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更小了,他悄悄的说:“听说这个医院的院长也把她叫去同住……这是咱们首府的两大淫棍。他们沆瀣一气,抢男霸女,无恶不作。那史贵已经祸害了几十个大姑娘小媳妇了……”
他插嘴说:“那就没有人管他?”
老潘接着说:“他是二把手,谁管?方书记才调来,听说比他年轻,没有他资格老……好了,我今天说的太多了,千万不要说出去,以免惹祸上身!”
刘鸿来听了老潘一席话,气炸了心肝肺。他的脑袋里刹那间变成一片空白。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鲁飞这个人面兽心的禽兽,竟骗到老朋友的头上来了。为了送秋菊学习,我付给他几百圆。而他竟贪我财,淫我女,还要嫁祸于人,真是可恶至极。他一时间义愤填膺,怒气难平,真想和鲁飞当面理论。可他毕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又一想,我这样无凭无据,又在他的一亩三分地上,和他理论有什么用?还不如回去“审问”秋菊,弄清事实再说。他听过老潘的话,和月芳们的对话,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为了掩饰激动的心情,用被子蒙上头,苦思冥想:一会儿想,不能啊,鲁飞与我是战友,平时道貌岸然,一派正人君子相……过一会又一想,这一定是真的。
俗话说:“若知心腹事,须听背后言。”护士月芳不知我是谁,她分明说秋菊的肚子是被史贵搞大的,那史贵又想打她自己的主意,这话不能假!另外老潘与我素昧平生,又不知我的来历,骗我何益?一定是真情。他第二天就“打道回府”。回家以后,他不顾夫人的拦阻,立即把秋菊叫来,用一条绳子绑到门框上。操起一条皮带向秋菊身上乱打,夫人忙来护住,并说:“她有身孕,你这样会把她打坏的!”身上也挨了两皮带。
他余怒未息,威胁说:“我不要她给我丢人现眼,更不能让这个孽种生下来!”
他指着秋菊的鼻子说:“你今天不说实话,我就把你烧死!”
原来川西和云、贵一带地方有这种习俗,女人若是偷了情就会被活活烧死。秋菊挨打不过,吐露了真情。她哭述事情经过:“一天,鲁飞叫我去给史主任打针,到他那里,他退下裤子,我见他屁股上,好像被什么人抓了很多血道子,疼痛难忍。我急忙给他打上针,还没有来得及拔针。他转过身来,就把我抱住,我刚拔出针,他就把我抱上床……”
“你与鲁飞有没有关系?”刘鸿来厉声问。
她吓的战战兢兢的说:“过了几天,鲁飞领我去伊克丹市大饭店跳舞,跳了一阵累了,就到一个包间里休息。他给我喝了一杯饮料,我就昏昏睡去,睡梦之中,我突然感到一个重物压在身上,醒来才知是鲁叔叔压在我的身上……我见是鲁叔叔,就没有声张……就这样……从此以后,他多次叫我去和他幽会……当然史贵也经常叫我去‘打针’……”
刘鸿来又厉声问:“你认不认识李明峰?”
她摇了摇头说:“听说是药房的,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话。”
刘鸿来气的喘不过气来,瘫坐在椅子上。吴强夫妇闻讯赶来,连说带劝,老头子气消了。他深感内疚的说:“感谢二位的帮助,使我弄清了女儿受害的真情,也对不起你那位朋友李明峰,请你转达我的歉意!”
吴强说:“刘场长,不要过于责怪秋菊,她还是个孩子,是受害者。至于诬陷李明峰,完全是鲁飞们耍的阴谋诡计,秋菊不知道,也无责任。”
经过劝慰刘鸿来夫妇心中稍安。吴强与郑玉霞告别回家,路上玉霞说:“刘秋菊不是个好东西,见钱眼开……”
吴强却不以为然的说:“她还小,天真幼稚,知道什么,不要刻求她!”
接着就是如何处理秋菊肚子里的孩子,秋菊虽小却很执拗,她不认为史贵是坏人,她认为他俩对她很好,非要生下这个孩子不可。从伊克丹市回来时,父母就要她做人工流产手术,她不愿意。借故拖延时间,一直拖到今天。五个多月,无法做人工流产了。为了脸面,只好送到别处去生。
事后,刘鸿来夫妇一直认为对不起李明峰。因为有了这一层关系,他的情况有了很大改善。这时吴强、郑玉霞夫妇向刘副场长进言说:“李明峰的案子纯属冤案,是鲁飞们制造的,希望你能关照。”
“那是当然。”刘副场长答应了。
一天,一个机会终于来了。吴强听老马说,他要带20多人去雪原公社开矿,还要带一名医生去。吴强想:如果能让李明峰作为医生同往,境况会大大改善。于是,他就去找刘鸿来商量,因为刘鸿来对李明峰有些愧疚,就爽快的答应了。就这样在刘副场长的提议下,他随马管教,同20名轻犯人到雪原煤矿去采煤,兼做医生工作。
雪原煤矿是天峰县县办小矿,平时只有七、八个正式工人,一个干部,也就是矿长。春、夏、秋采煤旺季,招20多个临时工。到了冬季,正式工放假,临时工解散。因为那里冬季气候太恶劣了,采煤困难,所以采取这种方式。就是这样,正式工人也不愿意在那里干,干上两、三年就要求调走。与劳改农场合作,人员稳定,农场还可以投入部分资金。这里煤质量好,矿井浅,只有几十米深,投资少,见效快。所以农场和天峰县都愿意合作。
李明峰到雪原煤矿后,有病人看病,无病人,参加一些采煤劳动。就在这时,县上派李忠信来煤矿当矿长,也是雪原煤矿唯一的管理干部。明峰刚到盆地工作就认识李忠信,那时忠信已十七、八岁了。虽然从李有和与李明峰是同事的关系上排辈,他叫他李叔叔,但他们年龄仅差八、九岁,经常在一起玩,关系很好。这次在这种情况下,这种地点,这样的身份相遇。表面上不敢亲热,暗地里却十分亲切。忠信作为矿长虽不能直接管他,但可以从各个方面关照他。特别是明峰有较好的医疗卫生知识和技术,无论矿里工人、公社干部、牧民和地质队员,如果有了病,忠信都推荐他去看,这样即可提高他的医疗技术,又可提高他的威信,同时能减轻他的体力劳动强度。他知道明峰本是一个文弱书生,经过诸多磨难,冤枉至此。对他来说,让他挥锹铲煤,推车,实在是难为他了。如果能让他经常去看病,既发挥了他的特长,又照顾了他的体力。由于忠信的帮助、推荐,明峰的特长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很快成为一名有名的雪原“神医”。
雪原煤矿就坐落在祁连山主脉南麓的一座高山下,与公社住地近在咫尺。公社附近除了公社机关十来个人以外,还有一个卫生所,一个商店,一个气象站。另外还有西北煤田105地质队的一个分队也住在附近。在西北高山上还有一处石棉矿,夏季有人在那里采挖石棉。经常在这里生活和工作的差不多有五、六十人,多的时候有一百多人。有二、三十间房子,分散在向东的一片山坡上。公社面积很大,向南沿着布哈河的北源两岸是龙门大队;向东南一条山沟,大通河两岸是阿子沟大队;向东北一条山沟是卓龙大队;正北直通祁连山主脉是错芒大队。在这十万大山中,分散居住着几百顶帐蓬,一千多藏族牧民。
公社卫生所里有两名医生,一是省卫生学校毕业的祁大夫;二是今年刚从侯城北陵卫生学校分配来的小张大夫。祁大夫工作多年,有一定的工作经验。但由于条件所限,也只能治疗伤风感冒,小伤小病等一般疾病。小张大夫是个十九岁的姑娘,刚从学校毕业。目前还只能打针换药,给个止痛片什么的,别的医疗工作还不会做。这里如果有重病人,就得送150里以外的县医院。所以,这里是全国最缺医少药的地方之一。李明峰虽非医疗专业毕业,但他在医院工作多年,勤于学习,医疗卫生知识功底深厚。尤其是他不断跟医院的老大夫下乡,学习到了不少医疗卫生工作经验和技能。他曾跟许言去大漠深处的矿山,抢救伤员,给许言当助手。跟萧大夫下乡,巡回医疗。经过几年的努力学习,他已经成为医疗卫生战线上的一个老兵,多面手。
这一天,他正在挥锹铲煤,卫生所的祁大夫来找他,气喘嘘嘘的说:“李大夫,快请你去看一个病人!”
得到带班队长的允许,他跟祁大夫一起奔向卫生所。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躺在诊断床上呻吟,双手捂住右下腹部,呕吐不止。来人介绍,他叫角巴,二十二岁,卓龙大队的大队长。送到公社时,他已经昏迷,现在又清醒过来。李明峰仔细检查,是个急腹症,症状呈现典型的板状腹。根据经验是阑尾炎,恐怕已经穿孔,需要立即做手术,否则性命难保。不过这里的条件……实在使他为难。卫生所两位医生束手无策,做不了这种手术。如果推出去,送县医院。他没有责任,卫生所两位医生也没有责任。但150里山路,八、九个小时的颠簸,病人必死无疑。这时公社书记叶托,煤矿矿长李忠信,农场管教员老马都来了。大家都希望李明峰能给病人做手术,挽救病人的生命。他十分犹豫,原因很多:一是,他不是外科医生,从来没有单独做过阑尾炎手术,只给别人当过助手;二是,雪原公社气候恶劣,海拔4500多米,气压只有530毫米水银柱,相当海平面的三分之二。正常人都很难耐受,虽然这里不能说是生命禁区,但完全可以说是手术禁区;三是,这里器械不应手,配合人员也没有;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是:他现在是个劳改犯,而且是反革命纵火犯。角巴是大队长,共产党员,基干民兵。如果出了问题,会不会有人说是阶级报复有意杀人。李忠信了解他,知道他的医术,了解他的为人,鼓励他做这个手术。因为这样能提高他的威信,改善他的生活条件。忠信与公社书记叶托,管教员老马紧急商量之后,集体做出决定:这次手术由李明峰主刀,出了问题集体负责,不要他承担责任。李明峰考虑再三说:“为了挽救一个民族兄弟的生命,尽我所能,如果因此受到不公正的处理和非议也毫无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