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年了,哪里都很热闹。
叶声远第二天出了趟门,买了一些简单的年货,街上喜气洋洋的,人声喧哗,叶声远平日不喜欢热闹,此时见着这份喧闹的烟火气也觉得真是喜庆。提前该炸的炸了,该腌的腌了。自己生活了几年,过年这种事都在最大程度上简化了。以前过年,叶声远从来不会折腾出这么多花样,年货什么的基本也不大买。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在叶音远回来之前,叶声远尽量回忆季家的流程,并试图复制出来,有些实在懒得做了,也就算了。他猜叶音远也未必能知道详细的细节,因此也没有太在意。
他做饭味道很一般,但是刀工是极好的。切丝切片,又细又整齐,看起来卖相极佳。平日里他自己下厨做些家常菜,也没觉得不顺手,但是叶音远回来了诶,叶声远默默在厨房站了一会,出去买了一只量杯……
过年前季妈妈是要炸麻花的,是要蒸馒头的。但是他不会做这些,上网查了各种配料的使用数量,感觉实在无法胜任“适量”和“适当”,终于还是选择相信科学和理性,选择了量杯。
他没有车,于是叶音远和许卓下飞机后自己打车回来了,扛着两个大行李箱,还有两只行李包。叶声远目瞪口呆地帮忙把东西送进了门,深感无语。一进门,许卓就蹲在玄关上拆行李,旋着两个小酒窝邀功:“声远,我们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
叶声远一向认为:许卓此人,身披两张皮。平日里上班人模狗样,正正经经的精英知识分子,下班后撒娇卖萌脱线,就像一个小孩儿。叶声远见他次数不多都能看出他的属性,足见此人品貌。足足比叶声远大出十岁,可就能蹲在地上撒娇,表情相貌还不惹人讨厌,也是本事。
叶声远无奈:“谢谢姐夫。”
许卓还是不满意,拉着他也蹲下:“音远都说了,你做饭最好吃了,这两天就等着吃你的了。”
叶声远淡淡瞥了一眼他姐,叶音远挂衣服,装没听见。叶声远回过头来,镇定道:“我姐说错了。我做饭不好吃,但是还挺好看的。你想吃好吃的还是想吃好看的?”
许卓一怔:“我想吃又好吃又好看的。”
叶声远眯眼笑:“那你等着哦,不要太饿哦。”
许卓:“……”
叶音远走过来,拉开行李箱扒拉出一些食材,瞪丈夫一眼:“声远的意思是他切、我做。别傻了。”
许卓灰心丧气。眼见姐弟二人都进了厨房,赶快把鞋换了也要凑过去看。厨房地方小,站了三个人就有点挪腾不开了。叶声远看了许卓一眼,指了指茶几:“那有我炸的零食,先吃点。饭一会就好了。”
快过年了,家里的食材丰富得很。叶声远一向偏爱浅色系,在家里气温又高,只穿了件简单的白色长袖卫衣,米色单裤。叶音远站在他旁边炒菜,不动声色地打量他,看他自己收拾得挺利落,心里也很放心。不像别家的男孩子,要是一个人过就邋里邋遢的。自家弟弟清清爽爽的,叶音远还是蛮高兴的。
叶声远垂着眼睛切酱牛肉,一片一片的,不太薄,但是仔细一看,每片都几乎一样厚,看起来赏心悦目。只是两人都不说话,专心致志地做事,把本来很温馨的一件事硬是做得冰冷如刀。
许卓闲不住的性子,抓了两根小麻花又窜进厨房。顺手往叶音远嘴里塞了一根:“尝尝,声远的小麻花炸得可好吃了。”他是南方人,平时很少吃这些北方的小点心,吃什么都觉得好吃。叶声远自然知道,闻言也没太当回事。反倒是叶音远吃了一根后道:“炸得有点过了,颜色深了点。下次炸出来后放在糖浆里滚一下,在芝麻里在滚一下,更好吃。”
许卓嗷嗷叫:“音远你会做你平时从来都不做的!”
叶音远抿着嘴笑了:“你又没点过。”他们家里一向都是许卓点菜叶音远参考着做,许卓没说过叶音远一般也不做。这算是钻了个小空子,难怪许卓叫唤得嗷嗷的。
再加上他车祸之后身体也不如以前,叶音远更注意保养,这样油炸的东西本来吃得也少,更别提主动给他做了。许卓对此自然是心知肚明的,这只是借口撒个娇罢了。
叶声远托着盘子往餐厅走,一边道:“我也不太会做,以前都是可能别人做的,这也是我第一次做。”
这个别人,叶音远心知肚明。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还是愧疚了。
正准备吃饭,叶声远的手机响了。他走开去接电话,许卓悄悄摸进厨房,低声道:“都回来过年了,你们怎么还这么僵啊?”
叶音远淡定自若:“僵了十几年了,就是雪都得化个几年吧?”
许卓无语,有点想不通。叶音远和叶声远都是脾气很好的人,怎么一对上就不好了呢?也不是不好,冷冰冰的,哪像亲姐弟?他爱叶音远,自然能看出叶音远心中何尝不是有一个心结?父母去世之后,世上的唯一一个亲人和他半生不熟,叶音远心里又怎能好受?
这次他劝说叶音远回来过年,也说服了父亲。叶音远自从结婚以后就再也没回来过,算算已经有五年了。这五年,叶音远一个人在外地,叶声远一个人在家里,都是倔强至极的人,竟然都不肯服软妥协。许卓是看着他们站在长河两端,彼此相望,却谁都不会迈出第一步,
这算什么呢?许卓心想,谁先迈出第一步又能怎样呢?原以为他车祸之后叶声远陪叶音远回S市,两人关系会有所缓和,结果呢?一切照旧。在他心里,叶音远虽然是他的妻子,但是既然她比叶声远大了足足十一岁,也该多出十一年的经验和气度来吧,他是希望叶音远先走出这一步的。叶声远还是个孩子,叶音远一个人不管不顾,长姐如母?哪里有?尤其是父母去世之后,这个责任,她不承担,谁来承担?由着叶声远从小在别人家长大,发小比自己姐姐都亲,谁的责任?
叶声远打完电话回来,笑笑:“季远一会儿过来,姐夫你还没见过他吧?”
许卓咬着麻花,吭吭道:“不就是你发小?”
叶声远点点头,笑得蛮开心,顿了顿,敛了笑容道:“今年季阿姨去世了,以前都是季阿姨过年的时候做很多小吃,今年是季叔叔和季远一起试着做的,和我一样,都是第一次,差不太多。”
不过你还是很高兴。许卓心说。叶音远把菜盛出来,说:“季远吃饭了吗?留他一起吃个饭吧。”
许卓高兴了,笑眯眯道:“好啊好啊,再炒个菜,我还没见过他呢,这次好好看看。”
叶声远微微抿着唇,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