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城循礼门,城楼楼垛贴满了明黄色的彩带,拥挤的城门下,一个个丈宽的大鼓轰轰作响,飘动的袖带,热闹的人群,人们就像正在过着愉悦的节日似的,有的挥舞打闹,有的放声大歌,只因为再过三日便是黄族帝王的大寿。
人过半百方安乐,若过百年之载,那就是值得宴请亲朋好友的大日子,更可况三日后是定光帝的寿诞,五族共聚之日,彰显的不只是黄国大国的风范,还有对于和平的热切向往。早有传言,此次定光大寿,五族之间将会重修千年前的条案,过去各族明争暗斗,就算平和时期,边关大小摩擦也是不断,自炎帝大败应龙,三北战役以水国战败结束以来,黄国换得了二十年宁静的时光,可是二十年眨眼已过,现在谁又能保证下一年还会平静下去呢?
向往和平并不是皇族显贵独有的想法,平民百姓亦是如此,战场上拼命的除了御兽师外,更多的是入军的军伍,每一次战争过后,不论是平民还是显贵,丧事永远是事后的主旋律。
咚咚咚的战马蹄声传来,人群中的欢呼声越来越高,火红色的旌旗随风飘扬,一队半里长的队伍踏着整齐的脚步从门口缓缓进入,犹如火焰的鲜红衣袍组成了五百人的方团,方团之前,一位红裘大袍披身,身下一骑鬃毛长牙的金睛兽的中年男子面带微笑,扬手向四周人群挥舞,此人样貌英武不凡,正是当代赤帝赤松儿!
“陛下,这轩辕城果真气派非凡,天下之间,也无他国能与之相比了。”一名少年骑着骏马纵马上前,走到赤松儿身旁,恭敬地笑道。
赤松儿紧了紧身上的裘衣,“孤尚是皇子之时,有幸和先皇到过这轩辕城,百里长廊﹑曲风画景﹑连云谷,都是极为有名的景色,不过,这轩辕城最为有意思的还是人啊!”
“人?”
赤松儿自嘲一声,似乎想起什么,随即笑道:“没什么,是孤孟浪了。这次来轩辕城可不是游山玩水的,会武较技是一方面,和约也是要签的。”
少年脸上满是愁苦,点头道:“边蛮降而复反,陛下仁慈,未与计较,却不想又行反叛逆事,如今南方十六个省份战火连天,中部又是雨水过盛,这几年粮食收获想必不好,救灾、伤患、粮草,还要减赋,看来国库最少两年内难以收到税赋了。”
赤松儿捋了捋肩膀上的红发,尴尬笑道:“再找定光老头借上一点吧,哎...借多了,总归不好还啊...”
“不过!”赤松儿正色道:“告诉儿郎们,此次会武可不得丢了我火国脸面,同时孤也要看看其它四国国力如何,再看边关是否增减,也为国库节省些财务。”
“你们看,又来了一队!”
人群中人声鼎沸,赤松儿顺着声音看去,果然,自己等人之后,一队青色的身影向城门口涌来,飞舞的旗帜上纹着一只单足青羽飞鸟,竟是木族神鸟毕方,想来这群人便是木族之人。
吼声从赤松儿身后传来,火族队伍稍微一乱,又是一位中年男子骑着一只碧眼松狮赶到赤松儿身旁,只不过他衣着绿袍,头系绿带,典型的木族装扮,加上他那一双碧绿的眼珠,其身份可想而知。
“赤兄来得可真早!”中年男子双腿一夹,碧眼松狮带着碗大蹄足疾奔至赤松儿身旁。
赤松儿听到那声音,心中暗哼连连,脸上却是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灵威烨灵兄,灵兄也来得挺早的嘛。”
“黑节兄已于前几日到了轩辕城中,我还是晚了点。”
赤松儿眼角微眯,心想:“黑节老东西原来也来了,小家伙们麻烦了...”
“原来黑节兄也来了,不知白兄可要来轩辕城一聚?”
“我来的时候,白国边军推聚,看来白兄也要来了咯。”
赤松儿甩起缰绳,笑道:“五帝齐会,多少年都没有这样的大事了,三日后,此事必将成史上之绝!”
“走吧,这次我要看看定光老头摆了什么架势,看他黄国是否雄威还在,哈哈...”
二人相视一眼,同时挥动手上皮鞭,两兽齐齐逐走,身后一千队伍脚步一合,紧紧跟在两帝之后,整齐的步伐声传遍街道每个角落,引得四周叫好声响成一片。
轩辕城占地万里,城中白石铺地,一望无际,可是盆地之中却有两座高越百丈的山丘,一座为黄龙馆自不必再说,另一座便是皇族居住的九龙山。九龙山层层叠叠,上下有九层沟壑,开国黄帝公孙轩辕在九道沟壑上建筑九道城墙,城墙弯弯曲曲有如龙身,而九龙山上的大明宫通体明黄琉璃,形似黄龙龙头,故此山便有了九龙山之名。
“等了一个多时辰了,怎么还不来,不是说能见到赤帝吗?不会骗人吧...”
第一道城墙下,三千黑白纹条袍服的少年依次排在城门两旁,每个相隔一丈,队伍最末,常风站在排尾,挠着头不时向身旁的冷寒抱怨。
“你说会不会是他们路上耽搁了,所以没来啊?”
冷寒抖了抖袍子,似乎极为不喜这衣袍的颜色,“就你话多,你没看到刚才驿兵过来报过牌,陛下都没走,说明赤帝已离九龙山不远了,等着就是了,瞎想什么。”
常风点头道:“有道理,不过陛下亲自出来迎接,也是奇怪得很...”
两队之间,黄色纹龙长袍,发须皆白的公孙定光静静立在马上,浑浊的眼孔中夹杂着精光,身躯虽然干枯瘦弱,精神面貌倒不似百年老人。
“太子哪去了?”公孙定光吁的一声止住脚下躁动的马匹,对边上铠甲披身的姚云问道。
姚云闻声驱马近身,回道:“陛下知道,太子本事极高,非九龙朝云内的几个人以外,如果贸然跟踪查探的话,太子必会发现,到时陛下父子俩之间就难堪了。”
公孙定光不满道:“太放肆了,这等大时节怎能无故缺席,让朕以后怎么放心将大统交付于他。”
“陛下若是不放心,可遣人到太子府传召即可,可需大动肝火。”
“过去太子温文尔雅待人随和,怎么现在就变样了,是朕不会教儿子吗?”
姚云愣了一下,赶紧说道:“不是还有四王...”
突然想起姬尧去姓公孙,姬尧急急住口,嘴里吱吱呀呀又不知该些说什么。
“罢了,赤帝等人来了...诶...居然是青帝小儿,真是稀奇!”
城道尽头,赤松儿、灵威烨二人骑在巨兽上狂奔而来,身后千余人不紧不慢的跟在其后,公孙定光暗嗤出声,冷声道:“他们难道不知道皇城中不可纵马奔驰吗?”
公孙定光目光一竖,纹龙黄袍无风自动,一股无形的气流从公孙定光体中溢出,刮得周遭出头青草摇头低俯,眼见炎帝二人快要奔到十丈之内,呜的一声异鸣,不止二帝身下巨兽,方圆十丈之内的所有马匹骑兽俱是俯首低鸣,就像有只远古巨兽蛰伏在前。
“这老头,人才刚到就来个下马威...”
二人同是面色一肃,各自运气于身,两道罡风自二人体表而生,瞬间便合二为一,卷动着地上的尘土径直往前方袭去,三者一碰即止,交接处嘣嘣嘣如豆子爆响,原来是地面上的白石厚砖被气流相击夹碎,蹦出无数石屑。
“不过才登基二十余年,实力已达此境界,委实不错,不过嘛...还是太嫩了!”
公孙定光袖子手掌紧紧一握,气流越加急促,依着碎裂的地板,一条条裂缝慢慢向赤松儿二人方向延伸过去,裂缝前行一丝,赤松儿二人脚下巨兽便后退一寸,正在这时,一声大笑自二人身后传来。
“哈哈哈...打架不叫寡人,公孙兄莫不是瞧不起我们水族人...哈哈...”
笑声一入耳中,裂缝即刻止住,又是一股气流容入其中,裂缝反倒像公孙定光逼去。赤松儿咦的叫出,不远处,一群人影大步走来,其中为首一人,他每走一步,地面就发出一声咚的打鼓声,人影越走越近,众人终于看清了此人。
只见他面白长须,七八十岁模样,满头黑白交加的长发,身体佝偻,拄着一根黑木拐杖,看似老迈柔弱,脚步一点都不慢,一步就是半丈距离,不消片刻已到众人跟前。
“还是你们黄族人生活过得好啊,都有精力打架,要是放在我们水国,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哪还有这打架的闲情逸致。”
四人散去内息,公孙定光冷哼道:“黑节,你个老不死的,不在驿馆吃你的饭,一个人跑出来小心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被称作黑节的老头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笑道:“吃饱了就要活动活动,要不然寡人怎么能活到今天,定光老头,你以为‘寡人’是白白称呼的吗?”
“老东西,听说你水国美人极多,不知什么时候为孤介绍一个?”
听到赤帝取笑,老头非但不生气,反而高兴道:“你这小家伙,寡人国内还有不少孤寡女子,你如果感兴趣,去我水国一趟,必定叫你大获而归,到时生了儿子,你火国和我水国就是连襟了,不知道你那些埋在土里的祖宗会不会气活过来,哈哈...”
黑节老头说得不错,水族经过无尽的大战确实产生了不少孤寡女子,这一句也并非欺语。
赤松儿拂袖不语,一旁的灵威烨笑着解趣道:“公孙兄,此地既无美人,亦无好景,还不请我等入内歇息,莫不是公孙兄早已在此备好美人,怎地还未见到?”
见传说中的五族帝王谈话就像一个个小孩一般,队列之中,常风偷偷念念叨叨的絮道:“都什么回事,小孩子过家家呢?跟菜市场一样,买菜在讲价呢?”
“灵小子,看你年纪不大,这色心倒是不小,好好,趁着四帝同至,朕昨日已在第二道龙墙下布好大场,三日后本帝寿诞与会武一起举行,今日还请各位下榻会客馆内,待白兄来后,我等自可三日之后大聚。”
“白兄也要来,不是坊间有传言白兄重病缠身,寡人还以为他已经备好陵寝,准备退位嘞,果然这传言不可信啊,空害寡人欢喜一场。”
老头提着拐杖连点地面,满脸懊悔,似乎可惜自己没了一个大好机会似得。
“哈哈...实在对不起,让黑节兄失望了,本帝我如今吃得好睡得香,看样子还能活几十年,你水族可是没机会了!”
百杆白幡鼓起,马蹄阵阵,众人回首看去,簇簇白衣翻起舞动,一位白衣白发白须的老年男子驾着一匹白毛老虎,发出震耳的笑声奔走而来。
“哎呀呀...白兄族传长生术果真是不同凡响,年纪都过八十,样貌依旧年轻,什么时候把这长生术将给我等学学,也好让我等来个返老还童,不如就借公孙老头的寿诞显露一下可好?”
“黑节兄说笑了,这长生术虽然族训不外传,不过黑节若来我大微,本帝必定将长生术教授与黑节兄。”
见话语之中占不到什么便宜,老头又向公孙定光说道:“公孙老头,五帝齐聚,不如今日就将那事定好,省得以后多生变故。”
公孙定光把头一点,调转马头,沉声喝道:“诸门生听命!”
常风看见身边众人纷纷单膝跪下,自己也有样学样,急忙跪下,学众人高声道:“吾等谨遵陛下圣令!”
公孙定光手指九龙山,提缰纵马,宏伟的声音传遍山谷,“黄族自先祖始,以勇为先,仁义兼备,跃历五千余年方有我黄国如今光景,朕既决定,三日后大寿之时,便是五族会武之期,诸位随朕进山备武,三日后便是尔等登封绝顶之日,天助我黄国雄风!”
“天助我黄国雄风!天助我黄国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