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百度（九）
冰心少年查理
当坎纳克山麓传来熟悉的笑声的时候，我正在把伯尔尼的衣服一件件洗好挂在火堆边烤
干。我抬起头来顺着山麓向高处的天空看去，然后就想起了查理告诉我他的那个大发现的下午。
我们班图族，世世代代居住在坎纳克山脚下，这里常年风雪弥漫，就算夏日也无法化解
坚硬的冻土层。我清楚地记得，查理就是在一个夏天的下午，偷偷地跑到我身边告诉我他的
大发现的。当时我们都才七八岁的样子，因此我和他都为这个秘密而惊喜交加。查理是我的
哥哥，比我大一岁。他是个调皮而活泼的男孩子，小小年纪就如此有活力，谅必日后也会成
为族中的一位强壮开朗的年轻战士。他是那样的胆大，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想知道。而我作
为妹妹，对总是能够发现各种各样新奇好玩的事物的查理抱有相当的敬意和爱戴。
“巴尔雷娜，听父亲说，冰龙斯卡萨那个坏家伙好像要挣脱封印了。”查理面色一沉，
突然说道。
“是吗···那真是不妙。但是我们还是小孩子，什么也做不了吧。”
“怎么能这么说，班图族的男女老少可都是优秀的战士。对了，巴尔雷娜，今天就先不
去看那个秘密了，你去准备一下，明天开始我要训练你的作战能力，如何？”
“诶····我可是女孩子呀。母亲不是说了，女孩子就应该学习做饭，缝衣和操持家
务，不应该插手男人的事情的吗？”
“真是的，巴尔雷娜，你就是这样所以才被大家说成是胆小鬼的。学习作战能力不光可
以自保，还能磨练人的精神。这可是父亲亲口对我说的。”
“可是···可是训练真的很累呀···”一想到要像父亲训练查理那样，每天早上起
来背着负重绕着部落跑上数圈，还要时不时做对战练习被打得浑身是伤，一想到这些又累又
会很疼的事儿，我眼睛里就像夏天融雪的坎纳克山一样莹莹溢满了眼泪。
“啊啊，巴尔雷娜，你连这种事都会觉得委屈，真是个胆小鬼！”
“···不是，我不是胆小鬼啦。”
“那你还哭！”
说着，查理却拉起了我的手。
“走吧，我带你去看我发现的秘密。不过就这一次哦！你还是要多做运动练习的。我要
监督你的哦。”
“嗯···”迅速擦掉要溢出来的泪水，我露出一个微笑给他。—————————————————————————————————————————————————————————————“你们是···巴克利家的小鬼头？这里目前禁止进入了，快回去吧，到其他地方去
玩！”意外的，我们在半山处受到了两位巡逻的战士的阻拦。
“为什么啊！我今天上午来的时候这里可还没什么禁止进入的规矩！”
“这是族长下达的命令！”
“切！”
我怯生生的看着他们，突然想起查理说的斯卡萨苏醒的事，于是下意识的说道，“是因
为斯卡萨要挣脱封印了吗···”
“你们从哪里听到的谣言！听着，总之这里暂时封锁了，回去玩吧小子们！”战士们坚
决的将手里的长矛握紧，继续不紧不慢的开始在周围巡逻起来。
“啧···这样就麻烦了啊。”查理挠着头，有些讪讪地看着我。
“没事的，查理哥哥。我们回去吧。母亲托人给你买了新型的玩具士兵呢。可惜你今天
一直不在家所以还不知道吧？”
“啊！母亲果然最好了！就知道我的军队差那几种士兵所以托人买来了吗！太好了！”
查理顿时忘却了那个秘密和刚才碰了一鼻子灰的不满，眼里放射出兴奋的光，抓起我的手就兴冲冲的往家赶。
“快一点巴尔雷娜，哎，别慢吞吞的呀！”
“就来了，就来了！”
今天是夏日的一天，天气很好。太阳出来了，照的坎纳克山一片晶莹的纯白。
“哎呀，我的玩具军团总算是编制好了！这下等会可以安心睡觉了！”查理摆弄着数十个玩具士兵，兴奋地一个个数着，仿佛站在高处的将领正俯视着自己的军队，一一点阅一
般。“查理哥哥以后想要成为伟大的战士吗？像族长那样？”
“那是当然！”查理的脸在渐渐暗淡的火光里有些发暗，但是眼中精光闪闪。“伟大的
战士不光要有高超的武艺，还要会指挥和安排呢！所以我才组成了这个军团！你看，这个玩
偶上还附有魔法，可以走动和挥拳哦！”查理拨弄着其中一只圆滚滚的士兵，就见它缓缓地
走了起来，笨拙的挥动着两条手臂，那动作看着就十分滑稽。
我蜷缩在温暖的被子里，看着查理摆弄着他的玩具军团，突然问道，“查理哥哥，白天
你说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啊？不光是你告诉我的有彩虹吧？”
查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思索了一会。
“也好，就告诉你吧，不过你可不许告诉其他人哦！”查理收起他的玩具军团，神秘兮
兮的靠了过来。
“我今天，在山上遇到了龙神哦！他说，他是封印斯卡萨的龙神，只要我帮他一个忙，
他就教我变出彩虹的魔法！”查理越说越大声，最后似乎察觉了自己的失态，一下把声音又
压低了。“你可别告诉其他人！”
“但是···但是我没听说过有哪位龙神牺牲了自己封印了斯卡萨呀···他会不会是
骗子？”
“不可能，因为他已经把彩虹的魔法的使用方法告诉我了！”
“诶诶诶？”
“不过要在那个特定的地方使用才行···啊，真可恶！对了，巴尔雷娜，趁着现在夜
深了，我们悄悄去那里变一次彩虹看看怎么样？”查理忽然又兴奋地说道。
“这样···不好吧，夜深了，山里可是很危险的···而且···大叔们不是说了不
能进去吗···”我有些顾虑，瑟瑟缩缩的不愿从温暖的被子里出来。这也许才是我反对的
原因吧。
“切···真是的，那我一个人去！反正就在半山上，离部落很近很安全呢！”
“别去吧···”
“好了好了，你就等着看吧！我一定会变出最大最美丽的彩虹出来的！”查理匆匆裹上
了斗篷，蹑手蹑脚的出了帐篷。我有些不放心，披上衣服也出门望去，但是他的身影已经迅
速变小，丢下一句话。
“等着看吧！巴尔雷娜！”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查理。————————————————————————————————————————“还是没找到吗？”
“嗯···最后见到那小子的就是巴尔雷娜了···据她说是没错了，但是···”
“斯卡萨这个混账！居然已经有一部分灵魂渗出封印了···还用这样卑劣的手段欺骗
小孩子去做他的分魂的容器···”
“巴尔雷娜怎么样了？”
“好多了，前两天总算开始吃饭了。那个丫头可是自责得很哪。现在只能等时间慢慢过
去让她平静下来了。”
“回去吧。”————————————————————————————————————————“这个小子···居然把躯壳舍弃了，即使自己身体死去也要保住自己善良的心吗··
·哼哼哼，很好很好···那么···就看你能坚持到几时吧？反正现在你也被我封印在这
座冰雕里···倒要看看是你的灵魂先自己消散，还是我无法彻底掌控你的身体···哼哼
哼···”————————————————————————————————————————·后记·
我抬头呆呆的看着天空。坎纳克山洁白的山麓间，穿梭出一条巨大的彩带。阳光映在其
上，折射出点点星芒。我听到了久违的笑声，那是——
“哟，大婶，我们回来了！看这是什么？”
我回过神来，面前站着满身积雪的妮可和···叫什么来着，嗯，是叫黑钢的小伙子。
“妮可，不要···”
一条金色的项链，自妮可手里跌落。项链似乎是重新拼接过了，但是上面雕刻的名字依
然清晰可见。
查理。
“你···请节哀。”黑钢似乎有些慌神，憋了半天，总算说出了一句话。
“真是的，你们黑震流的难道都是一群木头？与其瞒着她，就像雷诺大叔说的那样，让
她接受现实还更好些···大婶，别伤心，查理他的善良的心一直没有输给斯卡萨，他到最
后一刻都在欢笑着···所以···”
“没什么的，我可是班图族的女人。而且，我可是一点不输给那些男人的战士。这样就
好了···查理哥哥他最后是光荣的回归雪山女神的怀抱的···辛苦你们了，来，晚饭就
做得丰盛一些吧！”我悄悄拭去眼角的一点泪痕，轻松地笑道。
查理哥哥，你能够安息就好了。是啊，这么久以来，我已经看惯了死亡了吧。哎···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这日子···话说晚上做些什么好呢···
回头看去，妮可还在一面倒的训斥着黑钢。这个小姑娘，真是要强···他们好像是使
用叫“柔术”的武技吧···真是强大，尤其是那个小伙子，啊，虽然看上去他有些老成，
不过实际上感情方面还真是迟钝，连妮可喜欢他都不太清楚，还是懵懵懂懂的···我当年
遇到那个坏家伙的时候也是这样吧？哎，可惜他···伯尔尼也该从白色废墟回来了吧？这
一次回来肯定又要我给他补衣服了···人老了就是什么都操心呐···
“这个项链，送给你们吧。查理哥哥一定也是这么想的。”我笑着，把项链塞给黑钢。
“傻小子，把这个亲手给她戴上。”
“真的好吗···诶，这可是金的呀！”
“没事没事，戴上吧！一定要代我和查理打败斯卡萨！这就算是预付的报酬了吧！”我
笑着看着黑钢那小子笨拙的在妮可脖子上摸来摸去，弄得她满脸羞红的一幕。抬头，太阳快
要下去了，那条彩虹也渐渐变得暗淡。
身后的坎纳克山，传来的不再是阴冷的哭声。我清楚地听到了，那里传来的呼唤。
“巴尔雷娜！巴尔雷娜！你看到了吗？！”
是的，我看到了，查理哥哥，欢迎回来。我招呼了那一对又开始单方面吵起来的冤家，
一边掀开门帘，准备进帐篷开始做饭。
“巴尔雷娜，谢谢···”
坎纳克山夏日的最后一天，太阳终于完全落下了。
塞斯奇
白色的雪在下。
斯顿雪域的风雪出了名的可怕。冷风夹杂着冰片与雪末撕裂每一寸空气，在冬季这是常见到了极点的现象。这种时候进山，不得不说是我和父亲太过冲动了。但是如果不能穿越这一暴烈的屏障赶到中心部落的市集买来足够的柴火的话，一旦等到大雪封死了家门和道路，将沿途的一些道标掩埋掉，那么想要捱过这个冬天几乎是不可能的。我裹紧了身上的皮袄，在父亲的大手牵引下一步步艰难的走着。终于见到了前方明灭的灯火。
返程变得更加艰难。白色的雪被浓郁无边的夜色染得污浊，自地平线看过来仿佛一片乱糟糟的黑白毛绒散乱的织错在一起，勾勒出危险与混沌的网。地上的积雪比来时更为深厚，我看见父亲齐膝的长靴整个深深插入雪中，拔起带出一片晶莹。我喘着气，用头巾迅速拭去头上的汗，以免结成冰块黏住皮肤；即使如此潮湿的脸颊上还是泛起一层薄薄的苔藓。
真是糟糕的天气。
我紧了紧背上的柴火，大声呼喊父亲询问他的情况，得到的是带着粗重呼吸的肯定回答。
不过背了好几倍于我背的柴火，谅必他也十分辛苦，这样应答我只能浪费他的力气，因此我也就埋下头去，不再作声。
白色的雪在下。偶然的，我听到了风雪声里夹杂的一丝尖利的呜咽。那声音十分稚嫩，就像某种细小的动物幼仔的声音，在一片混沌里断断续续的悲鸣。我停下脚步，确认了不是我因为劳累和寒冷产生的幻觉，向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父亲察觉到我的行动，转过头来大声询问着。我应了一声，很快走到了山道边，扒开了一处薄薄的雪。悲鸣声一下子变得清晰可闻，我伸出手去，从小齤洞里摸出了一只毛茸茸的幼仔。
“是雪魈。还是个小崽子，应该刚生下来没多久。”父亲掏出一块厚厚的绒布，“你喜欢的话，就带回去养起来怎么样？”
我应允了父亲的建议，回去的路上，我紧紧抱着那只连眼睛都难以睁开的小东西，仿佛抱着供奉雪山女神的圣物一般，感受着怀中轻轻的蠕动，我想，我也有一只好伙伴了。那个时候的雪魈，还是生活在坎纳克山的一种温顺的野兽。它们很像人，不过四肢和比例都比班图族优秀的战士们还要显得剽悍得多。雪魈很聪明，和人类也有着不错的关系。在班图族的战士们围猎时，也有不少雪魈的参与，事后它们也能分到一份丰厚的猎物。
“说起来，现在的情况糟糕了许多。不过既然你们想知道那只雪魈的事情，我自然也会一一详细告诉你们的。”
“只不过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希望你们去灭杀它时，能带我去见它一次。”似乎是父母都死去了的孤独的小雪魈，就这样成为了我家里的第四位成员。难熬的冬天里在大雪封门的几十天中，它和我们一样只能依靠储备好的肉干和马奶维生。原先担心它太过虚弱的母亲，在冬季过去后看着已经长得和七八岁小孩一般无异大小的它，不禁也感叹是我的悉心照料得好。
你准备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呢？”
“塞斯奇怎么样？意思是强壮有力的。我希望它能长得比其他雪魈都要厉害。”父亲提议道。我举起那只欢快的扑腾着的小雪魈，默念着它的名字。塞斯奇。它挥动着不怎么粗壮的手臂，兴奋地抓着我的双臂，发出呜呜的满足的声音，活像一只摇尾示好的小狗。
“从今天起，你就跟我一起打猎吧。”
塞斯奇是我的好助手。它能轻松地从积起的皑皑白雪中轻松翻出匍匐的雪兔，能跳上岩羊的背扼住它的咽喉让它就范。它喜欢在倒下的猎物面前挥舞着双臂向我发出喜悦的叫声，仿佛是发现了珍宝的小孩子兴奋地呼喊伙伴前来一般。
而在晚上，它仿佛是守门犬一样，总喜欢守在帐篷门口蜷缩着身体入眠，只要有一点响动，它都会一跃而起，发出嗷嗷的焦急的声音。我曾经想逗它玩儿，在晚上时故意在门口弄出声响，然而它却没有发出警戒，而是欢腾着扑了上来。后来父亲告诉我，它记得我的味道，因此对于我们一家它都只会做出欢迎的举动。
塞斯奇给我们家带来了许多欢笑，渐渐长得强壮的它也成了我们家的主要劳力去中央部落采购的任务渐渐落在了我和它的身上，让长久以来背负重担的父亲也得到了休息和清闲。每当我带着塞斯奇到部落里去时，都会引起一片惊呼和羡慕嫉妒的眼光。甚至有不少人问过我，让我出个价将塞斯奇卖给他们，然而这时塞斯奇就会呜呜的叫着，可怜巴巴的看着我，而我也会紧紧环住已经比我高一些的塞斯奇的脖颈，坚决而不容商量的告诉他们，不卖，塞斯奇是我重要的家人。
塞斯奇已经长得很大了。我们的帐篷甚至都没法容纳下它的高度。算算，这是它来到我们家的第五个年头了吧。父亲比划着身高差，身高七八尺的父亲是班图族小有名气的壮汉之一，但是现在，塞斯奇甚至都比父亲高了一截去。然而它还是那么温顺，面对访客和家人都是一副憨憨的样子，不断发出呜呜的温和的叫声。我想，不管塞斯奇怎么样壮实，它都是我们家的小孩子。
最近，部落里小孩子不断失踪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即使送去了活祭品，但是孩子失踪的事却仍然不见减少多少。至少我认为，送活祭去给冰龙实在不是一个办法，那只是一场谋杀。我带着塞斯奇看着那个衣着单薄的姐姐一步步艰难的走进坎纳克山的深处，她一路唱着我听不懂的、平淡却苍凉的歌。平时我去部落里，她从未唱过这样的歌给我们一群小孩子听。然而要一个小小的少年去阻止这场残酷的谋杀显然是不可能的。于是我只有看着那个银色短发的姐姐带着结冰的泪水和决绝的眼神回望了部落一眼。塞斯奇在我身边发出呜呜的悲鸣，它也在同情那个姐姐吗？但是我们都阻止不了。
少女的身影摇晃着，一瞬间消失在漫天风雪和暮色中。
虽然父母叫我不要出去，但是我还是决定带着塞斯奇前去部落采购些东西。随着天气一天天变冷和恶劣岩羊和鹿都难以捕到了，仅靠那些库存的雪兔肉干，怎样都让这个冬天紧巴巴的。现在的冬季比起往年来说甚至更为恶劣，气候也变得更冷，消耗的柴火，铺帐篷的毛皮也开始透出一丝丝的寒气。究竟是怎么了呢。难道真的是冰龙再次苏醒了吗？我擦了擦汗，回头看了一眼塞斯奇。它沉默着，背着沉重的各种东西，慢慢前行跟上我的脚步
回到我们的家所在的小聚落，眼前的景象却是让我惊恐的可怕——
冰。到处都是寒冷而锋利的冰。我们的帐篷，周围几家的帐篷，全都封冻在厚厚的冰层里。我丢下背上的包裹，疯狂地跑过去，用手笨拙的敲打着坚硬的冰，呼号着父母，泪水滑落结成一连串的冰珠。
身后传来一阵推力。是塞斯奇。它双手握成锤，开始一下下猛击门口的冰层。不久，冰层碎裂开一个大口，我焦急的钻进帐篷。
父亲紧紧拥抱着母亲，全身都是灰白的结晶，而母亲则露出安详的面容，早已没有了温暖的气息。昔日燃着火炉的温暖的家，现在却成了冰冷死寂的坟墓。只有风雪在外面凄厉地嘶嗥着。
木然的走出帐篷，看着面前出现的龙的虚影，我突然想到了小孩子消失的传言。
“高高的坎纳克山，住着可怕的斯卡萨。
出门在外的孩子呀，快快回到家。”
一股寒冷到让我难以感到寒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双腿一颤，倒在雪地上。我听见塞斯奇愤怒的咆吼，它从未发出过那样可怕的吼声。而那边的龙的虚影，也发出了一阵阵冰冷的叫声，仿佛得胜者在得意洋洋的威胁着失去一切的败犬一般。
好想睡觉。我开始慢慢阖上双眼。身边传来呜呜的声音，我所能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塞斯奇庞大的身躯晃动着，跟随那片虚影渐渐远去，不时回头往我这里.看一眼。我想说些什么，但是却发现连支撑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它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远去。
白色的雪在下。风雪将黑夜撕扯成一片片黑色的碎片，耳边的风雪声开始变得轻柔，仿佛久远的时光前，那可怜兮兮的小东西发出的，温顺的呢喃。
后记
我看见庞大的白色身影。它正挥舞着粗壮的双臂，浑身浴血，在冒险者们将它重创之后，想来它在其他班图族的精英战士手里也无法再坚持多久了。
“不可以再往前了。说不定就会波及到你了。”银发的少年突然拉住无意识里往前走去的我。
“你确定它还记得你吗……？”身边一头红发的魔法师少女担忧地看着我，但是她身边那个银发的少年却拉了一下她的衣角，她便无声地退了一步，让我能仔细端详那个狂暴的巨兽。
没错。那手臂上还有一小片焦黄的毛。那是它小时候被炉火烫伤的地方。自那以后那一块就只能长出这样焦黄色的毛。
“塞斯奇？！塞斯奇？！”我开始大吼着，向着那个背影。
忽然。那个背影挥舞双臂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
“怪物转身了！它要逃了！”另一边是战士们的怒吼。“不要放过它！”
我看着那凶恶的面孔，庞大而有着无法想象的怪力的身躯。它开始加速，挥舞着双臂朝我冲来。
“危险。”少年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少女，猛然向边上一撤。
然而它依然笨拙的转了一个方向，张开双臂向我奔来。
“杀了他！给巴尔雷娜婶婶家的伯尔尼报仇！给死去的战士们报仇！”
我听到它发出熟悉的呜呜声的那一瞬，我看见数支锋利的铁矛自它的胸口，额头，双脚探出死亡的黑色花朵，在被血染黑的毛皮上.又泼上一层殷红。
庞大的身躯倒下了。我看见它的双眼渐渐失去狂暴的红，恢复成熟悉的棕黑色。它艰难的想要抬起头来，然而迅速的，它眼里的光彩倏尔消失了，刚抬起一丝的头颅，沉重的跌落在染血的白色废墟之上。
呜呜的叫着的小东西，自远处加速笨拙的奔跑过来，挥舞着双臂，然后完全张开，扑进我的怀里，发出呜呜的温顺叫声。
怎么回事？眼泪不停地流出来。
周围的班图族战士们开始爆发出如潮的欢呼，呼号的风也停下了，只有白色的雪轻轻在下。西边的天际出现了暮色，很快我闻到了篝火的松香味。欢快粗犷的乐曲响了起来，班图族的胜战宴会要开始了吧。
铅灰色的天空开始褪去了污浊的橙黄。夜晚就要来了。
