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柒柒不知道那晚小希和关应言究竟说了些什么,尽管她忧心忡忡,生怕小希受欺负,恨不得冲出去把那个负心汉抓起来胖揍一顿,心下却也明白这是自己无法插足的事。
有时候想起来都会觉得唏嘘不已,原来爱情果然如张爱玲说的那样,经得起风雨,却经不起平凡。曾经多么相爱的人,如今竟走到了这样的地步,不是陌路人,胜似陌路人。
从餐厅出来以后,夏云和小希都不见了踪影,店员三号非常坚决地拒绝了凌深把他送回去的提议,开玩笑,难道要人家两夫妻走在一起他站在一边当浴霸吗?
于是车里只剩下凌深和于柒柒,在浓浓夜色里,各自沉默着。
雪一直在下,纷纷扬扬而又寂静美丽,在这样的雪夜里,很多细碎的思绪都钻了出来,令人想起很多平时不曾想过的事。
她突然想到了自己和凌深,会不会他们的感情也终将趋于平淡?这个世界上没有永恒不变的爱情,不管书里电影里有多少轰轰烈烈的情节,现实里有多少白头偕老的夫妻,他们的爱情最终都在时间的淡化下变成了一种责任,升华成了一种亲情。其实她很怕,怕自己会没有那个勇气去接受这样的事实,怕他们之间这样甜蜜又磨人的心情最终会变成平淡似水的相处。
届时,她会有足够的耐心和毅力和他一同走下去吗?
安静的车内回荡着Karen Ann的《Not Going Anywhere》,轻柔飘渺,轻吟浅唱,好像一个远离尘世喧嚣的梦。
她怔怔地发着愣,觉得如果一辈子真的能安安心心只待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哪儿也不去,也许也是件难得之事。
她想到了三毛,想到了徐志摩,想到了曼桢和世钧,想到了陆游和唐婉。她本来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只是气氛到了、思绪来了,有的东西就好像就挥之不去萦绕脑海了。
直到凌深突然刹车时,她才终于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然后发现车开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四周万籁俱寂,只有雪花在漫天飞舞。他们面前是一所复古的房子,处在一片草坪的中央,而草坪因为被积雪覆盖,白茫茫的像是童话里的圣诞夜场景。
她错愕地回过头望着凌深,却看见他眉眼含笑,波光缱绻,那光景竟比眼前的事物还要美丽许多。
“这里是哪儿?”她随着他下了车,由于寒意的入侵,她缩着脖子忍不住拉了拉领口。
凌深走到她身旁把她的手拉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然后一边从草坪中央的石子路穿进去一边答非所问地说:“你穿的太薄了。”
“所以你带我来这儿加衣服?”
“看来你还嫌这天气不够冷。”凌深对她的冷笑话报以赞美。
她一边环视着四周的景色,一边得出这是个还在兴修的高级住宅区,“这么晚了你带我来这地方做什么?”
“参观。”
“这是你设计的?”
“嗯。”
四周的建筑都黑压压的一片,明显没有人居住,可是路边的灯都亮着,浅黄色的光芒让视线都变得温润起来。雪下得很大,却是细碎的那种,只有在仰望路灯时才能看见密密的雪花。
她觉得这里更像一个梦,而不像是现实中存在的地方。
凌深倒是很诧异,“你不怕?”
她冲他一笑,“有你在,我怕什么?”
凌深没了下文,握着她的手却紧了紧,面上的表情也更加柔和。
不多时,两个人就走到了那所房子前,借着昏黄的灯光,于柒柒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这竟然是个木屋!布满自然痕迹的木材搭成了一个不大的房子,门的旁边支出了一根圆木,上面挂着一盏摇曳的油灯,那微弱的光芒在风中摇曳着,非常鲜明地跃入眼底,让她想起了《绿野仙踪》里的的画面,又或者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划出的梦境。
她惊呆了,眨眨眼,侧头困惑地望着凌深,“所以说……你也有一颗憧憬童话故事的少女心?”
凌深挑眉,语气轻快,“应该说我有一颗想要满足憧憬童话故事的少女的心
不待于柒柒再说什么,他径直打开了门,然后取下门上那盏油灯,带着身后的人一同走进屋子里。
“这里没灯吗?”于柒柒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微弱的光芒根本不足以看清周围的一切。她听见他们踩在木地板上发出的沉闷声响,觉得好像穿越到了树林里,而自己正在进行什么探险活动。
心跳有些快,浑身的细胞仿佛都在这种神秘莫测的环境下亢奋起来。
突然,凌深快步走向前方,迅速转进了另一间屋子,于柒柒的手抓了个空,有些着急地想赶上他的步伐。不料油灯的微弱光芒竟然在他离开这间房间后就消失了,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远处的灯光太朦胧,隔着窗户根本照不进来。她停下脚步,发现周围寂静的可怕。
“凌、凌深……”她的声音有些不自然,“你在哪里?”
没有回答。整个房间里安静得像是只有她一人,她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喂,凌深,你不要吓我,你、你以为我会怕?”她放大音量给自己打气,但声音里竟然有一丝颤抖,完全没有任何说服力。
死凌深,多大了还玩这招?她在心里咬牙切齿地骂着他,手心一片冰凉。
外面的雪花在飞,屋内却像被施了魔法一般,瞬间凝固了。
她惊疑不定地僵硬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往先前他走的方向走去,虽然看不见,但还是凭着直觉摸索着。就在她已经走到死角时,灯光突然被点亮了,她因为适应了黑暗,一下子难以接受这么刺眼的亮光,双眼都微眯起来。
然后,透过模糊的视线,她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天地。
无数盏小小的灯泡像是闪烁的星辰一般悬挂在房顶上,散发着朦胧温暖的光,浅黄的亮意包裹着这个世界,像是一个微醺的梦。她看到了一个壁炉,真正的童话世界里砖头砌成的大壁炉,堆着厚厚的柴禾,等待着被点燃。窗边有一张摇椅,材质看起来像是古老的不知名的树木,寂静地躺在那里。离她刚才走过的路线仅有半尺远的地方有一张小小的方几,上面摆着一个小巧圆润的茶壶、一瓶洁白雅致的梅花。
那梅花如同明珠般嵌在细细的枝芽上,将开未开,皎洁似雪。
她像个木头人一样被钉在了原地,也不顾眼睛还未适应这样强烈的光线,就倏地瞪大了眼。
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要不就是臆想症,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是真实的呢?
她呆呆地走上前去,摸摸墙边那个白色的小沙发,再摸摸布满年轮的木墙,最后视线落在了墙上的一副相框上。
眼睛有些湿润,她微微张着嘴,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那张照片,是她睡着时的样子,而她沉静的睡颜之上,是闭眼亲吻着她额头的凌深。她不知道这是他什么时候拍下来的,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忘记了身在何方。
她好像忽然间明白了什么,这样可爱温馨的地方,这样美好温暖的布置,这样恍然似梦的场景,这样安谧动人的照片。
这是他为她打造的世界,远离俗世纷繁芜杂,只余一方安稳净土。
她的手指微微颤动着,然后不可抑止地捂住自己的唇。
这是神迹吗……
她听见自己胸腔里某处角落发出了细微的声响,然后一点一点蔓延开来,似是水面的波纹,最终覆盖了她整颗心,最后轰然破碎,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这一刻,全世界都寂静下来,浩瀚奔腾的时光也停止了,只剩下她心里的惊天动地,在这个童话的小屋里,像烟火一般绽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