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流年无声

“定一哥，你怎么了？”陈尽孝一眼就看出了皇甫定一的异常，担心的问道。

“没事，可能是累了。”皇甫定一强忍着剧痛，安慰的说道，生怕陈尽孝为其担心，可是他的声音此刻显得很轻，有气无力的样子。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是不是刚才和那些人打斗的时候伤到哪里了，走，我背你回去。”陈尽孝焦急的劝道。

“不用，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现在回去，只会叫家里人为我担心。”皇甫定一还在逞强。思量着如果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会让妹妹和慕雪影担心，还有陈尽孝的姥姥，自己已经欠她们够多了，不能再给她们添麻烦了。

可是眼下自己的身体状态似乎越来越不支，多日前被文立英折断了三根肋骨的地方一阵接一阵的酸麻，频率越来越快，好似是有什么东西在把他的骨骼往两边牵引拉伸，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回忆起那几日在鬼蝶煎熬的日子，文立英阴着脸的笑容，一句句逼问，让他觉得头晕目眩。

当他把目光移向别处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的时候，乱石滩边的河流上的波纹经烈日那么一照，波光粼粼，白的刺眼，皇甫定一觉得眼皮越来越重，看事物都出现了重影，陈尽孝关切的问长问短在耳光回响，可是他似乎已经分不清他在说什么了。

随着肋腹处又一阵剧烈的麻痛，他已无力再扛，只见他的头慢慢垂下来，倒在了陈尽孝的肩头。

刘尽孝虽是一介樵夫，但也是有勇有谋之人，心道：“若是原路返回，怕路上还有埋伏。姥姥之前有交待，宁走十步远，不涉一步险。”想到这，当即背起皇甫定一抄小路返回了家中。

“姥姥，姥姥……”还没进门，刘尽孝便开始焦急的叫唤道，不时的用袖口去擦拭满头的热汗。

“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上官仙嘀咕着从内堂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靠在刘尽孝肩头不省人事的皇甫定一，道：“快，把他扶到房里去。”

刘尽孝小心翼翼的把皇甫定一平放在塌上，皇甫紫羽和慕雪影也闻身而来。

“我哥，怎么了。”皇甫紫羽看到皇甫定一躺在塌上，面如死灰，神情憔悴。

上官仙熟练的挽起皇甫定一袖口，如白玉般的三根纤纤玉指轻轻的搭在皇甫定一的腕部，只见她双目微合，峨眉微蹙，房内的几个人也不吭声，静静的听上官仙的宣判。

良久，只见上官仙微蹙的眉头展开了，含笑的双眼像两轮新月，起身道：“不要紧，只是有日子没发功了，忽然之间爆发出来，巨大的反差，身体不适应罢了。”

“真的没事吗？”慕雪影不放心的追问道，她那因紧张而愈加苍白的脸色不比皇甫定一好看多少。

“慕姑娘，你且放宽心，若换作普通人，这样的情况是不会出现的，只因皇甫定一内力深不可测，所以忽然之间的落差会让身体不适应，睡一觉就没事了。”上官仙转身替皇甫定一盖好被子道：“我们都出去吧，让他好好睡一觉，醒了就没事了。”

几个年轻人听话的跟着上官仙走出了房间，慕雪影走在最后，出门时没有忘记轻轻的掩上了房门。

“都怪我，如果我坚持不让定一哥跟我一起去，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陈尽孝懊恼的捶着自己的脑袋。

“尽孝哥，你别这样。”皇甫紫羽心疼的抓住了他的手，道：“和你没关系的，再说我哥也没事。”

“可是我心里还是很难过，若不是为了我，定一哥也不会这样。”陈尽孝自责的不敢直视皇甫紫羽的目光。

“你受伤了？”皇甫紫羽忽然留意到陈尽孝脖颈上的伤口，虽然不深，已不再流血，但长长的伤口还是触目惊心。

“没事。我皮糙肉厚的，这点小伤，就跟挠痒似的。”陈尽孝憨厚的笑了笑。

“你跟我回房，我帮你把伤口清洗一下吧，也不知道他们的刀上有没有毒。”皇甫紫羽不放心的说道。

“那就有劳羽儿姑娘了。”陈尽孝脸一红，手习惯性的摸了摸后脑勺。

陈尽孝跟着皇甫紫羽回房清理伤口去了，屋子内就只有上官仙和慕雪影二人了，只见慕雪影一言不发的坐在柳木桌边，明亮的眸子里没有了以前的任性与骄傲，平添了几分伤感和无奈。

“慕姑娘，你有心事。”上官仙关切的坐在了慕雪影的边上，关心的问道。

“我没事。”慕雪影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真的没事吗？”上官仙轻轻的把手搭在了慕雪影的手背上，道：“你的手好凉啊。”

“谢谢前辈的关心，我真的没事。”慕雪影微微一笑，她心里却在发慌，离家有些日子了，慕寒山眼线遍布天下，应该很快会找到这里来，到时候，若是起了冲突，怕连累了这善良的一老一少。心想着如果明天皇甫定一没事了，就悄悄的离开。

“慕姑娘，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也不问了。”上官仙起身道：“你也别想太多，没有什么场面是我没见过的，相信我，我应付得来。”

上官仙话中有话，以慕雪影的聪明机智，她不会不明白。但是她还是坚持她的想法，等明天皇甫定一醒了，确认他没事了，就悄悄离开。

次晨，一抹阳光从木窗透进来，正好照在皇甫定一那张白皙俊雅的脸上，只见他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阳光白的刺眼，他腾出手用宽宽的袖口遮了遮，坐了起来。

这时才发现慕雪影靠在离床不远的木桌上，显然，她为他守了一夜。

皇甫定一揭开被子，起身下床，随手拿起自己的外衣，小心翼翼的走到她的身边，把衣服披在了慕雪影的肩头，慕雪影睡的很香，尽然丝毫没有察觉。

晨曦的阳光柔和的洒在慕雪影清丽绝俗的姣好容颜上，如新月清晕，似花树堆雪，皇甫定一心里微微一动，腾出手轻轻的触碰了她那如绸缎般顺滑的青丝，忽然韩一笑的那句话响在耳际：“涅磐重生的人活不过七年，重生的代价是不得好死。”

想到这里，皇甫定一没有再多看她一眼，顾自走了出去。刚出门就迎面遇到了上官仙。

“怎么样，没事了吧。”上官仙关切的问道。

“我没事，姥姥，有些事，我想单独跟你讲，不知能否进一步说话。”皇甫定一轻轻的掩上了房门。

上官仙犹豫了一下，道：“那到我房中吧。”

皇甫定一跟在上官仙的身后，走进了上官仙的房间，青纱帐，柳木桌，房内的陈设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倒也清清爽爽，干干净净。

“有什么事，你说吧。”上官仙神清气爽，淡定自若的样子似不食人间烟火。

皇甫定一犹豫了一下，只见他忽然单膝跪地，双手行礼道：“皇甫定一有眼无珠，不识师叔真身，请师叔见谅。”

上官仙愣了一下，扶起皇甫定一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隐瞒了，不错，我就是上官仙。”

三年前，上官仙无意之中卷入了朱皓的阴谋，不过小小的伎俩又怎能奈何得了她，当她看穿整个局面后，悄悄地离开了太尉府，无意中经过绮云山，有一个以砍柴为生的樵夫引起了她的注意，他便就是陈尽孝。

微挑而并不张扬的剑眉，一双黑白分明又清澈明亮，透着些许孩子气的瞳孔镶在他那略显稚气的娃娃脸上几乎巧夺天工，长年的风吹日晒，肤色微黑却又难得紧致细腻，这是一种绝美的矛盾，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好复杂，像是各种气质的混合，有着他自己独特的空灵与俊秀。

上官仙之所以注意他，是因为他长得太像她的一个故人白羽书仙萧洞玄，记忆中，萧洞玄魅惑众生的脸上永远是病态的苍白，配合着他那颀长纤细的身材。与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格格不入，但是那精致的五官却好似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一般。上官仙迅速查看了这小树林的地型，把目标锁定在丛林中必过的小路边的石头上，只见她施展轻功飞到石头边坐了下来，等着陈尽孝从自己身边经过。

陈尽孝是个热心肠的年轻人，看见发白如雪的上官仙便主动问候，上官仙慌称自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老人，又在这深山丛林之是迷了路，没想到陈尽孝却把她接回了家中，好生的侍奉，待她犹如自己的亲人一般。便在这三间茅草层里住了下来，这一住，便是三年。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和九天神教有所干系，那天你受重伤昏迷不醒的时候，我在你身上发现了这个。”上官仙从袖中掏出了一块翠绿透光的极品青玉，交给皇甫定一。

“这是我师傅留给我的，我以为从鬼蝶逃生的时候已经遗失了，原来是师叔收起来了。”皇甫定一接过九龙宸天佩玉，若有所思。

“那日，我便想问你，只是见你不愿意透露，我也就不问了。”上官仙微微一笑，继续问道：“方才你叫我师叔，那么你的师傅是谁？”

“恩师正是人称死亡先生的卓然老前辈。”皇甫定一想到卓然为了自己而早已仙游，内心仍隐隐作痛。

“想不到大师兄收了这样一个好徒弟，几十年未见，不知你师傅他身体是否康健？”流年无声，想到了几十年没见面的师兄，内心依旧如同往昔，只是韶华褪尽，青丝华发。

“启禀师叔，恩师早在三年前就已经仙游。”虽事隔三年之久，说到这里，皇甫定一的眼圈还是红红的。

“什么？大师兄不在人世了？”上官仙听到此方犹如晴天霹雳。备受打击，整个人都瘫在了柳木桌旁的藤条编织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