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撒泼的李圆直
李圆直的木屋。
案台上摆着一张白纸，旁边有毛笔及砚台，油灯明暗交替不断闪动。
“该怎么写呢？”
李圆直深吸一口气，酝酿一番提笔在白纸上奋笔疾书。
一炷香后。
老酒手摸下巴盯着将白纸折叠起来的李圆直，嘴里发出啧啧的声响，愈发觉得`混蛋’这个称号挂在自家少爷头上再合适不过，心里想着，不敢流露半毫。
“少爷真的要这么写拜帖？”
李圆直抬头看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怎么，有问题？”
“没有没有！”老酒立刻表明立场。
李圆直把纸贴胸放好，对老酒说道：”你在家照看好女孩，一会有百来个酒杯找你，都是乱葬岗上的孤魂野鬼，你把酒杯里的灵湖水倒入酒缸，可别把事搞砸了。少爷我今晚要去张武庭的婚礼上闹一闹，说不得要学一学市井泼妇骂街了。”
老酒大点其头。
说完，李圆直提着铁剑一九三七，挺着胸脯，头也不回的离开，一路昂首阔步，派头十足。
张武庭的大院此时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早些时候的拜天地更是有大都护匹娄式彻坐镇，不过匹娄式彻露个面就走了，就算如此，也使得张武庭一时风光无限。
夜幕降临，宾客们喝酒吃肉，不亦乐乎。
院落最里面搭建一座擂台，一身红衣的张武庭正和几位好友在擂台上比对拳脚，这是唐人习俗，修士结婚，在洞房花烛之前都会有这么一个闹洞房的仪式。
张武庭春风得意，干净利落的打败上台挑战的宾客，向众人一拱手，大笑道：“哈哈！承让，承让，还有没有朋友要和在下切磋的？”
……
张武庭豪宅大门内门边上有个房间，李虎就住在这里，他是一名小小的门房，张武庭的婚礼和他自然没有什么关系，大晚上的自然不会有人来扰乱府中安宁，因此李虎赖在床上酣睡不起。
突然，李虎的耳朵动了动，似乎听到什么声音？
“嗯？！”
他睁开眼睛，猛地坐起来，竖着耳朵仔细聆听。
“妈的！”
李虎掀开被子，忙不迭的一骨碌跳下木床冲出房间，一边穿衣一边开门，嘴上还不住的咒骂：”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王八蛋，居然敢在大门外睡觉？要是惊动了老爷，连我也要受到牵连，真是该死！”
大门被打开，李虎探出头朝外一看，眼前的一幕吓得李虎直哆嗦，无边的怒火蹭得窜上脑门，扯开嗓子一声大吼：”你你你，你给我下来！”
不少路人被李虎吓一跳，纷纷驻足，顺着李虎的视线看去，林家门前的一座石狮子上一个年轻男子骑在石狮子上呼呼大睡。
“这谁啊？胆子好大！”
“居然敢在张大人门前的石狮子上睡觉！”
“他不知道石狮子是一府门面吗？他一定死的很惨！”
石狮子上的男子自然便是李圆直，他睡的正香，一只爪子不停的挠石狮子眼珠，居然被他挠出几条刮痕，口水滴答滴答的落在龙头上。
李虎看得眼珠都快突出来，急的像只猴子大喊大叫，却是不敢触碰石狮子一丝一毫。
“你个王八蛋，快给我滚下来！”
守护石狮子是李虎的职责之一，李圆直对石狮子的亵渎大大损害了张武庭的面子，到时候追究下来他李虎肯定逃脱不了干系，李虎已经对李圆直满怀恨意。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李虎上窜下跳，骂声不绝。
“吵死了，吵死了！”
李圆直悠悠醒来，睡眼惺忪，半眯着眼睛，又打个哈欠，顺手一抹嘴角的哈喇子糊在石狮子嘴上，接着伸手挠了挠屁股，睁开了双眼。
随着李圆直一连串的动作，周围陷入短暂的沉默，不过马上就被李虎杀猪般的喊叫声给打破。
“我要杀了你！”
“啊！？”
李圆直发懵，怎么有人要杀我？
“你个杂种！给老子滚下来！”李虎暴跳如雷。
“哈哈，我说小子，你还是快点下来吧，居然敢爬上张大人家的石狮子！乖乖听虎爷的话，没准虎爷大发善心饶你一命，否则可就活不过明天了！”一个中年汉子对李圆直指指点点，无形中拍了李虎一记马屁，李虎颇为受用。
李虎骤然发现有许多人围观，强行压住心中怒火，双手抱胸，从一只暴躁的猴子变回了他威风凛凛的李虎爷，众人面前可不能失了体面不是？
“嗯，趁老爷没发现，你下来，我可放你一马！”李虎自我感觉良好，仿佛他人的命运就掌握在他手里，生与死都由他来定夺，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所有人都认为李圆直会乖乖听话，却不曾想李圆直与他们的想法背道而驰，做出惊人之举。
李圆直一屁股坐在石狮子的头上，两只手拽住石狮子的耳朵，似乎是石头太膈应，李圆直眉毛上挑，”扑哧”放了一个大响屁。
死一般的寂静，李虎整张脸都绿了，就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你个小杂种！”李虎恨不得将李圆直抽筋剥皮，他绝对不敢用他的脏手碰石狮子一下，同时更加不愿意把事情闹大，否则他自己也要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他拿李圆直毫无办法，只能干瞪眼。
眼看局面僵持不下，李虎心急如焚，眼珠里全是血丝，反观李圆直却打起瞌睡，哈欠连天。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阵阵喧哗，人们扭头望去，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咋了，什么事？”
“不知道啊，今天怪事还真多！”
“妈的，让开，快让开！”
“臭死了，臭死了！”
“怎么这么臭？靠！这老不死是谁？！”
吵闹声吸引了李圆直的注意，他站起来朝远方看去，一个年过花甲满头银发的老人推着一辆粪车颤颤悠悠的向林家而来，粪车洗的很干净，上面躺着他的老伴，老太太身上铺着一层破旧的被子，气息奄奄，眼看就要活不成了。
老人和老伴在城外种植稻谷，每年都要按时按量给张武庭上交粮食，他和老伴在城外外过着单调而艰苦的日子，以此渡过大半生。
他单衣单裤，身形消瘦，双手不停的颤抖，步伐却异常坚定，浑浊的眼睛盯着张武庭的府邸。
来的路上，人们纷纷避让，同时骂声不绝，老人没有受到影响，对他们充耳不闻。
停好粪车，老人小心翼翼的用被子裹住老伴，费好大劲将她抱起来放在地上。然后他跪地，望向捂着鼻子的李虎，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李虎，麻烦通报下张大人，就说老人有事相求！”
“老爷？”李虎嗤笑，瞄了一眼李圆直，趾高气扬的接着说道：”老爷大婚之日，忙得很，哪里有时间见你这种小人物！”
“这……”老人面露难色，他眼神坚毅，咬牙道：“我一定要见张大人，还请您通报一声！”
李虎心想这老不死的是不是和我做对，老爷一来看到李圆直那小子还不得吃了我？哼！想见大总管？做梦去吧。
“有什么事和我说就行，何必劳烦老爷。”李虎摆出一副自己很管事的模样，俯视老人。
“和你……”老人看向老伴，压抑许久的怒火已经快要把他的身体烧成灰烬。
“怎么？和我说话不好使？”李虎故意将声音拉长，斜眼老人。
“不是不是，好使好使！”老人不停的磕头，生怕得罪李虎，李虎冷哼一声。
“好了，说吧，你有什么事。”李虎道。
老人抬起头，拍去灰尘，悲怆的说：“去年春耕之时，张大人派人将小老儿抓去灵田工作，说是今年秋收会根据灵米的产量而给与我足够过冬的粮食，可是如今灵米即将大收，眼看就要过冬，粮食却迟迟不发，您看……”
大罗卫强行征召耕作灵田的农夫，这些农夫没日没夜的工作，和奴隶差不多。生活在下层的人无不被剥削打压，人们都是敢怒不敢言，就算背地里也不敢说张武庭的半句坏话。
“哼！该给你的时候自然会给你！快给我滚！”李虎喝道。
老人急忙抢上前抓住李虎的裤脚，大声疾呼：“可是我连过冬的粮食都没了，我老伴好几天没吃东西，她快死了！”
李虎一脚踢开老人，老人摔在地上，浑身无力，怎么也爬不起来。李虎冷冷的道：“哼！那老太婆死就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老人的老伴低声呢喃：“我……我们走吧！”
老人听见老伴的声音，不禁悲从中来，怒火不可遏制的爆发出来，他猛地站起来，冲李虎大声吼道：“我和老伴幸苦一生，到头来就得到这样一个结果吗？！”
“哈哈哈！一生？你的一生？你的一生还不及我李虎的一泡尿！居然敢在这大言不惭，哈哈，笑死我了！”李虎话语极其恶毒，老人呆立不动，仿佛失去了魂魄！
就在李虎仰天大笑的时候，一股冒着热气的黄色液体从天而降，它划过一条美丽的抛物线越过李虎洒在林家的大门上，接着它又按照原轨迹返回，落进李虎嘴里，最后滴啦在石狮子的尾巴上。
李圆直挺着腰，身子一哆嗦，抖了抖小弟弟。
一股尿臊味瞬间传递出去，人们捂住鼻子，用震惊的目光望着李圆直，这是第一个敢在林家门前撒尿的家伙！
他活不成了！
“你干什么！？”李虎弯腰呕吐，肠子都要吐出来，他简直不敢相信有人在大罗卫百夫长的门前撒尿，不想活了吗！
李圆直道：“唉，人生不过一泡尿！我这一泡尿不知能不能博美人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