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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拓跋煌、拓跋凌兄弟率军出征,大败突厥部,得河西四郡,战功显赫,英帝龙颜大悦特降恩旨令太子携众皇子及亲贵大臣于玄武门迎接大军归朝。

大军反都后驻于城外大营,待整军安顿毕,拓跋煌方奉旨亲率本部三千玄踪骑进入皇城。

未进皇城便已闻得玄踪骑沉重而坚实的马蹄声,犹如地底闷雷般,杀气腾腾,震人心魄。

城门大开,玄踪骑立刻变换阵型,列队徐徐入城。

为首一将狼纹玄袍,金盔金甲,腰系一柄古朴厚重的干将宝剑,雄姿英发。胯下赤尊宝马龙驹通体火红,威风凛然。身后拓跋凌、霍恩、霍春妫等作战功臣主将,亦皆系玄袍银甲,驭马追随,军容十分肃整。

彼时朱雀大街早已有京畿司军士廓清了道路列位两边,及近宫城便有官员按品级恭候多时。

帝都百姓得知大军大胜而归无不欢欣雀跃,亦早已等在了四围只为一睹玄踪骑的风姿。不到卯时便已是围了个水泄不通,一时间满城喧闹,热闹非常。

甫进皇城便已闻鼓角齐鸣之声,旌旗高举,玄踪骑凛凛杀气,威势浩荡。四里百姓霎时都收住了声,人山人海竟是鸦雀不闻。

突厥人何等彪悍英勇,竟能臣服于这支雄师的威赫之下确然不无道理,这时节,帝都之中关于拓跋煌少年英雄的传说早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灵姝的仪仗紧紧跟随在玄踪骑之后,銮舆之上,灵姝一身白玉兰散花纱衣,下着宫缎素雪绢裙。清莲花钿缀在额前,白玉流苏宝钗并排斜插入鬓间,一头乌发长垂身后,端庄秀美,宛若出水芙蓉。

轻风拂动纱帘,那道模糊的玄影跃然马上,即便是相隔甚远,她依然能够感受得到那人身上冰凉寒冷的气息。

径入皇城后,銮车纱帐方才挑起,灵姝矜持端坐,手捧着宝石玉盒,象征着灵石的正式还朝。

十七年前那道耸人的传说,这一刻,已是赤裸裸地大白于天下万民之前。

灵石陨落,生灵涂炭;神女现世,天下必乱。

人群涌动纷乱,都只为了一睹那张倾国倾城的玄密容颜。

山峦起伏,云海奔腾,十七年囚禁桎梏,一朝破日而出,汹涌而来的依旧是那如潮水般恐惧和异样的眼光。而真相却往往是最为残酷也是最为可笑的,灵姝轻轻阖上了双眸,努力地将胸口翻腾的情绪止息,冷却。

已至玄武门,拓跋煌方抬手下令队伍止步。

太子赢烨携大皇子赢燇、四皇子赢燱、七皇子赢煜、九皇子赢爝皆着朝服奉命犒军,遥立于雄伟的高城之上。

拓跋煌翻身下马,宝剑缓缓出鞘,高举为号,身后队伍众人瞬间异口同声高呼,“吾皇万岁!”

威赫之势,震天动地;剑戟高举,旌旗飞扬;人人敬肃,无不震撼。

太子赢烨含笑俯视着古朝的浩浩雄师,一股慷慨豪迈之情顿时充盈了胸臆之间,身为太子,他将是未来继任大统的唯一人选。灵姝漠然抬眼,在这一刻万军齐喝的壮阔中,仿佛是可以预见了未来他君临天下的那一日。

玄踪骑高呼万岁之声震天动地,拓跋煌剑锋收起,霎时间悄无声息,众口一心,全无一丝杂乱。

大皇子燇王一片沉静随于太子身后,不见丝毫情绪。

七皇子煜王风姿高华,温润如玉,亦只是淡淡。

九皇子爝王的举止却有几分浮浪,神色狷狂,幽邃眼眸中是隐藏不住的孤高与狂傲,笑容里亦尽是轻蔑,却又携着一抹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天家众子皆是人中龙凤,个个卓然出色,映衬着身后巍峨雄壮的旷世宫殿,华彩夺目,相得益彰。

灵姝轻轻摩挲着手中灵石的宝盒,指尖相触,有些微凉。

仪仗缓缓进入宫门,巍峨的城楼如同巨大的齿轮,终于将她点点吞没。

耀眼的明光垂落大地,高阙上的身影连同着她心底的疑惑渐渐地模糊了起来,到底是谁,同她一般,也知晓了这灵石背后隐藏着的机密……

天子于宣政殿已拟好了嘉奖诏书只待凯旋将士入朝面圣,灵姝则于仪官引领之下,直接前往紫宸殿由皇后亲自接见。

宫规繁复,虚浮礼让,不过都是要做足了表面上的功夫。

灵姝身处仙山,却能对都中宫里的细枝末节都了如指掌,这不得不归功于幽冥宫那通天彻地的本领。

随手掀开了銮舆上的窗帘,那梅园的影子便一点一点地浮现了出来。闻听姑母淑妃天性高洁不争,又素喜梅花,故而英帝方才特命人修建了梅园以供其居住,乍然一听却也算得颇为恩宠呢。

人间四月,寻芳觅踪,待一入宫门,入眼之处却尽是一片凋败景象。这时节梅花已然零落,看来,若欲一览傲梅的风姿,恐怕是要等到冬寒腊月才行了。

灵姝一路观瞻,尚未入得大殿,淑妃却早已迎了出来。

云鬓花簪,轻纱素裙。她蓦然怔住,这世上竟有如此玄妙之事,看着眼前女子的容颜,仿佛是在面对着一面镜子一般,饶是她再如何的心深如渊,这一刻亦不免心生波动。

面对这般神似的容颜,淑妃的反应要比她更为真实,亦更加震惊。

骄阳高悬,淑妃逆着天光似是有些看不真切。

灵姝静静地立在她近前,看着那双眼睛里逐渐变得复杂起来的情绪,从开始的震惊到一种无言的哀伤,最终又被如雾的热泪掩盖。

亲人相见自是该有许多衷肠要诉的,无论如何,淑妃是她回归之后见到的第一位亲人,心中滋味自然也是百转千回。

“灵姝,拜见姑母。”

淑妃一把扶起了灵姝,几分哽咽,泪盈于睫,“灵儿,你…受苦了。”

血浓于水便是如此,分明是初见,但那份真情实意却能教人格外动容。

灵姝默默聆听着淑妃的倾诉,却突然听到一道灵俏轻快的声音,“姐姐入宫了,姑母怎么也不告诉静儿,还好我消息灵通,要不然就得等到晚宴时才能得见了!”

来的是一个活泼可人的年轻女子,粉衣娇俏,容颜淡淡并不十分美艳,却也是清丽脱俗。

女子热络地上前细细打量了灵姝一周,眸中满是惊赞:“姐姐的模样确是和姑母如出一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姑母的亲生女儿呢!”

淑妃慈笑斥道:“静儿不许胡说,还未见过你姐姐,就这般没规没矩的。”

灵姝含笑回视,心里已知这年轻的女子便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上官静嬑了。眉清目秀,雪肤樱唇,只是那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出的媚气却是焕然生姿,别有几分风流韵味的。

亲生姐妹相见自然是十分投契,没坐过片刻,静嬑便邀灵姝同游皇宫,两人谈笑着出了梅园一路向南而去。

一轮璀璨骄阳落入太液池上泛起了粼粼的波光,细柳垂杨,红桃粉蕊,一片旖旎风光。

三座岛屿分布中央,带着湖水的浩淼烟波,宛若仙山。

姐妹二人架舟同游,一路的湖光云影煞是醉人心魄,灵姝这般自幼便闲云野鹤惯了的人,见到此等景象自是十分自得。

一路上静嬑杂乱地和她叙说着一些以往家中的往事,又至于宫内的种种秘闻,如凡皇亲贵族中适龄的子女皆准入太学教习,将来便可在宫**职等等,想来她这一回来将来亦是要如此的。

古朝女子一如男儿,不仅可以为官作宰,巾帼英杰更是可以参军为将,因此女官在宫中十分多见,凡此种种静嬑都向她一一道来。

太液池敞阔,放眼望去难辨尽头,伫立船头,激荡得人心头豪爽无限。

静嬑踌躇满志,笑容里满是自信,她说她将来定要做这天兴宫中的女官之最,成为古朝青史女子中的第一人!

灵姝默默垂眸,也对,依照幽冥宫所呈有关上官氏族之言,她这个妹妹向来便是好胜争强的,年纪轻轻便能升任修容,家族的权势自然也只是其中的缘由之一。她会说出这样的话,灵姝丝毫都不会感觉意外,可令她感到诧异的是静嬑竟会在初次见面之时便说出来,而且还是主动地说了出来。

对于她这个姐姐,静嬑似乎很是信任。

言罢她长长地舒了口气,轻轻扬起了秀眸,回头笑问道:“那姐姐呢,将来又有什么打算?”

灵姝立于她身后,雪衣轻衫随着爽劲的江风袅袅飘拂,听罢她不无激扬的豪言之后,却只是清浅一笑,“天不拘兮地不羁,心头无喜亦无悲。我并没有妹妹的志气。”

静嬑眼光一顿,抿唇片刻,扬眸又道:“这些年来,难道姐姐的心里就没有半点不甘,半点怨恨么?”

长风猎猎,卷起了灵姝的秀发翩飞,玉颜淡静从容地面向着天际,似是温和,又似是淡漠,只轻轻回了句,“恨又如何?何况我也已经习惯了。”

静嬑闻言猛然回身,看了她片刻,忽然冷然一笑,语气中亦添了几分凌厉,“若是有人敢这样对我,我一定要他十倍,乃至百倍的奉还!姐姐你不明白,在这宫里,只有走到了那最高的位置,才能真正地做到不再被人欺凌!”

她平静地望向静嬑晶亮的眼光,若说是骨肉至亲之间亲密无嫌本也是无可厚非,可虽说是初奉御前,像静嬑这样出身的世宦之女,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这样狂悖的话轻易地脱口而出,所以,就只有一种可能,她是在试探着什么。

她淡漠平静的神色轻而易举地便将静嬑浮起的戾气归于平静,“残局已破,便不必再为它花费心思,不值,也不屑。”

静嬑眉心渐蹙,慢慢扯出玩味一笑:“好,不说从前,那今后呢,姐姐就没想过将来如何么?”

“人世浮沉,命运难测,谁又能保证落下的每一颗棋子都是对的呢?”许久过后,灵姝方开口回答。

不是想不想去争,去斗,而是许多争斗原本便已缠绕其间,理不清,辨不明,如抽丝剥茧一般,层层撕破之后所得到的真相,最终也未必就能得偿所求。

静嬑沉默许久,终于缓缓地覆上了她的手,眸心深处漾起了湛湛温软,轻轻开口:“上官家从未忘记过姐姐这个女儿,这么多年的苦楚如今也算是尽了。”

灵姝向她清淡一笑,亦未再说什么。

蓬莱岛上,太液亭畔,隐隐飘忽着一阵悠扬的轻笛,朦胧在眼前氤氲腾漫的雾气之中,若有似断。

湖光曼妙,笛声清明,小舟渐行渐近,款款曲声亦越发清晰,

静嬑侧头默然思索了片刻,展眉轻笑道:“是煜王殿下!帝都城中也就只有他才能吹得如此好的笛声了。”

犒军之后,赢煜便早已不耐烦了朝务的繁琐,独自一人躲在太液亭中乐得逍遥自在。

斜倚栏杆,将所有俗世繁杂尽数抛却,游思无限。

虚浮扁舟乘着淼淼水气摇曳而来,无意之间的一瞥,却教他蓦然一惑。

素衫凌风,翩若惊鸿;玉颜幽静,灼若芙蕖。

饶是隔着虚渺烟波,赢煜仍被那惊鸿的一瞥而深深吸引住了。

修眸深敛,俊面含笑,清湛笛音便开始缓缓流泻,而眼神却始终都没有离开过那道神秘的身影。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遡洄从之,道阻且长。遡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遡洄从之,道阻且跻。遡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遡洄从之,道阻且右。遡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竟然是他!玄武门匆匆一眼,她却没有忘记那人周身的高华与自若,不同于太子的骄傲,他的高贵中是隐藏着令人难以捉摸的虚空,分明是温润的笑着,却可令人生畏。

七皇子煜王,武贵妃所出,是英帝诸皇子之中最早晋封亲王的一位。

年纪轻轻,却深谙朝堂之上的进退之道。一手掌握着武氏门阀,拿捏着户部所司的所有进出;一面经营着各国往来,调控着朝廷立身百年的江山基业。

锋芒劲盛,却能做到化百炼钢为绕指柔,既不威胁到太子储君的绝对尊崇,又不至将自身的势力削减分毫。

灵姝微微细起眼眸,心中滤过幽冥宫曾了解到有关于他的所有细节,亦探究起了那道若有似无的目光。

“姐姐,那果然是煜王殿下!”静嬑在一旁粲然笑道,“七殿下曾率众出使过西域诸国,在朝中可是位举足轻重的人物,亦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子。梨园中不知留了他多少佳作,他可是帝都城里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呢!”

拙朴古曲,自那如玉般的温雅之中款款而出,没有半点的突兀与违和,笛声清扬,这个人的身上似乎没有半点身为皇子的骄狂。

渐行渐近,小舟伏楫靠岸,静嬑上前笑拜:“见过煜殿下”。

赢煜微笑颔首,姿态闲雅:“上官小姐,听闻近日你已入职御前修容,这新晋的差事可还习惯么?”

静嬑俏眸一扬,还他一笑:“多谢殿下关心,比起在太学里每日闲散的日子,这突然而来的恩典还真算得是苦差呢!”静嬑回身拉过了灵姝,介绍道:“这是我姐姐灵姝,才刚回宫呢。”灵姝闻言,含笑大方福身行礼。

赢煜悠然收起玉笛,目光十分自然地转向了灵姝,湛然笑道:“方才遥遥一见,几乎以为洛神再世,原来上官家出美人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灵姝嫣然轻笑,却淡淡微掩了清眸:“古曲蒹葭,最难得的便是其中那份若即若离的朦胧之美,殿下一只玉笛便能将这曲子的神韵奏出,让人觉得韵味绵长,亦确实堪称奇才绝伦。”

静嬑娇俏一笑:“煜殿下方才吹的曲子,我却是不甚熟悉,不过也觉得很是与众不同,十分清雅呢。”

赢煜一笑,谦然摇首:“是这亭子借着池水,方才凑巧得到如此佳效,蒙两位美人谬赞,在下万不敢当。”

静嬑凝眸看着他,妩媚笑道:“煜王殿下偏爱清净,常常一人一笛一卷书便是一天,却没料想到今日会被我们打扰了清幽。”

赢煜轻叹道:“若非如此,本王又怎会有幸得遇知音呢?”剑眉微杨,清锐的眼光向灵姝一带,“这位上官小姐既然这样懂得音律之美,想必亦定然知晓这天下最聚华彩之所在了。”

灵姝知道他所指之处便是梨园了,尽管她多年幽居钟灵山亦有所耳闻,那梨园真可谓是个古今难觅的所在,只怕天下之才也都尽在其中了。

静嬑却先向灵姝道:“殿下说的是梨园,姐姐初来乍到,别处倒还罢了,只是这梨园却是不得不去的。”

灵姝淡淡抬眸,点了点头:“梨园盛名,天下何人不知?今日既有幸一见,当然不能辜负。”

梨园以梨花得名,位于太液池以东,梨花胜雪,弥漫天地,人处其中宛若置身花海。

这里云集了古朝最顶级的艺人,乐手舞者各怀绝技,歌声悠扬辞赋华美,仙乐飘飘舞姿绝伦。

静嬑略在园中随喜片刻,便因身有公务告辞而去。

灵姝则暗自在心内惊赞着于此处的非凡与风范。一方巨大的高台立于群芳之中,宽阔明达,一队乐师排布于高台的两侧,手中的乐器亦各不相同。

管弦交响,笙箫齐奏,声势夺人。种种乐器之间进退有致,搭配的相得益彰,浑然天成。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梨园像是一座与世隔绝的桃花源,乱花渐欲迷人眼,渐弱的天光似乎也根本就无人在意。

醉心韶乐,纵情歌舞,教人只想把时光抛却,岁月荒废,便如一场美到了极致的梦,不愿复醒。

朦胧渐重,佳人倩影兀自风流,一颦一笑无不发自本真,看不出一丝的掩饰。这样澄明的女子,究竟是如何做到自那万险千难之中全身而退的呢?赢煜心底微微牵动,眼光却一直笼罩在女子那自然的笑容之上,唇角亦始终没有改变过那抹温柔的弧度。

灵姝徐徐游走,婷婷留驻,全然没有意识到他研判和玩味的注视。

天已见暗,赢煜审视了一眼台上的变化,附身向灵姝一趋,低声道:“稍后会有宫中第一剑舞高手的排演,十分传神,你可要留心了。”

灵姝好奇回首,水眸中是满满的欣喜与期待,赢煜却没有迎接她这突如其来的注视,只潜定含笑安静地继续观眺着高台。

蓦然间,管弦器乐煞止,偌大的旷台鸦雀不闻,所有的人均噤若寒蝉,陷入了一阵莫名的静寂之中。

一阵琵琶铮铮之声突然不期而至,转轴拨弦之间,高台之后款款现出了一道明艳的身影。

姣若春花,媚如秋月,曲调缠绵,人亦多情。素手执长剑,那剑锋却如飘柳游丝般绵软。

弦丝一震,一声铮然陡音蓦然而起,琵琶声嘈嘈切切,好似银瓶乍破、千军万马一般,瞬时间刀枪齐鸣。女子眼神一凛,婉转的身姿顿时变得铿锵有力,起伏之间,收放自如。

舞起时何等柔美绵软,乐起后却转而如此雷霆之势,亦柔亦刚,令人屏息,心间震荡不已。

万马奔腾之势渐息渐弱,一曲将了。

断续的音调如泣如诉,女子的舞姿亦飘渺蹁跹,款款退去了良久之后,台下这才传来了一片惊叹赞美之声。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梨园之中的种种奇人不胜枚举,灵姝流连于其间自是十分快活。赢煜见她欢喜便一直陪着她,直至晚间,两人方才准备一同赴往麟德盛宴。

惊喜过后便是一阵莫名的怅然,世上之事大抵如此,好景难得,然却终将转瞬而逝。

此刻宫内的殿宇已是流光溢彩,水晶琉璃灯照耀了一片金光银色,夜色之下魅色无边。

轻澈徐风送来暗香幽幽,两人脚步款款,漫行于前往梅园的路上。

天际繁星如洒,皓月临空,柔婉的明光穿透了漫漫金辉点点滴滴地落于天兴宫的上空,离碎斑驳。

灵姝望着眼前渐近的宫墙,缓下了步子,淡淡含笑:“多谢殿下送我回来,殿下也需自去更换吉服,莫要耽误了时辰才好。”说罢便低下头等他告辞,良久却不见动静,又不好转身便走,尴尬间试探着抬眼,却正撞上了他温柔的眼光,“你在外面闲云野鹤惯了,乍然回都可能会很不适应,今后无论你遇到了任何困扰尽可以来找我,我一定会尽力帮你的。”

那双深邃的眼睛在月色的映衬之下似乎感染了透彻的魔力,明明是笑语温和,却令人不敢轻易地便对他放下防备,反而会从心底里滋生出一种异样的警觉,那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恐惧还有棋逢对手的直觉。

相较于太子的锋芒毕露,眼前这个男人的确更懂得如何收敛和隐藏着自己的机锋。

这般绵里藏针的探寻也似乎显得更加高明,在这个时候会对她产生兴趣的,都不会是局外之人。

灵姝没有回避他的注视,明眸自若,媚然一笑:“多谢。”

通往寝殿的甬路回环曲折,梅园之中十分清净,便连往来的宫人亦不多见。灵姝面无表情地立于枝桠之下,静静思索着。

月光仿佛是随着她的脚步亦步亦趋,紧握着的手心这时才缓缓地打了开来,一凛清锐的寒光乍然闪过,无暇美玉,澄明如月。

一抹浅笑盈盈唇畔,这场好戏里似乎已经有人开始粉墨登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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