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到过皇宫的人总是梦想着那个天堂,而生在皇宫的人却一生都在向往着外边的蓝天。
蓝天,是鸟儿的天堂,是自由的翱翔。如果后半生已注定要守着一座牢笼,那么就只有抓紧现在。
她是向往自由的,她又是没有自由的。
太傅说:“你一出生就享有了穷苦人一辈子也不会享有的财富。所以你也必须要担任起别人不能担的责任!”
琴儿一直记着太傅的话,也是在那个时候她明白了为什么说上天是公平。因为它在给予你一样东西的同时必定会加负同等的责任。
得到的越多,责任也就越大。这些她都懂,只是自从第一次跑出皇宫她便爱上了外面的天空。
虽然它依旧是蓝色,却多了一股自由的气息。
走着走着,不由的来到了城郊的破庙。不知道秦貉还在不在。
“秦貉,你在不在?”
尝试着叫了叫,却没有听到动静。或许他已经走了吧!
琴儿欲离去,却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琴儿,不进来看看就走吗?”
回首,看那个人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不由的也露出了一个如樱花般的笑容。那笑纯洁而明媚,灼亮了他的眼。
“原来你还在。你不出声,我以为你走了!”
跑到秦貉的面前,琴儿嗔怪。小手捶打着秦貉的胸膛,看他没有喊痛,便知他的伤已好。
“你还没有带我去看离城,我怎么可能离开。”
秦貉调笑,温和的揉了揉她的发丝。
“我们现在去可好?”
“好。”
“卖包子咯——新出炉的包子。”
“……”
“……”
“冰糖葫芦,又酸又甜,好吃的冰糖葫芦哟……”
“诶!小姑娘,要不要来一串?”
街上依如往日般繁华,小摊贩上的百姓们忙忙碌碌,对每路过的每一位行人都露出纯真的微笑。
琴儿停于卖糖葫芦的大叔面前,指着其中最大最红的两串道:“我要这两串。”
“好勒!”
大叔和蔼的笑着,利落的取下那两串交到琴儿手中。
琴儿自身上摸出两个铜板,有人却抢在她的前面付了钱。
“你!”
琴儿转头看着秦貉,这是第一次有人帮她买吃的。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幸福?别拗?
她搞不清楚,总之怪怪的,也蛮新鲜的。
“给!”
忍痛割爱,将其中一串递给秦貉。本以为他这么大的男人肯定不会要的。哪想到秦貉很自然的接过。还毫不客气的咬上一口。眉飞色舞的炫耀道:“真好吃!”
“……”琴儿无语,只有在心中为她的糖葫芦默哀。
离国虽然城小,但市集很大。一般都是与住宅相连的。内宅住人,外宅经营生意。而且昼夜通开。早市与晚市几乎相连。
此时琴儿她们所在之地属东市区。前前后后五条大主街。纵有三条宽大街道相接。穿过一条街,转角处有耍杂耍的,围了很多人。
琴儿拉着秦貉跑向人群,钻来钻去的终于钻到了最前方。
站定位置,琴儿看着在场中央耍猴的不停的鼓掌。还连连叫好。
以前她一直知道街上有耍杂耍的,只是出来几次,一直没有碰上。
琴儿一脸的兴奋,反观秦貉,却是没有琴儿那般兴奋。
秦貉生在珉琉国。珉琉国一年无四季。北部一年四季如春,南部常年如夏,那里生活着许多猴子。所以耍猴这些小玩意他自小看多了,也就不觉得有多好。但见琴儿喜欢,便说:“琴儿,以后带你去我家乡看。”
“可以吗?”
琴儿歪着头,水晶葡萄似的大眼中满是期待,只是她的问话,不知是在问秦貉,还是在问自己。
“可以!只要你想。”
他注视着她的眼,却见那眸子一点点的暗了下去。
她说:“我不能离开离国。”
他说:“我把你娶过去。”
他笑的温柔。
她羞得小脸绯红。
风轻动,吹乱了青丝墨发。拂乱了思绪心跳。
或许于他只是句轻言。
于她却是今后的全部。
吵闹的人群里她轻应了声。
“好。”
又说:“我等你。”
他揽着她的肩,拥她入怀。维美的黄昏之景,一起并肩看落日的余晖。芳草馨香,摇摆着柔软的枝。似是挠在她的心上。
她说:“我想去草原上骑马,坐听鸟儿歌唱。或看牧羊人放牧……”
他说:“我带你去。”
微笑挂上嘴角,形成弯弯的小船,载着满满的幸福,盛着沉甸甸蜜汁。“琴儿,你到底有没有在听父王说什么?”
离王见自己说了半天女儿都没反应,而且还露出这般小女儿的笑容。一时心里发慌,却也有些怒意。
女儿太不把他当回事儿。见琴儿还是没有反应,一拍桌子,大喉一声:“琴儿!”“啊?!父王你叫我这么大声做什么?”
琴儿拍了拍胸脯,嘴里还不停的小声埋怨着。
“你说!你刚刚在想什么?我说了那么多话你可听见了?”
离王气得拍桌子,自己说了半天女儿没听见不说,还埋怨他吓人?“呵呵……”琴儿虚心的笑笑,然后乖巧的说:“父王,你可不可以再说一遍?我……我刚刚还真没听见……”
离王努力的压着自己的火气,看着琴儿,双目喷火。
“今天是不是又跑到宫外了?为什么不带上暗卫?”
“带上他们我哪还能出得去?那等于自掘坟墓。”
琴儿憋屈的说道。那两个人一个冷一个热。望月死缴蛮缠一失败,清水立刻便冷声命令她不准……不准……
最后就是这也不准那也不准。和他们在一起她觉得自己不是公主,而是个小丫头。被管来管去,很不自在。
“那就不要出去!”
离王冷声道。
“可是……可是我喜欢外边,喜欢……”
琴儿懦懦的说。
“喜欢也不许!”离王的声音抬高,“你是离国的公主,你将来是要继承离国大任,是要保护离国百姓的。你不是普通农家的小丫头。这是你的责任。”
离王说完,一甩袖子离开。
伴着他出去带起的风动,砰的一声,门关上,隔断了两人的距离。
屋外,离王沉沉的叹息一声,注视着屋内的灯火澜珊,久久不曾离去。
望月,是一轮满月。只是过了十六,总会再现阴缺残。
他的琴儿啊,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理解他的苦心?
他不可能永远的保护她,说什么离国的责任,也只不过是逼她成长的一个借口。
自古,离国便只是一个夹缝中生存的蝼蚁,每一天都在等待着灭亡的命运。能存亡到今日,不过是三大国的恩赐。如今,各国骁雄尽现,称霸之心人人有之。而他们行动的第一步,便是将矛头对准离国。他直在等待,不知道第一个踏进离国的将会是哪个国家。只是不管是哪一国先开始,其余两国都会紧跟着铁骑。
到时候三面受敌,无处可躲,无处可退。而他们是必定要死的,身为皇族,这是灭国时他们的命运。
国灭之日,身死之时。自那日之后,琴儿便真的再也没有出过离宫。
几日之后,一只白色的乳鸽落于她的窗棱之上。那日之后,瑶琴宫日日琴声不断。
那琴音里无幽无怨,无兴无喜。只有一种震慑人心的空灵。在他人看来,公主似乎是受了什么刺激。不然这突变的性格看起来很不正常,很没有理由。
数着日子,公主已经有一月之久没出来整人了。偶尔出瑶琴殿也是直奔乐宫,向大乐师请教一些琴技与指法。
这几日公主也曾出瑶琴殿,没有去乐宫,但也没有整人。
拒离王身边的侍婢说:“公主整日待在离王的书房,有大臣与离王商讨国事时也不曾离开。”
众人听闻,不由感叹公主长大了。同时也怀念那些个被整的日子。只是得到某件东西的时候必定会失去令一件。二者不可得兼是自古以来的不完满。
离宫里偶尔会有几只鸽子,飞向瑶琴殿,陪着公主待上几日便又会离去。
对琴儿来讲,如今唯一的乐趣便是乳鸽到来的时候吧!
几十个夜晚的思索,守了几十个寂寞的夜。她知道了,明白了,身不由己。
只是没想,这一守就是一千多个日夜。一晃就是五个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