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餐后,凌深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笔记本电脑。他穿着一身宽松的家居服,多了几分阳光,少了几分严肃。于柒柒坐在一旁看电视,不一会儿突然转过头来问他:“你不用上班吗?”
他言简意赅地答道:“在家也一样。”
于柒柒反应过来他是在做设计图,好奇地凑上来想看,没想到凌深迅速合起笔记本,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一愣,随即嘟囔着坐了回去:“小气鬼,看一下又不会死。”
“商业机密,不便外传。”凌深说得轻描淡写,很有种商业精英的原则,然后又打开了笔记本继续操作。
电视里演的东西不是普普通通的穷极无聊,于柒柒百无聊赖地换胎换台再换台,最终放弃了找到一个好节目的念头。目光在房间里四处游走,最终又停在了凌深身上。
侧面……也很好看啊。笔挺的鼻梁,性感的嘴唇,下巴的弧线尤其优美,这人简直就是祸水啊……
就是性子冷了点,失控的时候太少了,总是冷冷清清的,很让人有挫败感。除了误会关应言和她的关系那一次情绪失控以外,好像就再也没看见他表现稍微激烈点的时候了。
她无意识地啃着指甲,歪着头像个陷入沉思的小孩子。
凌深一直盯着屏幕,此时却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如果你确定我比电视更好看,那就把电视关了吧。”
“……”
“这样更省电。”他目不斜视,依旧认真地浏览着什么。
于柒柒继续啃指甲,脸红红地收回目光,“只是帮你看看相而已,少自恋。”
他勾唇,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口水,“看出什么结果了?”
“此人一张祸水脸,他日必危害江山社稷,破坏社会稳定,建议斩草除根,或者予以宫刑,以绝后患,鉴定完毕。”
凌深一口水还没咽下去就被呛到了,嘴角抽搐着回头看着她,“宫刑?”
于柒柒严肃地点点头,以为他不懂,“就是司马迁从一个男人变成一个太监所经历的过程。”
“……”凌深默默地收回目光,深觉和于柒柒进行交谈是一件极其考验耐心的事情——思维有异于常人,很容易破坏掉他从容的心态和淡定的气质……
又看了一会儿电脑,他起身去了书房。于柒柒探头探脑地看他往哪儿走,然后飞快地挪到他的位子上偷看他的设计图,结果接触到屏幕的一瞬间她就怔住了。
哪里有什么设计图?他只开着几个网页,标题分别是“骨折的人宜食用的补品”、“人参鸡汤的做法”以及“骨折患者注意事项”。
她愣愣地放下鼠标,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些标题,心里突然又好笑又甜蜜起来。
什么工作?什么商业机密?那家伙一本正经地研究那么久,却是在研究她的食谱……
说不出来此刻心里的感受,感动吗,开心吗,甜蜜吗,窃喜吗……统统混合在一起,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这是怎样的心情了。他是那么矜贵清冷的一个人,看起来就像是高山之巅的冰雪,永远高高在上、不为染指,却没想到这样一个人,如今会在这里为自己的饮食花时间、费心思。
好像,他的面目突然变得生动鲜明起来,脱离了从前的疏离又或者其他,真正成为了自己身边的一个人,自己心里最近的那个人。
她偷偷笑起来。
凌深从书房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那只小狐狸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摸着自己的鼠标,笑得一脸开心。他立刻明白她看到了什么,既不惊慌失措也不意外地走到了她身前,递给她几本书。
“既然不喜欢看电视,那就看书吧。”
她笑吟吟地接过书,眼神却静止在他脸上。
即使还是这么镇定清冷,即使好像永远不会对她说点好听的话,她也会觉得足够了。
她突然开口:“凌深。”
“嗯。”
“下午陪我去买衣服吧。”略微柔软的音调,脱离了平常那种张牙舞爪的凌厉,“我不可能一直穿你的衣服吧?”
“好。”
他的嘴角扬了起来。因为她的这句话,已经代表了很多。
午后时分,秋意绵绵。
于柒柒把前一天穿的那套衣服从晾衣架上收下来换上,然后向书房里探了个脑袋,“可以走了么?”
凌深收起文件夹,点点头,他已经换上了一件剪裁合身的白衬衣,下着休闲黑西裤,一脸闲适地跟她出了门。
名扬小区很大,各房各户之间隔着花园式的草坪和树木,其间穿插着颇有诗意的石子小道,两旁种满了法国梧桐。因为是秋天,地上也铺着厚厚的落叶,不显萧条,反而有种娴静的优美。
凌深稳稳地走在她身旁,走路间能听见脚底的落叶发出细微的声响。
突然于柒柒拉拉他的袖子,“你看!”
凌深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离他们约摸一米的前方有一只褐色的毛毛虫,顺着厚厚的落叶笨拙地爬着。
“你不怕?”他笑着看她。
“不怕”她摇摇头,然后干脆走上前去蹲下来看,“这种毛毛虫我小时候经常看到,那个时候我家楼下有一片草地,种了很多花草树木,每天上学的时候几乎都能看到这种褐色的虫子。刚开始我还害怕,总是绕得远远的,但后来每天都看到也就习以为常了,所以也不觉得怕了。”
说到这里,她伸手捡起一根枯枝,然后放在毛毛虫前进的方向,虫子很快就爬了上去。于是她笑嘻嘻地把那根枯枝伸向凌深,“要不要凑近点看?”
“……”凌深皱眉后退了几步,一脸嫌恶地看着她手里恶心吧唧的虫子,“拿走。”
“你怕它?”她好像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又凑近了些,“真的怕啊?哈哈哈,没想到你会怕毛毛虫。”
凌深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不怕,就是觉得恶心。”
“得了。”她撇嘴,“怕就直说嘛,我又不会笑你。唉唉,以后碰到毛毛虫的时候,小凌子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一个大男人被误会怕毛毛虫,这与他沉稳内敛的格调根本不搭好不好?
看着她一脸得意的样子,凌深顿觉满头黑线,“把它放了吧,别在这儿磨蹭了。”
她这才笑嘻嘻地放下那只虫子,然后叽里呱啦地走在他身边,话题一直围绕着他怕虫子这件事。
“其实怕虫子也是很正常的嘛,我记得小学时班上有个男生,每次看到毛毛虫就被吓得哇哇大哭,后来我每次捉了毛毛虫都会拿去吓他,哈哈哈……上次开同学会的时候他竟然说他现在还有毛毛虫阴影!”
“三年级的时候我捉了一只白色的虫子拿回家用盒子养着,结果第二天它就不见了,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结果晚上回家的时候被我妈脸色铁青地揪着臭骂一顿。你猜怎么着?那只虫子爬到我妈才买的裙子上了哈哈哈……”
她就这样没心没肺地说着,他就安安静静地听着,只觉得这样的时刻就能让心情无限晴朗。
忽然于柒柒停止了说话,凌深抬起头一看,发现一个修长的人影定定地站在远处,眼神晦暗不清地看着他们,料峭的身影带着一抹落寞。
莫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