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什么身份去见老头子?”韩老太太怒火冲眸。
“阿姨……”
“我求你别叫我阿姨。”韩老太太越来越激动,扶着额头踉跄地走了几步。
“阿姨,我求你了,你就让我和小宝见爸一面,爸看到小宝肯定很高兴。”
“你……你给我闭嘴。”
韩老太太喘着气,走着路越来越摇晃,我慌忙上前扶着老太太,她眯着眼,晃得越来越厉害,就要跌倒。我慌忙搀扶着她往长椅上坐下。
那个黑色大衣的女人情绪越来越失控,她牵着他旁边的林小宝小朋友,往前走了几步,几乎声嘶力竭地喊道:“阿姨,我是他的女儿,无论你怎么看,我还是他的女儿。”
韩老太太顿时晕倒在了长椅上,那对母子慌忙冲过来,扶起韩老太太,喊道:“医生,快来啊,快来啊。”
站在一旁的我顿时也慌了神,什么,她,是韩老子的女儿,那么,我之前做的那些到底是什么?我误会了韩承,而我和韩承的离婚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
我全身发软地坐在长椅上,看到不远处慌慌张张地赶来的韩承,半天都说不出话。
空空的长廊上只剩下我和林小宝坐着。坐了良久,林小宝两脚微微地上下摇晃,然后转过脸,歪头一笑:“阿姨。”
我望着他,咽下口水,挣扎了半天,环顾四周,才低声问:“你不是喊过刚才那个叔叔,爸爸?”
“妈妈说了,他是我舅舅,不能乱喊爸爸。所以我以后就不敢叫了。”眼前这个大约只有三四岁的孩子喃喃道。
我揉了揉眼睛,却莫名地涌起一阵冷森森的感觉。
是我自己逼退了自己的婚姻,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的不够诚实不够坦白。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眼眶却突然有眼泪在不断地打着转。抬起头,却迎上了韩承的目光。愣了良久,我才说:“韩承,你妈妈她还好吧?”
“她醒了,没什么事。”韩承又说,“宣宣,你没事吧?怎么哭了啊?”
我呼了口气,抹掉了眼角的泪滴,扯着嘴淡淡地笑了笑:“没事,没事。”
站起身,我踌躇了一会儿,又说:“韩承,那我先走了,我是没请假就跑了出来。”
韩承显得略微有些倦意,他点点头,又说:“宣宣,我送你出门吧。”
走到医院的门口时,我停住了脚步,有些不自然地问:“那位,是你的姐姐?”
韩承点点头,沉默了良久,又说:“是,她的确是我的姐姐,,当时,因为怕妈接受不了,又不想让你知道了在爸和妈之间左右为难……”
“韩承,如果……”我慢慢地咬着每个字,每个字却显得颤颤巍巍的。
他有些不明所以,等了很久,才问:“宣宣,如果什么?”
“没有。”
“你有那么个姐姐,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知不知道……”
我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停住了就要跑出的话,韩承也愣了愣,才说:“知不知道什么?”
韩承顿了好一会儿,才说:“谈宣宣,当我知道我有一个这样的姐姐,我也在挣扎,在我的心中,我爸不可能会有外遇或者会有私生女这件事情,所以我一直在想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你……”
《我的男人》中所谓的‘训夫三十六计’,‘如何对付丈夫出轨的二十招’,又或者是‘抓住男人心的秘籍宝典’,全是屁话,全是空话。我这才意识到是我把我和韩承的这场婚姻当做了一场战役,但是,婚姻根本不是场战役,我不是间谍,他不是敌人,我们原本该是亲密的爱人,不该是势均力敌的对手。
我错了,韩承也错了,我们都大错特错。
“谈宣宣,你怎么了?”韩承冲着我的背影喊道。
我回过头,望着他,眼泪就要落下,一下两下,我努力地忍住,挤出的笑容显得异常可怜:“没事。我先走了。”
我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花店的玫瑰一束一束地摆在了橱窗上,红艳艳地惹人爱,望着一群群年轻的情侣走在大街上,相互依偎着说着话,脸上挂着甜蜜的微笑,我这才发现今天是七月初七情人节。
没走几步,突然发现背后有人在拍着我的肩膀,我回头一望,居然是于筱,她显得有些疲惫,微微抿着嘴对着我笑了笑。
我望着窗外的人来人往,轻轻地端起手中的咖啡,轻轻地抿了一口,望了望她,才说:“点点……”
“点点,我不会带走了。我也会尽快和谈语声办理离婚手续的。”于筱截断了我的话。
我微微颔首,却显得有些自责:“于筱,对不起,我知道我们谈家这样做很自私……”
“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要离开谈语声吗?”她深吸了一口气,望了望窗外,才说。
她轻哼了一声又说:“当年我真的很幼稚,被人欺侮了,连点点是谁的孩子都不知道,等到肚子一天一天地变大,才开始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而谈语声他也傻得可爱,他愿意娶我,把点点当女儿。看到点点这么可爱,我就知道老太太是有多疼爱点点,而我的回来显得是多么不合时宜,因为点点根本不认识我这个妈妈,她根本不知道,我就是她妈妈……”
“于筱,我们会好好照顾点点的……”我顿了一会儿又说。
“宣宣,我得了乳腺癌,已经切除了大面积的乳房,情况依然不好,扩散的可能性很大……”
她抬起头,朝着我轻笑了一声,眼神显得有些飘渺,最后又低下头,捂着咖啡杯,然后看了看我,说:“回来的时候,想带走点点,因为我想补偿她,当年做错的事情,我很后悔很后悔。可是,现在,我只求你们能让点点喊我一声妈妈。”
幼儿园的大门被打开,一群群的小朋友从大门里钻了出来,像一群群欢快的小鸟,我往里走了几步,看到一脸挂着笑容的点点,然后把她抱入怀中,她笑嘻嘻地在我脸上吧唧地亲了一个,叫道:“小姑姑。”
我望了望于筱羡慕的目光,把点点放在了地上,然后凑到她耳旁说:“点点,今天有没有乖啊?”
“有啊,我很乖的。”点点扯着嘴,哈哈地笑着。
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又说:“点点,你想不想妈妈啊?”
点点眨着她的大眼睛,嘟着嘴,有些不知状况,一直不说话。
我又笑了,指着一旁的于筱,说:“快叫妈妈,于阿姨是你妈妈。”
她咬着食指头,拼命地眨着眼睛,一直不吭声。
于筱吸了口气,慌忙抓住我的肩膀,摇了摇头,才说:“别勉强孩子了。”
我也笑了,握着她冷冰冰的手,然后又凑到点点的耳边说:“小姑姑,以前怎么跟你说你妈妈的啊?”
“妈妈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她是因为要去很远的地方工作,才能赚很多很多的钱,让点点过上快乐的生活。”
于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捂着嘴,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着转,良久都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妈妈啊,妈妈回来了啊,妈妈赚了钱,所以来带点点去吃好吃的啦,买好玩的玩具,点点不高兴吗?”我又轻声地说。
点点眨了眨眼,然后朝前迈了一步,拉着于筱的手,半晌才吭声:“妈妈。妈妈……”
于筱抱起点点,眼泪一滴滴地往外缓落,最后越落越凶,抽噎地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晃过劲来,一直在重复着一句话:“我的好点点,我的好点点。”
一周之内,我把家里所有的《我的男人》都整理了出来,放在了柜子上面,才发现我这几年买的《我的男人》已经可以堆成一座小山。我拨打了回收废旧物品大妈的电话,然后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就听到门铃声响起。
起身开了个门,大妈探进了个头,望了望柜子上的《我的男人》,带着重重的地方口音说:“我说姑娘啊,你怎么买这么多《我的男人》啊?”
“对啊,浪费钱。”我又说。
“我家姑娘也很喜欢《我的男人》,真不知道哪里好看?小姑娘就迷这个。”大妈翻了几页《我的男人》又道。
我讪讪地笑了笑,大妈又说:“那你的男人怎么卖啊?”
“是《我的男人》”我纠正道。
“哦,哦,是《我的男人》”
“论斤卖吧,该怎么卖就怎么卖。”我又道。
也不知道眼前的大妈是不是被我的话逗乐了,又道:“这年头,我的男人都论斤卖了,哈哈哈……”、
我也顺着大妈的意思,应道:“可不,这年头《我的男人》不值钱了。”
话毕,她就把杂志收拾好,准备搬出屋外的瞬间,其中的一本杂志中却突然滑落了什么东西,仔细一看居然是一张相片,然后她低下头,拾起来一看,笑了笑:“哟,姑娘,这才是你家男人吧,真是幽默啊。”
我接过相片,一看,这是一张韩承扮作圣诞老人的照片,照片中他戴着圣诞帽,沾着大大白色的胡子,身着红色的棉衣,然后脚上踏着红色的靴子,手里还抓着一个似乎装满着礼物的红色大口袋。样子的确很滑稽。
我自顾自地笑了笑,然后准备把相片放在桌上的一刻,发现相片背后好像写着字,,便翻到后面一面。
上面写着一行隽永的字:天天看《我的男人》,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可爱的男人就在身边。致我那带点神经质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