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颠簸出了荒漠戈壁好容易才到了有人烟的地方,一连几天不曾洗澡头发快生虱子了,当日跟着宣亦经过这西北茫茫戈壁时一路上昏昏沉沉的不知怎么熬过去的如今又走一回真心觉得苦累,而且这个陇西王也不知道怜香惜玉。烛心一心抱怨:“你到底是不是你爹亲生的啊!把你分封到大西北这样的不毛之地”
鸿烈的眼神突然一变暗含凛冽,烛心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恰好马车停了下来
马车外有人说:“王爷,到兴州了是否暂且休整一下”
烛心看着鸿烈猛点头她迫切的想要洗个热水澡,鸿烈道:“随便找个客栈就行了,别惊动了地方官员”为了避人耳目,一行人皆是普通商人打扮,他不知道有多少人不希望他回宫,又有多少人得到消息要在半路置他于死地。
“喂,我们到底要去哪?”
“龙城”鸿烈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藩王不是无诏不可回都城吗?你找死可别拉上我”烛心看他一脸坦然,“不过你这个样子也不像是偷回去,那既然是光明正大为什么连个迎接的官员都没有?你这个藩王混的有点惨,还有你这个年纪怎么连个王妃也没有,该不会你有断袖之癖吧?”
鸿烈扬起一丝笑意:“你是不是吃的太饱了,真想知道我有没有断袖之癖吗”烛心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个腹黑男少惹为妙。
马车在客栈外停下,一行人下了马车。市集上的百姓皆是指指点点“这新娘子怕是跟着人家私奔了吧”“造孽啊!”身边一众男儿,她这一身红衣喜服格外突出。
鸿烈无奈的吩咐道:“张通去给她找一套平常女子的衣服”那个张通平日里身着佩刀威风凌凌,接到这样的差事真是哭笑不得。
又一连走了三天一行人才到龙城,烛心不得不感叹如果坐飞机的话几个小时就可以打一个来回了,在这个时代磨磨唧唧走了六七天才到目的地。
马车挺稳,烛心并未急着下马车她思忖着万一被南宫府的人看到了该怎么办,鸿烈未理她径直跳下马车,只听的外面有女子的抽泣声,烛心掀开帘子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见一个女子锦服宫髻身着环佩梨花似雨,鸿烈竟也难掩悲戚落下泪来。这是他的相好?不像,看着这女子年纪要比鸿烈大许多。鸿烈与那女子相搀相扶很是亲密。那女子爱怜道:“烈儿真是长大了,当日走的时候不过是个身量未足的孩子,转眼已过弱冠”
“姐姐不过大我六岁何以华发早生”他那样一个不羁的男子,此时竟换了一个人般泪光闪烁
鸿烈的姐姐?天哪!公主,烛心吓了一跳。现在不比在梁国时有宣亦护着所以对着皇帝也是肆无忌惮,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公主的脾气秉性,公主若看到这个女子倚在马车上如此不敬说不定会把她乱棍打死,烛心慌忙从车上跳下却不料动静太响反倒引起了公主的注意。公主拭干泪水上上下下打量着马车前的女子,烛心转着眼珠觉得四周气氛诡异,待发觉除了两位主子众人皆跪在地下未敢抬头,烛心膝盖发软正欲跪下公主突然一把扶住了她。刚才还是亲人相聚悲喜交加此刻又意味深长的看着烛心:这女子跟烈儿同乘一辆车舆想必是烈儿在西北的“妻子”,但看她还是一派少女发式又似是身份未明。烛心被公主盯得浑身发凉又一时琢磨不透公主的心思求救地看向鸿烈,鸿烈看着姐姐的样子知晓姐姐是误会了正想着该如何化解尴尬,一旁的绿衣女子低声道:“公主,王爷舟车劳顿该累了,总不能一直在门口站着吧!”烛心注意到这女子穿着打扮皆与旁人不同但说话却又极为小心,想必是公主的贴身侍女。公主这才有了笑意:“瞧我,只顾着看人”话毕,公主拉着烛心的手莲步轻移向府内走去倒是把朝思夜念的同胞弟弟冷落在了一旁,烛心一只手在身后乱摇示意鸿烈应该对公主解释,鸿烈原本是想解释但看到烛心一幅惊慌失措的模样决定晚点再解释。公主拉着烛心在身边坐下鸿烈却不慌不忙的品着绿衣女子端上来的茶:“青檀姐姐的茶艺越发长进了”青檀眠嘴一笑用眼神打趣他:你的小妻子要被公主“审问“了。鸿烈装作无可奈何的摇摇头继续喝茶。
公主倒是和蔼:“姑娘跟了烈儿多久了?”
烛心刚想解释鸿烈笑道:“六年了”烛心气急,明明是六天你不解释就算了还添乱。公主看着两人一个面红微嗔一个笑若宠溺更觉得是二人恩爱的表现
“姑娘叫什么名字?祖籍何处?”不出所料公主开始盘问了
烛心料到鸿烈是要看笑话索性大大方方的回道:“我叫赵烛心,邯郸人士”
公主微笑:“烈儿以后若是敢欺负你只管来告诉我”
寒暄半晌,烛心觉得公主是个很可亲的人,没有皇家贵族的架子温柔贤良跟那个陇西王爷真不像一家人。午膳后公主打发青檀带烛心去市集逛逛烛心知晓他们姐弟是有事情要商谈也乐的自在,虽然在龙城生活了三年但是南宫府那奴隶般的生活真的不堪回想,那个时候身上很少有银钱每天都有劈不完的柴更别提在这州国都城的市集好好逛逛了,如今虽然遇到一个腹黑男只想看她的笑话却比从前的生活好的太多,至少不再劳苦至少不再有饥饿寒冷。烛心更是心情大好面对购物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古代都是女人最大的乐趣。凡是烛心看过摸过的青檀纷纷让老板送至公主府。
花园的凉亭里公主随后撒了些鱼食一群色彩斑斓的红锦鲤缠成一团胡乱抢食,鸿烈看着姐姐青丝中夹杂的白发又是一阵心酸:这些年姐姐想必日夜思虑不得安睡。公主接过婢女递过的绢子拭过手,笑问鸿烈:“你打算怎么安排烛心?宫里那位她知道吗?”
鸿烈笑道:“皇姐你真看不出来我是故意逗那小妮子吗?她不是我的侍妾只是我偶然间救的一个小丫头,说来也奇怪她倒是谁也怕唯独不怕我,长路漫漫带到身边解个闷儿”
公主疑道:“果真如此?”
鸿烈眼神微变:“我有一种直觉有一天会用到她”
公主摇头叹气:“不知道这次我求父皇召你回都城是对是错,但父皇这些年身体愈发欠安我怕…”
“怕有什么用,如今得宠的是伯延,他登基是迟早的事只盼他还有几分兄弟真心不至于对我们下毒手”
公主不赞同:“就算伯延惦念这点情谊,那萧妃呢?她会留你吗?废太子唯有一死才不会对江山有所威胁,她会放过你这个前任太子吗?”
鸿烈端起杯盏饮一口茶似是淡然,他不想再让姐姐为他担心所以这些年的图谋一直小心翼翼,姐姐亦是一无所知,为的就是若有一天东窗事发能不累及亲姐:“皇姐勿要担心,相信父皇会有他的安排总不至于看着兄弟手足相残”
公主皱着眉:“这些年皇权旁落军政大权多掌握在萧家手中,烈儿,你不要忘了驸马虽是我的夫婿,但是他也是萧妃的亲侄儿更是三皇子伯延的表哥难道你指望他能看在与我的夫妻情份上放我们一条生路吗?”公主脸色涨红似有太多的难言。
鸿烈又怎能不知道驸马萧敬是怎样的人,这些年他人在陇西但是皇姐这边的细小诸事他哪一件不知道?萧敬仗着他父亲一品大将军的身份根本不把公主放在眼里,另造府邸姬妾成群公主府早就只是一副空架子。自那夜看到父皇在长乐宫掐着母后的脖子咆哮暴怒他便随之失了父皇所有的宠爱,一年后母后郁郁成疾病逝,但是他不信,不信那么疼爱他的母后会舍得丢下年幼的他和尚未及笄姐姐。母后虽逝,父皇对他这个儿子冷言冷语,几年后废黜他的太子之位,但是对姐姐却一直是宠爱有加。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父皇为什么会把姐姐嫁给这个品学皆无不学无术的萧敬。他气,他怒,却自身都难保被降为陇西王小小年纪分封到了陇西那样的不毛之地。这些年姐姐过的不好他是知道的,韬光养晦只待为姐姐报仇。
但见姐姐有悲戚之色,鸿烈安慰:“父皇心中有姐姐会为姐姐安排好一切的”
公主摇头:“父皇心中真有我就不会把我嫁给萧敬了”
一时间二人静默不知该说什么
烛心抱着一堆山楂笑着跟青檀说:“这个时节山楂最好吃,回去了我给大家露一手尝尝..嗯…尝尝我们家乡的小吃冰糖葫芦”
青檀笑道:“也就姑娘这样的心性能拴住王爷,换作宫里那位只怕都不敢抬头直视王爷”
“宫里那位?哪位?宫里的娘娘?”烛心停下脚步不解到
青檀略有尴尬:看来她还不知道宫里那位主子。不禁暗自自责
不远处婷婷袅袅立着一位冲烛心张望的黄衣女子,那女子问身边的婢女:“那是荷花吗?”
婢女细细看了一会儿:“可不是她么,失踪了大半年如今还敢回来”
黄衣女子气冲冲的走到烛心身边,烛心正等着青檀的回答,倒是身边的侍从眼疾手快拦住了黄衣女子伸过来的巴掌。烛心吃了一惊,转而镇定下来:“二小姐还是那么爱打人”
青檀厉声:“你是什么人敢对公主府的人无礼”
烛心道:“这是南宫府的二小姐南宫竹沁”
南宫竹沁冷笑道:“逃出去半年脾气倒是见长,别忘了你的卖身契一日在南宫府你就永远是南宫府的粗使丫头”
烛心无语,青檀道:“原来是南宫府的二小姐,先别再这里张牙舞爪回去问问你爹跟我们陇西王爷是什么交情,识趣的日落之前把烛心姑娘的卖身契送到公主府”
南宫竹沁的婢女低声劝解,意在先回府。南宫竹沁恨恨的扬长而去。经南宫竹沁这么一闹二人都没有了逛市集的兴致,只得打道回府。烛心暗想:青檀明明听到了二小姐的话为什么不问其中的原有。终是没忍住解释道:“青檀姐姐,其实我是三年前到龙城来的一直在南宫府做婢女,后来阴差阳错的逃到了陇西这才结识了王爷,我也不是他的..那个什么…充其量算是朋友吧!麻烦你跟公主解释清楚”
青檀握住她的手:“既然是王爷的朋友,那就是我们公主府的上宾,你放心南宫府不敢拿你怎样”
两人相视而笑,一个感激一个怜爱。
回到公主府烛心迫不及待的想要给大家露一手,谁知问了一大圈众人皆不知冰糖为何物,好在找到了麦芽糖倒是可以凑合着用,于是当烛心把串在筷子上的冰糖葫芦拿给青檀和几个小婢女时众人都是瞪着眼睛不知如何下手的样子。烛心拿起一串吃的香甜几个小婢女也拿起几串学着烛心的样子吃起来,冰糖葫芦这东西吃相确实有些不雅青檀看到众人交口称赞也忍不住拿起一串慢慢咬下一颗,动作虽极为文雅却也挡不住糖稀粘的到处都是。
其中一个小婢女心直口快:“这么好吃又新奇的东西敬献给公主说不定还能讨个赏呢!”
烛心笑道:“这样的玩意儿登不了大雅之堂,瞧瞧我们这副吃相你们能想象出公主吃冰糖葫芦的样子吗?”
众人一想都笑得直不起腰来,皇亲贵胄哪个不是人前端庄华贵,更不用说大洲国的长公主了,这样不雅的事情的确是他们做不来的!
冬夜,苍穹凌冽星辰几点更显的明月尤为硕亮,府内彩灯高挂想必是因为迎接陇西王吧!在南宫府时整天憋在劈柴院夜晚也只是远远的望一眼那片雕梁画栋下的繁华,不曾有机会亲近。如今自己身处繁华犹感落寞,公主应已知晓她与陇西王的关系却还是把景致最好的碧池别院给她住。夜已深沉小丫头们都被打发走了,烛心睁着眼睛躺在床榻上想着这大半年艰辛坎坷却又回到了龙城,有些事情注定了真的是逃不掉。一丝月光透过未关严实窗子缠绕在纱帘上,所幸披上衣服循着月光打开雕花木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屋内炭炉地龙温暖如春屋外却是干冷清冽烛心裹着衣服坐在门槛上托着下巴呆呆的望着圆月,洁白的月华把大地照的亮如白昼。此时大漠的月亮也是这个样子吗?大漠好像是星辰更美一些一道银河把天际点缀的如梦如幻。
“在想什么?”
烛心正出神儿又因为是深夜,突然传来的说话声吓得她惊叫一声,不过声音未发被鸿烈一手捂住了。
鸿烈松开手得意道:“还好我有先见知道你就会吓一跳,你要真是喊一嗓子整个公主府的护卫都会出动了”
烛心定下心神:“大晚上不睡觉出来吓人”
鸿烈戏谑一笑:“你是不是在想宣亦,也对!这戏文里公子丫环的风流韵事自古就层出不穷”
烛心怒骂:“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鸿烈自顾自道“,我不像宣亦心中有个南宫姑娘,不如你嫁我可好?”
看着他一脸欠扁的表情,她狠狠地说:你是不似他心中独一人,你这心里还装着无数个东西南北姑娘”
“哎”鸿烈叹道,“其实我来找你是有正经事,白天你做的那个什么葫芦青檀是赞了又赞,惹得我馋的睡不着所以…..”
烛心突然起身吓得鸿烈后退了一步,烛心给了他个大白眼儿把插在雕花门洞里的糖葫芦取下递给鸿烈:“给你留的,赶紧走”说完转身进屋啪的一声阖上了门。
鸿烈拿着这个奇怪的东西对着月亮欣赏了半天,把未关好的窗子关严实隔着窗子默默站了一会才离开。
第二天用完早膳烛心跟着鸿烈乘坐一辆华贵的马车离开了公主府临行前公主一再嘱咐鸿烈谨言慎行。马车内鸿烈攒着眉头似是心事重重
“喂,我们这是要去哪?”
鸿烈看了她一眼,未说话
“我又不是你的奴隶,你为什么去哪都带着我?既然回来了你我两不相欠把金豆子还我”
鸿烈从怀中取出一张纸:“你的卖身契现在在我这里,你不是我的奴隶是什么?你还敢理直气壮的管我要金豆子?我问你昨晚那双乌木镶金成双筷哪去了?”
烛心顾盼左右缩了缩袖子只当没听见:你偷我的金豆子,我拿你一双筷子也不算什么吧!
下了马车烛心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宏伟的城门上赫然题着青龙门三个烫金大字。好歹在龙城生活了三年青龙门是什么地方她还是知道的,一旁跪迎的太监恭声道:“皇上命奴才在此迎接王爷,请王爷换乘轿舆”
烛心低声怨道:“为什么你们见皇帝都要拉上我”
朱红宫阁上一抹青影紧紧的望着那条东门入宫的必经之路,高绾着的抛家髻边斜插的白珠流苏微微晃动怯怯急盼,天际阴沉微雪初露。一旁的侍女小心翼翼撑起一把兰草油布伞。那青衣女子痴痴喃语:“他可有带伞”
远远的她望见他的仪仗心中怦然一动几近雀跃待又注意到轿舆外随行的女子觉得穿着打扮不似宫中人:“诉雪,那女子是谁?”只觉得口舌机械明眸中瞬间失了光彩
撑伞的诉雪小心翼翼道:“这些日子宫中私传王爷从陇西带回一个女子,想必是…..”
青衣女子强颜笑道:“有个贴心人在身边照顾他我也..也安心了”隐隐泪光中似怨似悲
轿舆停下,鸿烈吩咐身边的小侍监:“把这姑娘送到临华殿,告诉…告诉扶瑶好生招待”又转而嘱咐烛心,“宫里不比宫外由不得你胡闹,我要去觐见父皇你先到临华殿休息”烛心看他不苟言笑的样子翻着白眼嘟囔道:“装什么装啊”
鸿烈在她额头轻弹一记:“别想鬼点子了”
宫阁上的女子怔怔的看着一切似有万箭穿心而过。诉雪心中不平:王爷真是枉费小姐十年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