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声远和严证打电话。
严证说:“声远,你姐姐好看吗?”
叶声远无奈:“挺好看的。”
自从前一天他无意中透露他已经对叶音远坦白从宽,并且叶音远对严证表示了一定的赞扬之后,严证时不时地就会问一些关于叶音远的奇奇怪怪地问题。比如这一次。
严证同志锲而不舍:“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叶声远仍是无奈:“都好看。”
严证不满意:“有个比较的吧?怎么就一样了呢?”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呢?叶声远对于这些问题往往绞尽脑汁,最后都不一定能想出一个能让严证高兴的答案。他情商实在说不上高,不会说漂亮的小情话,哄女朋友的时候也是老老实实的,看起来听起来都特别真诚。说实话,叶声远实在算不上一个完美的男朋友。
所以他说:“嗯……一定要比的话,还是我姐好看一点吧……”
严证在电话那头听得恨不能冲过去捶死他。
不过实话实说,叶音远长得确实好。最古典的鹅蛋脸,柳叶眉,杏核眼,樱桃嘴,一个不漏,几乎全叶家的最好的基因都传给她了。而且从小学过舞蹈,气质也不差。严证说起来就没那么突出了,她胜在独一无二的气质上,神采飞扬,眉眼动人。但论起五官来,确实是不如叶音远的。
但是这话是不太能说出来的吧……叶声远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说了,于是严大小姐就怒了,紧接着接连三天不接电话。
叶声远做小伏低状请安。严证其实没有多生气,只是情人间的小打小闹。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这叫做“打情骂俏”。所幸这次叶声远所剩不多的情商没有短路,反映了不多久就意识到这不是大事,仍然兴高采烈地每天一个电话问候。等到三天后严证终于接电话之后,叶声远第一句话竟然问道:“严证,你有没有小名啊?”
严证握着手机都怔住了——自己三天没接他的电话,他第一句话竟然这么不着调。严证简直哭笑不得了,随即转念一想,便明白叶声远的意思了。“严证”这两个字都太硬了,哪一个叫出来都不像情人间的小昵称。严证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道:“我小时候有一个小名,不过后来都没人叫了,你要知道吗?”
当然要了,叶声远求之不得呢。
“凛凛,”严证低声道,“‘凛冽’的‘凛’。”
叶声远简直无语了。这是个女孩子啊,家里都给起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还像不像个温温软软的妹子了。又是严厉又是铁证又是凛冽的,这样的姑娘谁敢要啊?
也就我了吧。叶声远偷偷想着,还觉得蛮高兴的。严证解释道:“我们家里有点重男轻女,我是个女孩子,但是我爸爸从小是把我当做男孩子养的,我妈妈倒是还好,不过在我的名字这件事上,她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也没什么意见。所以我的名字就比较的,嗯,不太像个女孩子。”
叶声远老老实实地说:“其实还好的。”
严证高兴了,忍不住就把准备好的惊喜给说了:“我给你邮了些东西,你有没有收到啊?”
叶声远说没有啊。刚一说完就听见许卓的声音:“声远我在楼下看见你的一个快递,顺便给你带上来了。”
叶声远直接窜了起来,跳进客厅。严证声音中带笑,说了再见。挂了电话心想修炼了二十年的不动声色,竟然只因为一句“其实还好的”就土崩瓦解了,简直太丢人了,简直太,动情了。
不会说情话又怎么样,老实话也一样好听!
叶声远匆匆忙忙找剪刀拆了巨大的快递箱子。打开一看,里面除了数量众多的当地小吃,竟然还有三套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纸袋,除了一只上面写了“叶声远”之外,其余两只上面都没有字。叶声远拆开写字的那一只,里面是一个毛绒绒的羊绒围巾,浅灰的颜色,很温雅。还有同色系的一双厚厚的羊绒手套。名牌都被剪掉了,但是做工精细得一看就不像是严证手工织出来的。叶声远一边心里叹气“家有笨婆娘”,嘴上却挂上了不自知的温暖笑意。
另两个纸袋也拆开了。一个里面装的是米色的女式羊绒围巾,一个装的是黑色的羊绒围巾。叶声远一看就明白了,这是给叶音远和许卓的。这几天他也对严证说了今年假期姐姐和姐夫回来了的事,难得严证竟然记在了心上,寄东西给他的时候还记得给他的姐姐姐夫也带了礼物。女孩子的细腻心思果然深不可测。不过,这样明显的是在讨好叶音远和许卓的举动也让叶声远心里一暖。
叶音远疑惑地接过围巾,轻轻摸了摸。围巾手感极好,一摸就知道价格不菲。给他们三个人的围巾质感相似,只怕是一家店里的东西。不说别的,就这三条围巾,价格就下不了一千。还有小吃,都是有名的老字号的东西,这个姑娘,有心了。
这样的一个姑娘,在关系刚刚确定不足半年的时候就能做到这种地步,既是家里家境富裕,也在说明,这是一个有心过日子的姑娘。稳重温和,应该是足以相伴一生的良人。
还真不是玩玩的呐。
许卓举着杯水走过来,和叶音远对视一眼。他们夫妻多年,早就有了默契。从彼此的眸子里都看到了:不错。不说别的,别家女朋友会记得给男朋友的家人顺便寄份礼物吗?
“声远——”许卓拉长声音凑上去:“说说,这姑娘,真喜欢?”
叶声远头都没回地点了点。许卓贱笑:“怎么?确定啦,一定不换了?”
这话说的。人家小两口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他说这种扫兴的话,连叶音远都听不下去了,顺手一扯他的耳朵,揪走了。留下叶声远一个人蹲在地上,一边收拾零食一边心想:换不换了?当然不换了。这么好的女朋友,干嘛要换?
这种少年人的恍如誓言一样的许诺,是真的情深意重。几年之后,叶声远漫步在欧洲街头,看着情人间款款的爱语,总会想起自己当年在心底发下的誓言,他想的是,“年少无知”这四个字果然是经久不衰的真理。只要是有了“年少”这两个字,再持重的少年人,也会变得幼稚。年轻时以为的无所不能,以为的一切都好,以为的郑重庄严,都是未经历风雨时的笑谈。而没经历过风雨的誓言,都是,无知。
但是此刻,收拾着纸箱的叶声远,还是不由自主地乐开了花。严证平日里看着大方粗心,心里却有一片谁都没有的温暖天地。这样的细心,大概闻嘉都做不到。那样的姑娘,自小生活在蜜罐里,从来不知道何谓风吹雨打,自然不会在过年的时候记得往男朋友的家里邮点礼物,甚至包括他的家人。
厚颜无耻的叶声远于是放肆地给季远打了个电话炫耀。季远在那边大呼小叫,一边大骂“无耻”,一边心有戚戚焉地小嫉妒:“你个情商负数的死人,怎么就能追到情商高成这样的姑娘?”
回答他的仍是叶声远的笑声。
季远终于愤怒地扔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