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志国妈找到了孙寡妇,说出了志国让小曼传纸条与桂玲约会的事情。
孙寡妇故作不相信的样子。志国妈准确的说出了那一天小曼穿的什么衣服,你在洗着衣服的情景,孙寡妇只好相信了。
临走,志国妈撂下一句话“看好自己的孩子,长大了别学你!”
孙寡妇气得脸都白了!
孙寡妇的丈夫本是个架子工,小曼三岁那年,丈夫出工伤,从十几米高的架子上摔下来落了个瘫痪残疾。孙寡妇耐心的伺候,吃饭,大小便样样耐心。可这男人点火就找的脾气,哪儿受得了这番憋屈,小曼五岁那年,喝了敌敌畏自尽!到了儿也没抢救过来。本来是自杀,派出所还没完没了的调查。周边的谣言就多啦!什么她是个破鞋,没事儿里找汉子,与奸夫杀死了小曼她爸。派出所最后的证据证明小曼的爸是自杀。原本结论有了,也辟谣了,也还了孙寡妇清白。可人言可畏呀!街上传话的人多,她当过破鞋的谣言还是没有完全解除。不到四十的孙寡妇孤儿寡母,度日艰辛。满条街上也就桂玲他们家接济着她,也就桂玲时不时串个门儿说点儿知心的话,小曼也就只有和贵德在一起玩儿!
小曼乐颠颠的跑进屋,把孙寡妇从回忆中惊醒。她看着小曼,为小曼摘下书包,而后,又捋了捋小曼的头发。
小曼高兴地“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到哪儿去啊!”
“我找玲姐,志国哥让我捎话儿给她!”
孙寡妇拉住了小曼。“等一下”
小曼吃惊的望着妈妈。把志国写给桂玲的纸条递给妈妈。
孙寡妇看着“今晚八点半老地方”的字样,她犹豫了。
如果送出去,面临的将是志国母亲更加激烈的怒骂;不送出去,面临的又将是桂玲没好气的责备!怎么办哪!
还是送吧!不过由我来亲自送!
想到这儿,孙寡妇对小曼道“你去把桂玲姐约到厕所那边的树下。”
小曼点着头,跑了出去。
46、
公共厕所的旁边就是一颗大槐树。也许是若干年的厕所的原因,土壤已经深入了浓厚的有机肥,使得这棵槐树越长越大,枝繁叶茂。
树下,孙寡妇一脸紧张的神气和桂玲交谈着。
“我劝你小心点儿。最好别再你们常去的地方,还有,说完事儿赶紧回家!”
桂玲倒是一脸的不以为然。“没事儿!您不用那么紧张!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会把您抵了出去!”
“我倒是没什么!我只想你。。。”
“还说没什么?就您这样儿,谁一看都知道您和我是穿一条裤子。我和志国是真心相爱,不是偷鸡摸狗,不是三心二意,更不是胡闹,乱搞关系。我不怕,他爱我,我爱他,这也算违法?”
“你们相好,我乐意!可是那人家志国不是有他妈管着嘛!”
“我们也这么大了,爹妈能管一辈子吗?再说了,明年我们就毕业了,到时,一领结婚证,生米就做成熟饭了!”
看着桂玲若无其事,乐呵呵的样子,孙寡妇油然产生出一种敬佩。心里说“我真不如她!”
孙寡妇道“反正我话给你带到了,听不听就是你的事儿!小心为妙!”
“鬼子进村了?这么神秘!”桂玲还是淡然的样子。她问着孙寡妇“您说,他为什么不在学校里说呢?非要绕个弯儿让您带话儿呢?”
“不是他妈天天跟着嘛!或许学校里没机会,再或许就是临时决定的。”
“临时决定的可能性大!他一定有事儿找我,我必须见着他!”
说完,桂玲头一甩,走了。
孙寡妇喊着“时候还早呢!”
47、
志国确实是临时决定见桂玲的。一来他要当面向桂玲解释,前天是因为李干事突然来家造成他失约;二来要告诉桂玲他后天去文工团面试的消息。李干事电话通知了舅舅,舅舅找不到妈妈(妈妈每天接送他),舅舅把电话打到了爸爸那里,爸爸着急就打电话告诉了居委会的张二妈,张二妈也是高兴,立马就到家告诉了他和妈妈。
志国不知道桂玲听到这个消息是什么心情。他想,桂玲应该高兴,因为她知道自己喜欢文艺,当个文艺兵多神气!他又想,她可能害怕,害怕我看不起她。不会的,他已经把自己对她的爱表达了,今生今世不会离开她!他还想告诉桂玲,找个机会,慢慢托李干事也想把桂玲推荐到体工大队,做个体育兵,这样,家里家外都不会再嫌弃桂玲,他们以后的生活会多有趣!
想着想着,志国兴奋的心情溢于难表。
锅里的馒头熟了,散发出阵阵热气。
志国揣的碱,馒头又大又白。他掰下一块儿,一口吃了下去。
“真甜呢!妈!您要不要尝尝!我揣的碱这回您满意了吧!”
看着志国这番兴高采烈的样子,志国妈打心眼里高兴。
“嗯!不错!”志国妈尝了一口满意的说。
志国从炉子上取下蒸馒头的蒸锅,又把炒菜锅架上。锅热了,把油倒上,稍后,一缕青烟飘出,油热了!他倒上一小盆扁豆,稍微的放了点水,盖上锅盖儿,炖上扁豆!
扁豆不好熟,要小火慢慢的炖,否则,会有毒的!
趁着这个功夫,志国开始整理自己的事情。他从书包里取出一叠儿信纸,领略了一下,再次叠好,正要放在裤兜里,被志国妈一把夺了过去!
志国妈打开,“亲爱的桂玲!”五个字犹如五颗炸弹一下子炸响了!
志国妈许久没有说话,眼泪从眼眶里夺目而出,流到脸颊,流到腮边,流到胸前!
“志国啊志国!你说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妈的心全碎啦!放着好好的前程你不珍重,你究竟图的什么?就那个丫头,她下了什么迷魂药,让你勾了魂似的。我这么操心费力,天天跟着你,你怎么还放不下?你舅舅还有你爸,不全是为了你嘛!”
志国妈越说越来气,越说越激动。她从志国小时候说起,为了培养他的文艺才华,找过志国爸乐器厂的师傅,找过文化馆的董书记。董书记本身就是演奏家,身体不好才离开的乐团。他收了那么多徒弟,看中的就是志国。运动开始后不久,董书记被打倒了,董书记的身体江河日下,临了,还再三嘱咐要培养志国,说这个孩子有天赋,将来会有出息!志国爸就是因为专门为志国做了一把二胡,而遭到批判,险些被打倒,是志国妈带着志国求饶似的才从造反派那里接走志国爸。志国还给造反派磕头,这才算感动了造反派,交了十块钱才把胡琴也拿回来了。为了志国,志国爸和志国妈可以说是呕心沥血。
“你不能有个好歹,你是家里唯一的独苗,你是我和你爸全部的希望。”
志国妈眼泪还在流淌,志国的心里杂陈五味。
扁豆不单是熟了,还糊了!
志国妈使劲儿的抹了一下脸上的泪水,“不行!我找她去!”
“妈!您不能去!”志国大声地喊着,志国妈头也不回的走了,而且走的飞快!
48、
志国妈走到街上。
真是冤家路窄!迎面遇见了孙寡妇领着小曼,买酱油刚回来。
“哟!您这是到哪儿去?”
“到哪儿?就来找你!”志国妈气不打一处来的回答。
“找我?好啊!走!到屋里去!”
“我可不敢去!那个地方晦气!”
孙寡妇一怔。这么快就东窗事发了?她的脸红了,红里面还透着白。“您这么说话可就不讲理了!我连饭还没做,这打酱油刚回来,这不才碰上您吗?我可没惹您生气!”
“生气?你还要怎么气人,你才满意!说,是不是你传的话儿?”
孙寡妇还想遮掩,小曼说出了实情。“是志国哥写了个纸条让我交给桂玲姐,我就把条子给了我妈,我妈把条子给了桂玲姐!”
不能再掩饰了!掩饰不过去了!孙寡妇的脸彻底的白了!
“听听!孩子不说瞎话!我是冤枉你吗?两个还在念书的孩子乱搞对象,你做个大人不但不制止,还给递话传情,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志国妈觉得乱搞对象的语言不对劲儿,这不也把志国带进来了吗?索性,没话说了。“你们哪!一大一小,”她停顿了一下再说道“狐狸精!”
孙寡妇拎着酱油的手剧烈的哆嗦着,小曼哭了!
张二妈走了过来!张二妈家是胡同口儿的头一个院儿,紧邻街上,外面嘈杂的声音惊动了她。
张二妈放下手中的活儿,跑出院子,来到街上。
张二妈劝慰着志国妈。
49、
小曼燕子似的跑到桂玲家,把一切告诉了她。
桂玲没有多想一下子就跑了出来。
贵德跟着小曼也跑了出来。
姚淑琴见状也跟着跑了出来。
50、
志国在屋里踱着步,不停地再想!这可怎么办啊!
扁豆是糊了!屋里散发出糊糊的苦味儿!
他在想,妈妈一定是找桂玲去,挑明不让桂玲和他来往。桂玲呢趁这个机会也能知道他有戏去当兵。这个消息桂玲听说了也能理解和高兴。然后,我索性在学校就全盘托出,再和桂玲商量。他想,自己的母亲为了儿子也不会做出非礼的事情。一个巴掌毕竟拍不响。她会有所控制,有所理智。
志国望着桌上已经烧糊的扁豆,没在多想。
51、
街上已经聚了好多人。有劝慰的,有看热闹的。
桂玲站在人群后面,只是在听,没有作响。
姚淑琴推开人情,冲着志国妈“大妹子!什么事儿不能商量?非要在街上这兴师动众的,走!到家说去!”说着话,就拉志国妈的衣裳。
“去什么你们家。看见那个小妖精,我怕脏了我的衣裳!”
桂玲听到骂她,向前走了一步,正欲张口,只听志国妈继续说着
“街坊四邻给评评理儿,一个大姑娘家成天不好好上学,和一帮儿男孩子东拉西逛,还要把我们家志国拉下水,成什么体统!她打得什么主意!”
“一个巴掌打不响,也不能全怪我们家闺女啊!”姚淑琴的心里不高兴了。
“是啊!两边儿都磨磨稀泥。你和淑琴回家跟自己的孩子好好说说,岁数不大,学习要紧。再说了,不也没闹出什么吗?”张二妈还是劝慰。
“没闹出什么?还要闹出什么呀!”志国妈差点就把志国要参军的消息捅了出来,连忙改口“那不要耽误孩子的学习成绩嘛!还会影响孩子的前途嘛!”
姚淑琴显示出不解又像是抱怨“我们家的孩子怎么会影响你们家孩子的前途啊!你说勾引,我还说你们家孩子勾引我们家孩子呢!”
志国妈嘿嘿一笑“你们家孩子啊!有一号!”
“你什么意思?”姚淑琴急了。
“没问问你们家孩子,体校怎么没录取?那是人家体校看了档案,也做了了解,怕管不了,嫌弃!”
姚淑琴震惊后的愤怒“你这没把门的婆婆嘴,你不是个东西!”
志国妈瞪起了眼“你骂我!”
“骂你是好的!”姚淑琴也气打不一处来。
张二妈见状急忙劝阻。“都少说两句。话赶话,伤了和气!”
志国妈还是不依不饶的“和气!跟他们家这种人就没有和气!告诉你,让你闺女死了这份心,断了这份念想!”
“我们还看不上你们儿子呢!垃圾!”
二个人还是争吵着。
52、
志国还在屋里踱着步。他还在想。
万一母亲冲着桂玲耍开了脾气,桂玲那脾气受得了吗?桂玲他妈受得了吗?
不行,我必须看看去!
志国没在继续想,而是飞奔了出去!
53、
街上还是嘈杂的声音。
桂玲听着,始终没有说话。她没法儿说话。
志国妈拿着一块手绢儿,这是他从志国书包里面翻出来的,手绢儿确实是桂玲送给志国的。上面绣着两个鸳鸯。
志国妈将手绢抖落开“看看!这就是你们家孩子勾引的证据!没曾想,子承母业啦!这倒学的很快呀!”
志国妈的本意是桂玲手巧是从母亲那里继承的。
桂玲不能忍受了。
桂玲终于开口“打你老丫的!”
就在这时,志国跑了过来,他看见桂玲妈正在撕抢那块手绢儿,听到了桂玲的怒骂!
志国推开人群,拦住了举步向前的桂玲,眼睛睁得好大!
桂玲震颤着望着气喘吁吁的志国,眼睛也是睁得好大!
二位母亲也放下了手。志国妈顺手将手中的手绢儿抛在地上。
短暂的安静终于被志国的话打破,他扶着自己的妈妈说“妈!回家吧!”
志国妈也算找到了台阶顺着就走了下来。“回家!”
志国搀着母亲走了!
张二妈也劝走了姚淑琴和桂玲!
街上的人群散去。
地上的手绢儿被风吹着,动了一下,很快又掉在地上。
小曼轻轻地把手绢儿捡起,吹了吹上面的土,展开,合上。
贵德在一旁看着小曼。
二人谁也没有说话。
54、
志国家。志国正在劝慰着妈妈。
“这回好了!整条街上的人都知道了!”
“怕什么!我就是要让她现眼,恶心恶心她!看她还狐媚弄眼儿的勾引你!”
“您就不怕人家怎么看我吗?”
志国妈睁大了眼“你怎么啦!你是无辜的啊!那桂玲可是出了名的!”
“这俩人的事儿,您总不能全推给人家。桂玲有毛病,我不是也有问题嘛!传到学校,到时候人家外调一查,我有过这事儿,人家部队还能要吗?再说!您就不能把那个手绢儿扔了!”
志国妈寻思着。志国的话有理,这万一传到学校可怎么办呢?这不是给孩子凑不好的材料吗?万一学校传给部队,部队上有想法了,这不就鸡飞蛋打了吗?志国妈开始后悔了!她有些后怕!
于是,她站了起来,向门外走。
志国问道“您这是上哪去?”
志国妈回答道“我找找那块手绢儿去!”
55、
桂玲家。
桂玲跪在搓板上,听着母亲的训话。
姚淑琴“你丢不丢人啊!那么大的丫头让人家那么说,你不觉得寒碜嘛!”
桂玲噘着嘴“我不怕!说去呗!”
“你这个死丫头,真是找打!”姚淑琴说着,举起手中的笤帚疙瘩,朝桂玲打去。
桂玲没有反抗,承受着。
打了两下,姚淑琴不再打了!
“其实。妈也挺喜欢志国这孩子的。这孩子懂事儿,又老实,比起你接触的像什么二秃子啊、三彪子啊老实敦厚。从你和他在一起,平日里练习着跑步,你的心也不那么野了。也能在家做做饭,洗洗衣服,说话也没那么多的脏字儿,还能看看书。挺好的!可谁知,人家志国他妈不乐意啊!”
桂玲没言语,只是跪着,搓弄着手指。
“你说,你要是早点和人家志国好,不和别人瞎闹,也不至于今天这样吧!体校。。。
你的命啊!”姚淑琴带有伤感的看着桂玲,眼圈红了。
“站起来吧!”
桂平轻轻地走了进来,轻声地叫了一声“妈!”
桂平进了里屋。
炽热的眼泪一串串落下,然后,就是“哇哇”的大哭了起来。
哭声震动了姚淑琴,震动了桂玲。
她们迅速走进里屋,抱起了伤心的桂平。
“上高中的事儿吹了。就等着通知插队了!”
“不是找人了吗?”
“不管用。我们老师的态度很坚决!”
桂玲问“你们老师的态度会影响很大的,是吗”
桂平点点头,似乎要说什么又停了下来。桂玲明白啦!体校没有录取她的场景一下蹦到了她的眼前!
姚淑琴愕然了,他紧紧地抱住桂平,眼泪轻轻落下。
桂玲的眼红了,眼泪流出来了。她使劲的咬着牙。起伏不静的火山终于爆发!
56、
志国妈在街上搜寻着,没有发现那块手绢儿!
她猛然想起了小曼。会不会这孩子拿了去?要是桂玲拿去,也好让小曼这个孩子做个证人,这孩子诚实!
她在孙寡妇住的院子前徘徊。
小曼终于跑着出来了!小曼有些紧张的看着志国妈。
志国妈笑着“小曼!别紧张!大妈就这脾气,说完了就没事儿了。你妈呢?还生气呀?”
小曼“我妈哭了,哭的好伤心!”
“那我改天看看你妈去!你呢!也劝劝你妈,别动真气,街坊四邻的,牙齿不还有打架的时候嘛!”
“嗯!”
“小曼呀!大妈有个事儿问你,您看没看见有个手绢儿掉地上了?”
“看见了!那是桂玲姐送给志国哥的!”
“谁捡了?”
“我!”
“哦!那你能不能给我呀!我给你志国哥哥带回去!”
“这么说,志国哥和桂玲姐好你同意了!”
“同意!”
“我给你拿去!”
不一会儿,小曼取回了手绢儿,交给了志国妈。
志国妈拍了拍小曼的头,转身走了。
57、
“瞧!找着啦!”志国妈举着手绢儿向正白嘴吃着馒头的志国说道。
“哪儿找着的?”
“你那个小传令兵呗!”
“小曼!太好啦!”志国一把就拿了过来。
志国妈看着志国兴奋的样子,脸一抹搭。“给我!”
志国极不情愿地慢慢将手绢儿递了过去。声音不大的道“您要扔了?”
“留着它干什么?别想着你又和她藕断丝连,牵牵挂挂!”志国妈还就想把这手绢儿当成垃圾扔了。
志国故作提醒的“您还别扔!万一有点什么事儿,这不还是证据嘛!”
志国妈的脑子已经乱了,“这样吧,我帮你收着。还有,我提醒你,别心里边儿还想着她,你和她不可能有什么未来!今天这一出,你和她已经花开落地,没什么指望了,我呢也就放心啦!”
志国妈取出一只陈旧的箱子,将那个手绢儿叠好放到了紧里边儿。然后,从兜里摸出那封信扔到屋外炉子里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