗笑杨旭的小心眼,却同时又怅惘了起来。
杨旭这次走,能活着回来吗……
心里头乱糟糟的,一有这样不祥的念头,好像心里就格外不安了起来。停停停,我命令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然而那些过往又一幕幕地浮现在我的眼前,杨旭救了我那么多次,难道我这次又要袖手旁观了吗?还有,这次他不能发挥全力,有办法战胜魇魔吗?
纠结了半天,终于止不住自己心中的忧虑,我飞身,朝着那座宫殿飞去。
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那座宫殿。前几天还是有些稀薄的魔气如今又变得厚重浓郁了起来,黑气磅礴就如同夹心板一般两段朝人压来,让人喘不过气来。只是在靠近那段黑气的时候,有鬼灵拦住了我。
我看着她们通红的双眼,知道她们已经被魔气完全侵染了,只是没有我幸运有杨旭来救。因为不敢让自己被魔气控制住,我没有使用那个力量直接解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的举动。
有个看过有些眼熟的鬼灵开口解围道:“她是和秦云认识的,让她过去。”
真是意外,他们也能保持这份的清醒,我有些好奇地朝着那个说话的鬼灵看了过去。他似乎是刚来这里不久,眼瞳上的猩红还未那么纯粹,只是死的时候身上还算是健全,看过去稍微比那些厉害了一点而已。
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有些歉意朝我笑了笑,“他们是新来的,你别介意,秦云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你自己小心点。”
我点点头,“多谢。”
很快就进去了,由于这里浓厚沉重的魔气,这里依然没有鬼灵敢踏足。当时我来这里是因为身上有风伯给的哨子,但后来哨子被杨旭扔掉了,故而此刻我进来之后变感觉到那种压力直直地迎面扑来,几乎就要让人喘不过气来。不过,似乎是因为身上有杨旭的那些元气在的缘故,我并未出现秦云所描述的那样,身体被魔气压爆的情况出现。
这里还是如上次来的那般空荡荡的,我在里面绕了几圈发现没有一个人的时候,便开始回忆着那时候找到杨旭的路线开始前行。果然,打开了那书架上的门之后,我在里面发现了一个人。
这人背对着我,端坐着,身上被一层厚厚的黑气覆盖着。我看着身形隐隐有些熟悉,轻轻唤了一句,然而那人却是一声不响并不回应。
我走到那人的正面看了看,这一眼,我便呆愣在了原地,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风伯……
找了那么久的风伯,竟然在这里。
我心中惊异万分,连忙走上前去想要看看究竟,就在我的手要触碰到了他的肩膀的时候,杨旭的声音忽然在我的脑海里响了起来:“别碰他!那是魔气!”
魔气?风伯竟然被这些魔气困住了。我有些着急问道:“大师,怎么回事?为什么风伯什么反应都没有?”
“别担心,风伯大概知道自己的情况,所以封住了自己的身体,不让魔气继续侵袭。”
我担忧道:“那他什么时候会醒?”
杨旭回答道:“等到他把身上的魔气驱除干净了,自然就会自己醒过来,现在叫醒他反而对他不好。好了,现在没时间说这么多了,你快离开这里,我不是告诉你别来了吗?怎么过来了。”
“大师,我担心你!”
杨旭那边慢慢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又道:“快点离开这里,我没功夫照顾你,医仙!医仙你怎么了?!”
我在这端听到了杨旭这样焦急的声音,心中的焦灼更是增加了几分,医仙难道受伤了?连忙问道:“大师,你在哪?”
“你别过来!快离开!”
我四处张望了下,想着刚才大师所说的话,他在和魇魔对打之中,应该不至于浪费力气用法术感应我在哪。所以,他们必定就在这附近。左右翻看了一下,果然,在这间小密室的烛台上,我又看到了个几乎隐形的小窗户。透过那个小窟窿,果然,杨旭和医仙都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